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洱又在聂铠家留宿了一晚,第二天,她去了龙泉寺。
姥姥真的没有跟沈珺如“告密”。肖洱小的时候,还很调皮,常常干一些“坏事”,比如在小朋友家玩得彻夜不归。都是姥姥帮忙瞒着。
很多年了,姥姥觉得这个外孙女很多年没有再让她操过一点儿心。
乖得不像个正常孩子。
这一次,肖洱却难得请她“帮一回忙”,肖家姥姥竟然都没有追究她究竟去了哪里,就答应了下来。
肖洱回去以后,姥姥也没有追问,因为肖洱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在老人家心里,孩子的安健康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又有何妨?
何况——她从来也不是一个拎不清的孩子。
她在龙泉寺安安静静又住了三天。晚上早早入睡,早晨早早起来,去参加晨间的诵经会,白天就帮着寺院里的义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事。吃寺庙在后山种的时蔬,饮山涧清泉。
肖洱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睡眠质量也与日俱增。
肖长业开车带着沈珺如来接肖洱的时候,发现她真的看上去有生气了不少。
“我就说,来这里休养些日子会好吧。”
沈珺如不想跟肖长业搭话,她打开车门,把一老一少迎上车。
“小洱,住得还行吧?”
“嗯。”
“一会儿回家妈妈给做好吃的。”
“不了,我今天就回学校了。”
沈珺如一愣:“妈妈给请假请到下个月中旬,不着急的。”
“课程落下太多了。我这个专业,第一年不打好基础,以后很难学好。”肖洱说,“再说,我已经好了。”
听她说学业可能会落下,沈珺如有一点犹豫。
“也不急着这一两天吧?”
“我在网上订过回南京的票了。”肖洱说,“两小时以后发车。们把我送去长途汽车站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肖洱住院以来,沈珺如每次跟她说话,都觉得心里发虚。
这时候肖洱提出这个要求,她也就应了下来。
“真的没事吗?要不,妈妈送过去?”
“有人来接我。”
沈珺如想问是谁来接,可看着女儿一脸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的神情,又忍住了。
肖长业把肖洱送到长途汽车站,沈珺如也下了车,带她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和补品。
她一路把肖洱送到长途汽车上。
“平时不要亏待自己,该吃就吃,把身体养好。有什么困难或者觉得不舒服,要立刻跟妈妈说。听到了吗?”
“嗯。”
快发车了,司机在催促无关人员下车。
沈珺如伸手抱了抱肖洱:“小洱,妈妈是爱的。”
肖洱的背脊有一些僵硬。
沈珺如感觉到了,她突然有一点伤感,叹口气道:“放了寒假就早点回来。”
“妈妈再见。”
沈珺如下车了。
她往外走,坐上肖长业的车。
“女儿大了,不要什么都跟着管。”肖长业出言道。
沈珺如懒得理他,打开手机翻通讯录。拨出电话去。
“喂,是肖洱的同学吗?”
“唔?阿姨您好!我是聂西西。”
接下来的对话,沈珺如一口一句热情洋溢的“如果我们家小洱有什么异常或者发现什么不对劲,一定要立刻告诉我哦。”“真是太谢谢了,阿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有空的话一定要来我们家玩啊,阿姨给做好吃的。”
连肖家姥姥都听不下去了。
等她挂了电话,姥姥脸色不悦道:“这是监视!做的女儿,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沈珺如说:“妈,您看您说的。我是为了谁?这是防患于未然,万一小洱出了什么事,们哭都来不及。”
姥姥抱着胳膊,不搭理她了。
长途车上。
肖洱不知想了些什么,看着窗外兀自出神。
连身边坐了人都不知道。
“这么多吃的。”
肖洱一怔,偏头看去。
“怎么……”
他不是前两天已经搬去了南京么,他不是在南京南站接她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聂铠靠在她身边座位的椅背上,斜眼觑她:“傻眼了?”
肖洱迅速收回目光。
“坐了前一班车回来的?”
“对啊。不然我飞回来么。”聂铠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好困。”
困就睡吧。
座位前后间距小,聂铠腿太长,简直无处安放。肖洱往里缩了缩,给他的腿腾地方。
又摘下自己的围巾,叠了几道,成一个小枕包的模样,垫在他脑后。
聂铠程看着肖洱,后者做这一切却自然极了。
“怎么不睡?”
