万书屋 > 都市小说 > 罪与罚 > 52 【无心人与多情客,皆是我】
    2015年6月7日

    肖洱摊开日记本,在下头写上。

    聂铠,高考加油。

    这天是周日。

    聂铠因为学籍所在地不在南京,要回到小马市考试。

    早在考试之前,他便同肖洱说,不要送他。

    “好,放心去,我不送。”肖洱这么答他。

    昨天,聂铠就背着包离开了。肖洱信守承诺,没有去送。

    这一天,聂西西起床的时候,意外发现肖洱还在宿舍。

    怪事了。

    她惊讶地问:“今天不去早自习?”

    肖洱似有些心不在焉,说:“今天不去。”

    不去……就不去吧。

    聂西西照例过自己的周末:上网、刷剧、叫外卖、聊天。

    只是,下铺的肖洱今天着实奇怪。

    她从行李箱里拖出一只很大的化妆包模样的包来。

    咦?化妆包?

    聂西西探过头去看。

    等到她看见肖洱打开那只包包露出里头的花样繁多的工具和物件时,聂西西不能淡定了。

    “我的天,肖洱,这些都是的?”

    肖洱嗯了一声。

    “深藏不露啊……竟然会买化妆品?!”

    聂西西用一种会化妆吗的表情看着肖洱。转眼认清那些化妆品的牌子之后,又目瞪口呆地换成了暴殄天物的表情。

    肖洱还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聂西西蹿下去,在她的包里翻翻捡捡,果然——是大牌子。

    肖洱打开折叠化妆镜,按照寒假里阮唐教的那一整套,挨个挤出隔离霜、粉底液……配套使用不同的化妆刷、化妆海绵在脸上涂抹。

    聂西西问:“肖洱,今天有约会吗?”

    肖洱:“没有约会。”

    那为什么要化妆啊?!

    聂西西不信,一直密切着肖洱的一举一动。

    可是,她眼睁睁看着肖洱画完了一个套妆容,连个正脸都没见到,肖洱就拿着卸妆乳液去洗手间了……

    这是什么意思?

    聂西西目瞪口呆:“肖洱,就是画着玩玩?”

    肖洱擦着脸,对她笑笑:“嗯,复习一下。”

    复——习?

    聂西西沉浸在不可思议里,没想到肖洱倒主动找她搭话:“西西。”

    “哈?”

    “这个,好看吗。”

    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提溜着一条白裙子,放在自己胸前比划。

    聂西西吞了口口水:“穿?”

    “我穿。”

    夭寿了……无袖修身款白色超短网球裙加上——肖洱?

    “好看是很好看……”聂西西打量她,小心翼翼地问,“肖洱,真的不是要见什么人吗?”

    “要见的。”她点头,“明天。”

    “喜欢的人吧?”

    八卦无罪,聂西西脱口就问。

    肖洱唔了一声,脸不红气不喘:“是。”

    这么坦荡,倒让聂西西有点措手不及。

    “、什么时候谈的爱?我怎么都不知道?”

    肖洱淡淡地瞥她一眼:“因为我没有告诉。”

    我没告诉,当然不会知道。

    聂西西被噎了一下。讪讪地笑:“这……多久了啊?咱们学校的吗?长得好看吗?我有没有见过?”

    问完了,还挺有自知之明地挠了挠头:“我问题有点多哈,我就是……关心关心嘛哈哈哈。”

    肖洱一时沉默。

    聂西西看她那个生人勿近的模样,心里一发怵,忙想改变问话方式,迂回前进。

    不料,肖洱已经淡声开口。

    “从第一次在一起开始,两年多。可能是我们学校的。长得好看。见过。”

    聂西西:“……”

    这句话的信息量,真特么大啊……

    聂西西还想组织语言开始第二轮发问,那边肖洱已经折叠好网球裙。

    她说:“好看就好。”

    随后,整理了化妆包里的东西,连着裙子一起放进双肩包里。

    聂西西:“要出去?”

