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是学校的文化活动月,事多而杂,肖洱又一次收到班主任传唤的微信时,已经有点头大。
她挨去办公室。
到了那,发现一起被叫来的还有文艺委员苏曼。
班主任:“院里圣诞那个联谊晚会们听说了吧。”
苏曼:“嗯,通知今早班长发下来了。”
“是这样,这个晚会院里有领导要过来看。”班主任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扶着膝盖,对她们说,“每个班都要出三个节目,们让同学们准备一下,今天晚上之前把节目名单报给我,然后监督他们好好排练。”
苏曼迟疑:“老师,圣诞节市中心有焰火活动,很多同学都打算去那里……而且我们班愿意展示才艺而且拿得出手的人,本来就不多……”
“跟肖洱一人出一个,剩下一个节目都找不到?”班主任说,“没让们表演得像花一样,能体现正能量就行。”
……
三个节目。
苏曼和肖洱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呵呵两个字。
从办公室出来,苏曼第一时间在班群里发了班主任的通知,却毫无反应。
“我跳个舞是没问题,班长,要出什么节目啊?写个书法?”
肖洱:“……在圣诞节目中写书法,是不是有点奇怪。”
苏曼哭笑不得:“奇怪又有什么办法,咱们班刚开学那个中秋晚会一办我就知道,班里没有人好这口。有表演才能的屈指可数,愿意上台演出的,没有。”
挺头疼的,肖洱和苏曼边走边排查班里的每一个人。试图能找到可以拉来顶包的种子选手。
最后筛选出三粒金种子。
一一打电话去问,一个说要见女朋友,一个宣称自己生病了,一个支吾了半天说我唱歌很水的要不去找陈向荣吧,他会说单口相声。
……
最后忙活了几个钟头,陈向荣总算在苏曼的软磨硬泡中答应了表演相声。
“班长,我的任务超额完成了,最后还有一个节目,交给啦。”
苏曼最后望向肖洱:“真找不到,就劳驾亲自出马,写书法咯。反正连相声都有了,也不在乎多贡献一个国粹类节目。”
……
肖洱只好把三个节目报给班主任。
“书法?太枯燥了,领导前几天才说了,学生搞联欢,要有个学生的活泼样子,不要太严肃!”班主任一下子否决,“肖洱,再想想其他节目。真不行,跟艺术班借几个人也可以的嘛。”
“知道了。”
晚上,肖洱照常在三零一做饭给聂铠。
做了这么久,最拿手的还是番茄炒蛋。简单、下饭,又有营养,简直是菜鸟厨师界的福音。
肖洱对着一锅红红黄黄,漫无边际地想,还有谁能抓来表演节目呢。
“再烧下去,汤汁就熬干了啊。”
聂铠闲闲的声音从她身后飘过来,抬眼觑着肖洱,说:“发什么呆呢。”
肖洱随手关了火,望着聂铠。
这目光……
聂铠感觉自己仿佛是陷阱里的小羊羔,无意识地后退半步:“想干嘛?”
肖洱说:“聂铠……救场如救火。”
“不行,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唱歌的。”
听了肖洱的叙述,聂铠耸肩,一脸冷淡地背过身去。
肖洱握着锅铲盯着他的背脊看,说:“真的不再唱?”
“真的不再唱。”
“哦。”一声低落的应答。
她还真的不再劝:“过来,吃饭吧。”
聂铠的心被捅了下。
他低头看肖洱的表情——没有表情。
“不高兴?”
“没有。”肖洱把筷子递给他。
才怪——明明就语气沮丧啊。
聂铠心里猫挠似的:“我发过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
“聂铠,以后不要轻易发这样的誓。”肖洱说,“不准的。”
“为什么?!”
