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洱比以往迟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肖长业和沈珺如着急了,差点就要出门去找她。
“跑去哪里了?”
看见肖洱好端端地进了门,松下一口的同时,沈珺如气愤道。
“有事情耽误的话为什么不立刻打电话跟我们说一声?!”
肖洱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只说:“碰到以前的同学,聊了一会天。那附近没有电话亭。”
“那也应该……”沈珺如还在气头上。
“好了好了,也没有迟太久。”肖长业安抚道,又严肃地说,“不过也是不应该,什么话白天不能说?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又联系不到,不知道爸爸妈妈会担心吗?”
“知道了。”
“我看应该给配个手机才行。”肖长业想了想,说,“这样联系也方便。”
“不行,有手机会耽误孩子……”沈珺如皱眉,想要反驳。
“洱洱都多大了,而且她是会被手机影响的那种孩子吗?”肖长业说,“别把洱洱跟们班里那些毫无自控力的小孩子相比较。”
“懂什么?她要是有了手机,这万一总有人跟她聊天,或者下载了乱七八糟的软件怎么办?青春期的小姑娘多容易受影响啊!”
“这个人太极端了。”
“我怎么极端了,这例子满大街都是!”
肖洱不想听他们两个人争辩,关上门进了卧室。
她把杨成恭给她的纸条和眼镜男给她的名片都夹进日记本里,然后抽出一支笔。
2012年9月9日
他说,我可以不是英雄,但要做一名勇士。
沈珺如与肖长业争吵的结果是各退一步,给肖洱买手机,但是不买市面上卖得正火热的智能手机,最好只能打电话和收发短信。
于是那个周末,沈珺如带着肖洱去买了一块直板诺基亚,办了新的手机卡。
“等考上大学了,妈妈再给换。换iphone好不好?听说卖得很火。”
回去的路上,沈珺如说。
“等考上大学……”是一个句式,就像小时候的“长大以后我要……”,在这个前缀之下,可以添加色彩斑斓的绚丽想象。
在阮唐眼里,等她考上了大学,就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光明正大地借上一百本堆在床头,一睁眼就开始看;就可以邂逅里才会有的白马王子,谈一场轰轰烈烈至死不渝的校园爱。
可对于肖洱而言,考上大学意味着这个家将要面临着重大的失衡。
是的,失衡。
最稳定的三角结构被破坏,一切都将脱离她的掌控,她仿佛可以预见父母平时顾忌着她没有进行到最后的争吵会以一种怎样激烈的形式一次性爆发。
尤其是,白雅洁回来了。
新的手机号肖洱只告诉了阮唐一个人。
阮唐自己早就有了手机,因为家里离学校远,她妈妈怕她有急事联系不到家里。
阮唐喜滋滋地把肖洱的手机号存进自己的手机里,又给她拨过去。
“太好啦,这样我晚上就可以给发短信问作业喽!嘿嘿,要是能把选择题的答案一起发给我就好了。”
肖洱在联系人一栏里输入阮唐的名字,说:“我不会给答案的,自己做。”
阮唐鼓着嘴巴说:“为什么给他们抄不给我抄,就是欺负我家住得远早上不能早早来抄作业!”
肖洱伸出手指把她鼓起的嘴巴戳漏气,说:“是啊。”
阮唐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肖洱就这么承认了。
“这是对好。”
说这句话的是杨成恭。这时候是午休时间,他面前摊着一本书,书名是:《中国大百科书——地理卷》。
阮唐刚看见他的书的时候,眼里清楚明白的写着:这个人一定是有病吧。
没有想到杨成恭会插入她们的对话,阮唐觉得挺新鲜,更没有想到杨成恭下一秒钟转向肖洱,说:“我可以知道的手机号吗。”
嗬呀!
哎哟!
阮唐觉得自己就差一蹦三尺高了,她双眼放光,看看肖洱,又看看杨成恭。
可惜两个当事人都比她淡定得多。
不知道小洱什么时候跟杨成恭这么熟了啊?啧啧,有一句话真是没有说错,班长和学习委员一直都是狼狈为奸的……
就在阮唐独自兴奋着的时候,肖洱报出一长串数字,语气平平。
杨成恭只听了一遍就记下了,说了一声谢谢。也没有交换自己的号码,继续低头看书。
诶?就这么完啦?
阮唐神色复杂地盯了杨成恭许久,敲敲他的桌子,说:“杨学委,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礼尚往来呀?”