    “嗯。”

    “不是没有约会吗。”

    肖洱背起双肩包:“我今天确实没有约会,可我也确实要出去。”

    这两者,矛盾吗?

    不是不是,事情发展得有点诡异啊。

    聂西西本着“关怀舍友”的使命感,问道:“要去哪里呀?去见男朋友?他在哪啊?晚上——还回来吗?”

    这一次,肖洱没有像刚刚那样挨个作答。

    她一只手搭在宿舍门把手上,回头说:“聂西西,我妈特别喜欢把人当作提线木偶来控制,还总是冠以很多堂皇的理由,让心甘情愿来做这个傀儡……如果她问起这件事,就告诉她,我希望不再有下一次了。”

    她打开门出去了。

    聂西西石化般坐在床上,她只觉得后背起了鸡皮疙瘩,一层层叠上寒意。

    被洞悉的寒意。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那天晚上,肖洱没有回来。

    第二天也没来上课。

    聂西西抱着手机发了半天呆,也没敢打电话给沈珺如。

    同寝室的人见她这么魂不守舍,不免多问。她便噼里啪啦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去。

    “我好心帮着肖妈妈关心肖洱,可是她一点也不领情不说,那眼神,那语气,就像我是个间谍似的。我这下好啦,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了!我就想帮帮她嘛,也捞不到好处,我真是冤死了啊!”

    “哎呀,那别管不就好了嘛。班长本来就怪怪的,她们家的事,别瞎掺和。”

    “可是,我答应肖妈妈了呀……”

    “真是圣母心啊,做人别那么善良,反被别人欺负了。本来也没有义务管这档子事!听我的!”

    聂西西感受到同伴的支持,稍稍放下心来。

    “那……好吧。可是肖洱去见男朋友一晚上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过,班长真是不鸣则一鸣惊人,悄没声的,就跟男朋友过夜去了。”

    “我也没想到,她说那男的是我们学校的,我还见过!”

    “我去,太劲爆了。谁啊谁啊?”

    “不知道,没问出来。她说长得好看着呢。”

    “呵呵,不能吧。”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都不懂。前天王薇还在朋友圈发自己跟男神合照呢,我呕,那怂样还能叫男神?”

    ……

    小马市,二十二中。

    校园里终于响起了考试结束的铃声。

    肖洱站在接考生的家长群里,伴随着那悠长的一声声铃响,听见身边同时传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终于结束了……”

    下午五点整,最后一门外语试卷的上交,意味着这一年的高考,正式落幕。

    肖洱昨天就已经来了小马市,她没有联系聂铠,也没有回家。

    只是找了一家酒店入住。

    今天一早便起床洗漱,带上隐形眼镜、细细地画好淡妆、换上那条裙子。

    然后,像每一个送考的家长一样,按时来到聂铠考试的学校门口等待。

    按时来,也按时走。没有让聂铠看见自己。

    她说过,不送他。

    没有说过不来接他。

    这是最后一场考试。

    肖洱仗着身形优势,在人群中穿梭,最后——找到最显眼的高地站定。

    很快,黑压压的一片脑袋顶密密麻麻地布满视野,自教学楼涌出,快速往校外移动。

    千万种面容,在她眼里都化作相似的样貌。

    只有一个人不同。

    肖洱仗着地形,马上就在遥迢的人群中看见聂铠——几乎在他刚踏出教学楼的那一秒。

    他高得很突兀,整个人的气质也与周围格格不入,一头乱毛不规整地炸裂着——昨晚大概没有睡好。

    面无表情,单肩背着包,一只手伸进去掏着什么。

    很快,摸出一块手机来。

    他低下头,开机,等待。并不急着往外挤,只随着大流龟速挪动,手指却在屏幕上快速戳着。

    肖洱的手机响起来。

    聂铠来电。

    她抬手挂断。

    少年将手机贴在耳边的动作顿了顿,不可置信地拿到眼前——确实被挂断了。

    不甘心,重拨。

    肖洱嘴角有了笑意。

    再次挂断。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肖洱清楚地看见聂铠高高地扬起眉梢,眼神危险,脸上出现了极其不爽的表情,就连嘴巴也紧紧地抿起。

