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都市小说 > 绝代风华之代黎篇 > 22 第二十二章 黑色婚礼
    婚礼定在五月二十二号,这个日子,是萧夫人拿了萧佑城与代黎的生辰八字,亲自去城外崇明寺求来的黄道吉日,据说百年难遇。

    随着婚期的日日临近,萧府上下忙碌异常,代黎自然也不得闲,隔三差五就被叫去大帅府,萧夫人的精细与讲究,代黎算是真正领教了,仅是礼服,中式的西式的,试了就不下百套。

    如若仅是筹备婚礼倒还罢了,更让代黎头疼的是各种请帖,昨天山东统制夫人请她看戏,今天盐务部长夫人约她打牌,明天百顺洋行的经理夫人又邀她赏花......俨然把她视为少夫人,萧家未来的女主人,虽说十次有九次代黎是要推的,可也知道不能拒,有些事情,总要面对,有些生活,总要习惯。

    这天代黎又要去大帅府,不得不起个大早,萧佑城哄她多睡一会儿,说晚去也不要紧,代黎仍坚持与他一道起床,没有让长辈等的道理。早餐桌上代黎连打了几次哈欠,萧佑城很心疼,觉得有必要私下再找母亲谈一谈。

    萧佑城亲自开车送她去大帅府,半个钟头的路程,她在路上就睡着了,到了地方,他自然也不会唤她,有警卫员看见他的车子,走过来刚想拉车门,被他一个眼神遣了回去。

    她并没有睡得太沉,不多会也就醒了,下车前依旧是一通深吻,他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完消失才离开。

    大帅府虽大,这么些日子来,代黎也熟悉了,经过南花园时巧遇苏绛忧,身上穿一件银白织锦袍,下着浅碧色撒花绉裙,手里拿一只青瓷瓶,代黎听人说过,苏绛忧喜欢收集花瓣上的露水雨水霜水雪水,具体收来做什么代黎不清楚,大抵也是一些风花雪月的用途。

    既然遇上了,自然是要打声招呼,苏绛忧不喜欢她,代黎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完不理会她,苏绛忧站在那里,半低了头,别过脸瞟她,眼神哀怨,仿佛受了代黎什么委屈似的,弄得代黎有些尴尬,勉强招呼两句,也就离开了。

    走进正园主室,在外屋里看见萧权,坐在藤椅上看报纸,代黎躬身唤了声父亲,萧权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秦嬷嬷大约听见声音,从里屋出来,领了她进去。

    进屋不久,两名丫鬟挽起深紫色的帷幔,帷幔里头,萧夫人显然刚起,一袭姜黄缎袍,正坐在妆镜台前梳发。代黎与萧佑城,所差不过是一场仪式,萧家里里外外,都敬她做少夫人,便是萧夫人,在她面前也随意许多,真拿她当儿媳对待。

    代黎因为吃过早餐了,只陪着萧夫人用了一碗燕窝粥,吃完饭不久,一杯茶还没喝完,秦嬷嬷进来禀报,说杜先生到了。

    杜先生是一位年愈花甲的老者,头发白,只是气色尚好,陪着萧夫人聊了一会子闲话,代黎坐在一旁,正认真的跑神,突然听见萧夫人让她伸出手,她想都没想,依言伸了出去。

    杜先生将指尖搭上她的手腕,代黎这才反应过来,隐约猜到了什么,面色顿红。杜先生切完脉,对着萧夫人摇了摇头,代黎也知道没有,她的月事刚过完不久。

    萧夫人却皱了眉,当着杜先生的面,也没说什么,只请他开些方子,促一促。

    杜先生走后,萧夫人方道:“日子也不短了,怎么还是没消息?”

    这种事情,几乎私密,代黎并不愿聊,低了头不说话,萧夫人猜想她大约害羞,也不再问,只是道:“杜先生打宫里头出来,从前是太医,他开的方子,是极管用的。”见代黎仍不说话,又叹道:“我身子不好,只得佑城这一个儿子......萧家的开枝散叶,便是指望了。”

    代黎抿了唇,只转动手中的白玉瓷小茶杯,萧夫人看她那样子,竟是有几分孩子习性,到了嘴边那最后一句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偏巧,萧佑城这日因宴请几位将领,晚饭后才回家,刚下车,看见默婶候在门外,说是少夫人还没回来。

    萧佑城听完,立即驱车来到大帅府,听仆役回禀,说少夫人在夫人那里。萧佑城来到母亲居处,偏房花厅里,果然看见代黎,陪着母亲与两位太太,在打麻将牌。

    代黎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听见丫鬟的禀报,立即抬头,与他瞬间的对视,复又低头去理牌,两位太太是在这里玩惯的,并未起身,只是叫了声少帅。