聂铠灼灼的目光很难不让人注意到,肖洱问道。
聂铠:“已经在做梦了。”
肖洱:“……”
聂铠说:“一会儿我请吃晚饭。”
“我回学校还有很多事情。”
肖洱是班长,走了这么多天,班级事务肯定都给了副班长顶替。
“有什么事也不在乎这半天。”聂铠说,“再说,不是要跟我去买书么。”
在龙泉寺那几天,肖洱给聂铠制定了详细的复习计划。并且列下了复习用书的书单。
买书的事刻不容缓。
肖洱只好答应他。
其实每一科目肖洱列出的练习册都不多,但扛不住六科齐上阵。吃过晚饭后,从南京某家新华书店出来的聂铠,手里的塑料袋提手都快要崩断了。
“这些都是要做完的吗。”
“嗯。”
“……”
肖洱见他吃力,伸手拦了出租车。
肖洱:“师傅,去……”
聂铠抢白:“去南大仙林校区。”
肖洱:“家离得更近,不用先送我回去。”
聂铠:“谁先送回去了?”
说罢,将手里的书往副驾驶上一丢,拉着肖洱坐进后座。
等到了地方,肖洱看着一起下车的聂铠,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直到聂铠带她穿街走巷,去了学校边一栋简陋的民居楼,肖洱才渐渐明白过来。
她跟着他上了三楼。
聂铠跺了跺脚,声控灯开了,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一间约四十平米的老房子,一厅一室一厨一卫,再搭一个封闭式阳台。
低配置简装修,除了老式空调、冰箱、洗衣机,没一件像样的家用电器。
家具也少,一张双人床一张书桌一张餐桌三把椅子,外加客厅的一张长沙发一张矮茶几。
都是木制的,除了沙发上垫了灰蒙蒙的软垫,其他几样都光秃秃,看着就寒碜。
肖洱站在客厅,环顾一圈,说:“租的?”
“嗯。”
聂铠把书扔在沙发上,走向客厅一角——那里放着三个巨大的行李箱。
肖洱说:“为什么。”
聂铠语气不太好,随手从阳台抄过一只矮板凳,打开行李箱。
“我不是告诉了么,我跟那个人断绝关系了。”
除了拎出来的这三个箱子,他在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
肖洱默了一会儿,问他:“这里租金多少?”
聂铠扯了扯嘴角:“我有钱。”
“不是断绝关系了吗。”
“我跟他借的。”聂铠说,“三年期,到时候连本带利还。”
“借了多少?”
“……反正够,别管。”
估计也没多少。
他还真是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肖洱在心里说,一个坐大巴都嫌弃座位脏的处女座,现在却租了这样的屋子。
转念又想到晚上聂铠带她吃的必胜客。
都没钱了,摆什么阔啊,少爷。
肖洱把手里提着的沈珺如给她买的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和厨房的食品柜里。
聂铠在客厅大声喊:“都带走,我不要。”
肖洱从厨房转出来:“的意思是让我每天下了课再回一趟宿舍,把这些陆续带过来?”
聂铠一愣:“每天都过来啊?”
肖洱淡声拆穿他:“不然为什么把房子租在这?”
就算屋子破,可大学城附近的房价,不会低到哪里去吧。
聂铠脖子一梗,继续收拾行李。
他昨天晚上才搬过来,一大早又跑去接肖洱,还没来得及布置家里。
肖洱走过去,放倒另一只行李箱:“密码。”
“回去吧,我自己来。”
“密码。”
“102”
“……”
“没买床垫?被子呢?床单被套也没有。”肖洱翻完了聂铠的部行李,面对空荡荡的双人床板,说,“要这三箱衣服和鞋有什么用。”
聂铠:“我也没想那么多。谁知道这房子什么都没有。”
“昨晚怎么睡的?”
聂铠朝客厅沙发努了努嘴。
肖洱佩服自己的好脾气,她对聂铠说:“走吧。”
“去哪?”
“拿被子和垫子给。”
聂铠一怔:“给我了盖什么?”
肖洱说:“所有正常人,在入住新居前,都会准备起码两床被子和褥子。”
……
聂西西看见肖洱推门进来,颇为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小洱!回来了!”
肖洱被她格外的热烈弄得不甚自然:“嗯,拿点东西。”
“的身体都好了吗?”
“都好了。”
“那就好!”
“……”
于是,在聂西西莫名关切的注视下,肖洱拖出最大的那只收纳箱,从里面抱出一床被子一床褥子来。
又打开中号抽屉型收纳盒,取出崭新的一套床上四件套。
临走了,又绕回来,把自己床上的枕头也顺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
有了小洱妈妈的叮嘱在先,聂西西脑中警铃大作。
“小洱小洱,这是去哪里啊?”
聂西西一下子从上铺蹿下来,紧张兮兮地盯着肖洱。
肖洱说:“捡了只流浪狗。去搭个窝。”
……
啊?
“那……要帮忙吗。”聂西西挠挠头,半晌,冒出一句,“不过我有点怕狗,可能不太敢靠近。”
“不用,他怕生,我一会儿就回来。”
肖洱出去了,聂西西有点纠结地坐在凳子上。
这个行为,究竟算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呢?
流浪狗……拿点旧衣服不就好了。
不过,我们学校有那么大的流浪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