    似乎哼了一声。把手机丢回包里去了。

    然后,踢踏着脚,拉着一张生无可脸走出校门。

    人畜莫近的神情,不知道的,以为这孩子考砸了。

    砸得还很厉害……啧啧,好可怜。

    大家颇有眼色地主动给聂铠让出一条通行道来。

    聂铠低头看路,完不顾四周投来的同情目光,只觉得——路好像突然变宽了。

    聂铠走到肖洱眼皮子底下的时候,她终于笑出声来。

    “聂铠。”

    他一个激灵,突然抬头,发现肖洱就站在距离他半米不到的台阶上。

    肖洱。

    肖洱?!

    聂铠一时没能控制好面部肌肉和内心的情绪,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面对面僵持了好一会儿。

    肖洱率先打破僵局。

    “聂铠,我来接。”

    还真特么是她?

    肖洱:“那,走吧?”

    聂铠愣神,上上下下看了她十几秒,才像个傻子似的答话。

    “哦。”

    肖洱从高台上跳下来,走在他前面。

    她淡声问:“晚上想吃什么?”

    熟悉的问话。过去的几个月,他几乎每天都能听见这一句话。

    聂铠心里一动,突然大声喊:“肖洱!”

    肖洱的耳膜遭了罪。她微拧着眉回头看他,却撞上少年完舒展开去的眉眼。

    笑容,花一样在那张英俊的脸庞上粲然绽开。

    两排整齐的白牙晃得人眼晕,他眼里涌动着满天星辰似的光华。

    反射弧还真是——长啊。

    肖洱一个念头没转过来,只见他一矮身子,长臂在她小腿弯处一勾。

    不及发出惊呼声,肖洱的双脚就在一瞬间腾了空,立刻长高了一米多。

    是的,他把她抱起来了。

    这样的抱法,让肖洱在顷刻间想起来小时候和爸爸去动物园看猴子……

    她有些重心不稳,手胡乱按在了聂铠肩头,便立刻紧紧揪住了他的t恤。

    她小声骂:“聂铠,神经病啊……”

    他的脸贴在她的小腹上,他仰着头看她,却得意得很,大声笑起来。

    “是啊,我神经病!”

    ……不用承认这种事。

    站得高看得远。肖洱这下能看见整个学校外的人行道上,所有的家长考生向自己行的一道道注目礼。

    肖洱深深吸气,暗自庆幸自己还好穿了最厚实的安裤……

    可这一波人,她丢得实在是很没诗意。

    聂铠抱她跟玩似的,毫不费力,甩开步子快速往外走。

    不,跑。

    没人会跟神经病一般见识——所以,路更宽了。聂铠畅行无阻,很快就冲出了人群。

    他问:“咱们住在哪?”

    “放我下来。”

    “咱们住在哪儿?”

    “……”

    得到确切的地址之后,聂铠更不肯放手了:“离我考场这么近,是不是昨天就过来了?”

    “嗯。”

    他的脑袋拱在她的腹部,灼热的触感,烧得她整个人都有点晕乎。

    “也不早说,我昨晚一整夜没睡好。”

    “怎么没睡好。”

    “考得太顺手了,想告诉。”

    ……

    肖洱吃吃地笑起来。

    “在笑?”他很少听见肖洱的笑声,觉得新奇,大声问。

    “我为什么要笑。”

    他原地转了个圈。

    “因为——我们要做校友啦!我们要一起毕业啦!”

    肖洱差点没被他甩出去,情急之下抱住了他的脑袋。

    “这么有自信?”

    “那是!这卷子,理综我能考二百八给看。”

    他将她放下一点,笑意盈盈的眼便落入她眸中。

    “低头,肖洱。”他说,“我想亲。”

    夕照璀璨,少年笑容清澈绵长。

    肖洱的手扶着他的后脑,低下了头去。

    车水马龙,街边行人频频驻足。

    年轻真好。

    肆意妄为,不顾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