    萧佑城来到代黎身后,丫鬟早搬来软凳,萧佑城却不坐,略俯身,双手撑在两边桌角,那姿态,几乎是要将代黎护在怀里,看了看代黎面前的牌,笑道:“原来还会这个。”

    代黎尚未答,右手边的王太太先接了口:“这一下午,除了夫人,就数少夫人赢得多了。”

    原来已经打了一下午的牌,刚才代黎看他那一眼,虽似平常,深藏其中的情绪,大约只有他能看得懂,萧佑城看向母亲,含笑道:“母亲最近忙着筹备婚礼,劳累的很,还是早些休息吧。”

    两位太太都是人精,悄悄互通一个眼神,郑太太抬腕看了看表,哎呦一声,“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可是得回去了!打搅了夫人的休息,真是不该!”

    牌局很快散了场,陪萧夫人小坐了一会儿,萧佑城牵了代黎的手离开,还未上车,秦嬷嬷追了出来,将两大袋的纸包递给代黎,“少夫人,您忘了拿药。”

    萧佑城心中一慌,忙问代黎:“怎么了?”边说边紧张看她。代黎略颦了眉,并未接药,道:“秦嬷嬷,麻烦您转告母亲,我没有病,不用吃药。”

    这样一番情形,萧佑城很快猜出了七八分,回去那一路上,代黎不说话,将车窗打开,任由夜风吹进来,舞乱她的发。

    萧佑城不敢扰她,也不说话,只开车,心里正有些闷,忽听她低声一唤,佑城。

    急速刹了车,扭头,她在看他,车厢里很暗,只她一双眼,闪着幽幽的光,竟让他的心口,生出钝钝的疼。

    她可能想说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眉紧皱,颦成一个小八字,那样的为难。他看不得她此刻的模样,一把揽进怀里,轻抚她的背,温柔哄她,“我知道想说什么......不愿意的事情,可以对母亲说‘不’。”

    许久,她在他怀里闷闷开口,“对不起。”他笑着揉她的发,“傻丫头,我们之间,再用不着这样三个字。”

    在萧府这一日,代黎真是身心俱疲,加之本来早上也没睡饱,回家后草草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代黎趴在床上,萧佑城先给她晾头发,晾完之后,因为她说打了半天的牌,腰酸背疼,又帮她按摩,他的手法是从前跟一位老嬷嬷学的,在父亲母亲面前显露过几次,得过夸赞,新鲜劲过了也就淡了,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从她修长的脖颈开始,顺着细背纤腰,往下,一直揉捏到玉足,她断断续续发出模糊的□□,手下所触耳边所闻,渐渐的,刺激出他的欲望。

    指尖在她周身游移过两圈,她隐约是睡着了,呼吸均匀,他小心翼翼解开她腰间的衣带,一点一点,将她的睡袍剥落。

    她没穿胸衣,睡袍里面只一条底裤,他侧躺在她身边,轻轻的,揽过她,让她背靠着他,斜躺在他怀里。

    他细细亲吻她颈侧细腻柔滑的肌肤,一手穿过腋下,绕至她胸前,握住雪白丰盈,以非轻非重的力道揉捏,另一只手则越过腰侧胯骨,探入修长腿间......

    她醒了,意识仍有些模糊,略回头,却被他含住了红唇,唇齿间销魂的纠缠,让她的意识更加模糊,一会儿想到白日的里见闻,父亲、母亲、苏绛忧、萧佑晴、太医、拿药、打牌......交错浮现的人与事,一会儿又只专注于他热情火热的缠绵,他的指,他的掌,他的唇......都像梦......

    他放过她的唇,身子微微前倾,吻至她胸口的娇嫩柔软,以舌尖吮吸逗弄,她开始□□出声,半梦半醒间,思绪依旧是混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含混开口:“今天看见了佑晴......她情绪好像不太对。”

    她竟然在这种时候,不专心......他褪下她的底裤,锁紧她的腰,一个挺身......突然的侵犯让她猝然清醒,终于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姿势有些奇怪,却能让她不太累。

    握住她丰盈的那只手,滑下,扶上她的腰肢,而原本锁紧她腰肢的另一只手,顺着她光滑的手臂缓缓抚摸,最终与她的纤指交握,他的唇舌流连于她的粉颊与脖颈间,身体的每一处,都与她契合在一起,这样的姿态,太亲密。

    没能坚持太久,她还是嫌累,他缓缓退了出来,她离开他的怀抱,复又滚进丝滑的床单里,趴卧,他轻轻覆在她身上,胸膛贴紧她光裸的玉背,唇舌描摹她精致的蝴蝶骨,以双膝与一只小臂支撑住身体的重量,另一只手稍稍抬高她的腰腹,进入,缓慢而坚定......