“唱歌对的意义,就像这个对人的意义。”
肖洱指了指桌上冒着热气的米饭。
“既然是对着妈妈发下的这个誓言,倘若她不答应,就做不得数。”肖洱说,“她——当然是不会答应的。”
“怎么知道?”聂铠微微扬声,语气激动,“她恨透了我唱歌,恨不得把我的吉他给砸了。”
“可她应该有很多次机会能砸的吉他吧。”
“……”
“她砸了吗?没有。”肖洱说,“她恨的,不是唱歌。是的盲目。”
聂铠微恼:“怎么说都对,反正我不会帮去唱的。”
他语气有些冲,说完后,连饭也不吃,摔门进屋了。
脾气真差,一点就着。
肖洱叹了口气,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一粒一粒地挑饭吃。
食不知味。
索性放下碗筷,从书包里拿书出来温习。
手表走针指到九点整。
饭菜都已经凉透,聂铠的房间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真是个倔脾气。
肖洱过去敲门。
“饭菜自己热了吃,我先回去了。”
没反应。
肖洱走到玄关,打开门,又关上。
关门的声音刚一响起,聂铠卧室的门就开了。
他沉着脸大步往餐桌走。
却在看见玄关处的肖洱时,一下子刹住了脚步。
脸色更难看了。
他转头就往回走。
“聂铠。”
她在他身后叫他。
他像是没听见,但步伐不自觉慢下来。
“别跟我冷战,我不喜欢冷战。”她低声说,“小时候,我爸妈怕给我造成坏影响,从来不争吵,总是冷战。可我什么都知道。”
聂铠的心想被一直冰凉的手狠狠握了握,疼得一哆嗦。
偏偏她还在说:“要是不愿意我这么对,往后我们就两清。可不要……”
聂铠竟然觉得她的声音听上去很伤心。
刚刚满脑子的怒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克着另外一个人,没法,没治。
他回身又走过去。
意外的,却看见肖洱微红的双眸。
他心下一颤,声音都乱了:“对、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要哭。我愿意这么对我,这么对我我很高兴,我不想跟两清。我……”
肖洱终究没落下眼泪,只是对着他,慢慢张开了双臂。
拥抱的姿势。或者,其实是绝望的姿势。
仿佛身后是万丈悬崖。
如果没有人来拉我一把,我大概就会仰身倒下去了吧。
聂铠脑子一蒙,愣在原地。
她小声说:“其实,我也什么都没有了,聂铠。”
看看我,站在面前的我,除了这个人,什么也没有。
她信奉的所有,早就已经化为一片荒芜。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聂铠,要不是还有一个,我甚至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还要存在。
聂铠回过神来,眼中划过一丝沉痛,他上前一步,伸手拥过她来。
力道有些猛,她撞进他怀里。
“我再也不会不理,再也不跟冷战了好吗。”
“嗯。”
“我答应,答应的要求,只要不再这么难过好吗。”
“嗯。”
“能不能告诉我,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摇头。
“要我拿怎么办才好?”
一声长叹。
聂铠还是来了圣诞晚会助唱。
表演开始的时候,她远远坐在大礼堂靠后的不起眼座位上。
他背着自己的吉他,唱一首粤语歌,陈奕迅的《浮夸》。
一开口,满场的气氛就被点燃。
大家都不是傻子,什么样的表演能够打动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唱到最后,他低调谢幕,已经满场尖叫。
肖洱一点都没怀疑过他带来的“明星效应”,这也是——她想要的结果。
聂铠这些日子太压抑了,往后,他还会更加压抑。
如果没有一个让他发泄的法子,他只能走向疯狂或者永远的沉默。
更何况——
肖洱捏了捏手中那只纸袋。
她借口说怕他耽误时间,要帮他去“那个家”里拿吉他。
他答应了。
因为他原本也存着芥蒂,不愿再踏足那个地方,便把钥匙丢给肖洱。
肖洱帮他拿到了吉他,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白雅洁的笔记。
肖洱沉静地望着台上被几个姑娘堵住的少年,在心里轻说,肖洱,要论心机,怕是难逢敌手了吧。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改不了这个习惯呢。
她想起那天晚上,那个拥抱。
肖洱,哪一天,演着演着,就该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这么一想,不由地又笑了笑。
不早已经搭进去了吗。
“他这么受欢迎,很高兴?”
蓦地,一个陌生的男声从左边传来。
肖洱微愕,转头去看——一个陌生人。
或者不是。
因为那人眉宇间透着股熟悉感。
肖洱迟疑:“是,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