杨成恭抬起头,半点不打磕巴地说:“礼尚往来,即在礼节上注重有来有往,借指用对方对待自己的态度和方式去对待对方。《礼记·曲礼上》有云:‘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阮唐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美好的午休总是过得特别快,阮唐只看了两个章节的,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就打响了。
还好是体育课。
升到高二以后,光明顶已经自作主张帮他们取缔了“音乐”“美术”“实践”这样的课程,但考虑到学生的身体健康不容忽视,勉强保留了一周两节的体育课。
阮唐把□□裤腰里,又用上衣遮住。因为体育课有近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比起会让人满身臭汗的球类运动,阮唐更喜欢躲在器材室后面的石阶上看。
整队集合的时候,照例是女生在前,男生在后。
做准备活动“体转运动”的时候,肖洱看见只穿着纯黑色背心的聂铠。
因为聂铠午休的时候一直在和陈世骐、柯岳明他们打篮球,所以没有回教室就接着上了第一节课。
他的背心完汗湿,贴在劲瘦精壮的上身,头发像是在水里洗过,□□出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上面有青紫红肿的伤痕。
是那天晚上留下的痕迹。
聂铠的身体自然不只是吸引了肖洱一个人的目光。
体育老师宣布解散自由活动之后,肖洱走在女生中间往羽毛球场移动,听见她们都在谈论聂铠。
她们对他的身材和样貌发表不同的评价,有褒有贬。年轻的女孩子各怀心思,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口的话,常常和心里所想的相去甚远。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聂铠成了三班女生私下谈论的热点话题。
常跟肖洱搭伴打羽毛球的梦薇说:“小洱,跟聂铠说过话吗?”
肖洱看了梦薇一眼,说:“说过。”
“他态度怎么样?是不是不太搭理女生呀?她们都说聂铠挺不好接近的,好像因为家里有钱,所以为人很狂傲。”
其实聂铠没有做什么。只不过他初来乍到,引起了不少女生的,可是是个女生都会有一定程度上的矜持,尤其是处在思想状态最敏感时期的高中生。就算想要接近,想要了解,没有一个好的契机,也不会有什么人主动找话题跟他聊天。
偏偏聂铠也不会像一般男孩子,主动跟女孩子搭讪聊天,况且,他每天都跟陈世骐和柯岳明打得火热……
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女生内部的评价,好像,也有一点冤枉。
肖洱说:“我不清楚。”
梦薇本来也没打算能从班长这里套问出什么来,要说班谁对异性最爱答不理的,肖洱排第二,还真没人能排第一。
虽然她的座位离聂铠很近,可是梦薇也从没见他们有什么交集。
梦薇继续说:“对了,小洱。昨天的作业发下来了,有一道错题我不太明白,一会儿可以去请教吗?”
她从来不会主动向肖洱请教问题。
事实上,很多人都不愿意找她问问题,因为她不苟言笑的性子。
说这些话的时候,梦薇不敢直视肖洱清明的双眼,她笑嘻嘻解释说:“知道的,刚换了座位,我跟身边的人都不太熟……”
“可以。”肖洱说。
梦薇放下心来,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去篮球场那边。
她是班里公认的班花。理科班漂亮的女孩子不多,她算是一个异类,连年级里其他班的男孩子都慕名打听她。
她的骄傲容不下聂铠的视若无睹。
体育课下课,梦薇真的拿了练习册过来。
彼时,聂铠正坐在座位上咕咚咕咚灌凉水。
在午后金色的阳光下,他的汗珠晶莹剔透,顺着修长的脖颈滑下,滑过小小的、迷人的、上下耸动的喉结。
这样的他跟身边的杨成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梦薇从他身上看见了普通学生所不具备的气质。
年轻的、充满了蓬勃朝气的。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心慌意乱,像无意窥探到一个陌生的世界。
但无可否认的是,这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
梦薇心不在焉地站在肖洱身边,听她给自己讲解题目。
“懂了吗。”讲完一遍,肖洱问。
梦薇回过神来,一阵摇头,大眼睛眨呀眨的,表情无辜。
肖洱只得又讲了一遍。
一直讲完三遍,梦薇还是似懂非懂,说:“唔,那我再回去想想好了。”
拿起作业本,鬼使神差地,梦薇面向肖洱身后,说:“呢,会吗?”
说完这句话,她有一点后悔。
聂铠也有一点愣,反应了片刻,推推身边的杨成恭。
“有人问题。”
梦薇因为这个插曲,羞得耳朵通红,也只好顺着他的台阶下:“学委再给我说一遍吧。”
杨成恭目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我认为我已经不能比肖洱讲得更好,如果听不懂她说的解法,我无能为力。”
梦薇窘迫得快要哭出来了。
好在聂铠察觉到她的尴尬,说:“这题我也不会,不过,第三节课老师还会讲解的。”
梦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比感激更多了一分喜悦。
她顺势问他:“新同学,喜欢打篮球啊?”
聂铠说:“我叫聂铠。”
“唔,聂铠同学。打篮球这么拼,身上怎么都青一块紫一块的。”
练习册在梦薇手里卷成卷,她有一点紧张。
聂铠余光往前头的肖洱身上瞟,只是肖洱正在和阮唐说着什么,完没有注意到后面似的。
他耸耸肩,算是默认。
男孩子酷酷的表情让梦薇心里一动,她不自主地又进一步问:“我家里有云南白药,要不明天我给带一点?”
“不用。”
可梦薇心里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