    她没有如往常般配合,只仍由他动作,累,也很舒服......在一阵濡热中,她的身体几乎麻痹,欲仙或欲死,累极也倦极,沉沉睡去......

    叮铃铃铃!刺耳的铃声划破安静的夜,代黎发出一声痛苦□□,捂住双耳,又往萧佑城怀里拱了拱,萧佑城也很恼,几乎想摔了电话,可既然敢在这时候找他,必然是万分紧要的事情。

    他一手拥着她,一手接过听筒,没听完两句,立即清醒,他紧绷的身子也让她清醒,抬头看他,他很快放下听筒,拥她一同坐起,“佑晴不见了。”

    “不见了”三个字,在萧家这样的人家,可以代表很多含义,到了大帅府才知道,萧佑晴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

    城门立即关闭,火车站面封锁,各条路上迅速设置了关卡,代黎看了那封信,寥寥数语,只说,去南方,为了爱情。

    不谙世事的小姐,在天罗地网的追捕下,终究跑不了太远,天刚蒙蒙亮,即被送回了大帅府,萧佑晴人生中的第一次脱逃,只维续了四个小时。

    萧权自然是怒不可抑,特别是在知道了萧佑晴此番的目的地——广州,薛长复军部所在,并且,去找军部一位年轻的将领,挑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萧佑城即将与代黎结婚,而南方的薛飞瑶,是萧佑城曾经的未婚妻。

    萧权的手臂高高扬起,眼见就要甩上萧佑晴稚嫩的脸庞,萧佑晴不躲也不避,也不若从前那般哭泣,只冷冷盯看萧权,那般眼神,竟肖似她死去的母亲。萧权心下一软,颓然放下手臂,只吩咐人看好她,再不许踏出萧府一步。

    萧佑城与代黎迅速交换一个眼神,萧佑城跟上去看父亲,代黎陪着萧佑晴回房间。

    回了房间的萧佑晴,失了镇定冷静,伏在代黎的怀里,哭泣,断断续续的诉说,亲生母亲的死,这个家庭的压抑,她的初,那个少年......

    代黎渐渐皱起眉,“朱淳?”

    萧佑晴点头,仍然抽泣,“见过的,他跟一起弹过钢琴。”

    代黎当然记得,深夜的上海街头,满身的血,地下室,密函......

    “他现在是薛长复的属下?”

    “嗯,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原本以为他是去俄国留学,前几天才知道,他现在在广州。”萧佑晴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话语也可以连续。

    “他让去的?”

    “什么?”萧佑晴抬起头,疑惑看向代黎。

    “我是说......”代黎稍稍斟酌了措辞,“是不是他让去广州,或者是,们曾有过什么约定......”

    萧佑晴茫然摇头,“没有,我喜欢他,所以去找他。”

    面对这样的萧佑晴,代黎一时竟不知从何劝起,朱淳的身份不明,朱淳的身在敌方,甚至,很有可能,朱淳对她,并非抱有同样的感情......萧佑晴对于爱情的追求,勇敢,也莽撞。

    最后,代黎只拍拍她的肩,给她一抹温暖的笑,语气也放轻松,“现在要做的,是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其他的事,留给明天。”

    萧佑晴呆愣半晌,似懂非懂,大概也是真累了,乖乖洗完澡,很快进入梦乡。代黎帮她拉好被子,轻轻关上门,一回头,即跌入温暖怀抱。

    “怎么样?”

    “睡下了。”

    他亲吻她的脸颊,“老婆真能干!”

    她没心思陪他肉麻,“佑晴的事情,我有些担心。”她将情况告诉了他,只是隐去了朱淳在上海那一段,潜意识里,不知为何不想让他知道。

    萧佑城皱眉,“不管那小子是不是喜欢她,既然他现在给薛家做事,他们之间就不可能。”

    代黎挑眉看他,“原来也是个封建家长。”

    他笑的谄媚,牢牢圈住她,俯身,额头抵上她的额,柔声低语,“如果他爱佑晴,及得上我爱的十分之一,就能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萧佑晴离家一事,就此不了了之,几日后,萧佑晴上学也未受限,一切如往常,只是身边安插了许多暗哨,萧佑晴大概也知道,再未出逃。

    婚期眼见逼近,代黎反倒是闲下来,她本就贪睡,萧佑城每日出门时,通常未起,萧佑城用完早餐,一定会回房,喂她喝一杯热牛奶,代黎睡功了得,懵懂间任他摆布,眼都不睁。有次他玩笑般说起,说喂了□□她都不知,她懒懒斜睨他一眼,“舍得么?”回应她的是一记热吻。

    舍得么?

    婚礼前几日,萧夫人为了讨吉利,坚持让萧佑城搬回大帅府,婚后才许同房,萧佑城虽不赞同,却也不想因这样的小事再与母亲争执,搬了回去。

    代黎是真的清闲起来,她长这么大,大约这段日子里最是无所事事的,除了偶尔出门陪陪萧佑晴,便是呆在家里。

    这日她整理衣帽间,在他的各式腕表中看见一只astantin,觉得十分眼熟,拿起来仔细看,果然是自己丢失的那只,她当时就猜到被他拿了,后来在一起,也就忘了问。

    表链上坏了一节扣,她一时心血来潮,拿了表,换了衣服出门,衣服是随手拿的,一件黑色杭绸旗袍,如今她的衣柜里,大半是旗袍,都是萧夫人命人给她定做的。代黎其实并不排斥裙装,只是从前觉得不方便,也穿不惯,因着对母亲的尊重,穿过几次,她是个爱俏的姑娘,旗袍穿上身好看,自然也喜欢。

    北平她还不熟,自己开了车,问了人才找到一家钟表店。修表师傅知道是高级货,虽然只是小问题,仍拿了放大镜端看半天,让她明天来拿,明天她当然没时间,表示可以等一等,修表师傅叫了小伙计,请她到二楼去坐。

    二楼是间阁楼,有桌有椅,屋顶是斜面的,开一扇小天窗,窗棱是十字,初夏黄昏的阳光,透过开敞的窗口,斜斜射进来,因窗子太小,屋内并不十分亮,流淌一种朦胧的安静。

    阁楼不算小,却很拥挤,到处都是钟表,伴随着滴滴答答的细微声响,地板是木质的,大约年代有些久远,踏上去吱吱呀呀的响,小伙计送上一杯茶,下楼干活去了,阁楼里便是剩下代黎一人,双手捧着茶杯,好奇张望。

    钟表的盘面都很干净,应该每天都有人清拭,墙面上有个月历牌,风姿绰约的旗袍美人,隐约是哪个电影明星,月历纸上黑色的大字:五月二十一日,正是今天。

    她长久专注于一只西洋挂钟,觉得很像小时候家里被她打坏的那一只,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在钟摆上戳了戳,果然就动了,童年趣事浮上心头,不觉笑了出来。

    身后传来地板响动的声音,她以为腕表修好了,小伙计叫她下去,回头,脸上还带着童稚般的笑,看见了他,一身的戎装,气息未平。

    萧佑城下午去了趟军营,回城时在路边瞧见她的车,立即下车跑了上来,眼前的她,却让他眯起眸......

    黑丝绸旗袍,柔软的面料,合体的剪裁,勾勒出玲珑的身形,旗袍无袖过膝,露出雪白的手臂与小腿,在黑丝绸的映衬下,像是最极品的羊脂玉,衣襟上错落几颗珊瑚珠纽扣,宛如红豆。

    未瞧清,人已扑至他怀里,双臂环了他的脖颈,笑得像只猫,温柔美丽又可爱,歪了头,将他左瞧瞧右瞧瞧,调皮道:“几日不见,少帅又帅了些。”

    他的表情却未变,从见到她时起,一直未变,只定定看她,他不笑的时候,嘴角略沉,很严肃。

    她敛了笑颜,也定定看他,那样一双乌沉沉的黑眸,那样近的看着他,殊不知,于他而言,是怎样一种诱惑。

    没有预兆的,他突然吻她,狂热激烈,仿佛情绪的猝然爆发,她一时有些迷乱,不知何时,身子已被他逼带至墙边,后背抵靠在墙面上。

    她依旧环了他的脖颈,与他激吻,他的肩上有肩章,冰冷的金属硌上她光裸的小臂,硬,也凉。

    他吻着她,手下却解了她襟口的红色珊瑚珠,大掌从胸衣边缘探了进去,抚摸揉捏,另一只手滑进修长内侧,轻轻摩挲,顺着底裤的边缘,也探了进去......

    她身子一僵,终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迅速按住他的手,沉声喝道:“疯了!”

    他可不是疯了!整整七天没见她没碰她,想她想得快疯了!意外的见面,她以这样撩人的模样出现......他疯了,也是她的错。

    所以,他不理会她,埋首在她胸口,以唇齿掀起她的胸衣,感受她娇嫩的花蕾,在他口中,绽放出红色珊瑚珠一样的美丽妖冶。

    她很紧张,想反抗,身子却被他牢牢锁住,愈发压挤进墙壁,她能感觉出来,他是来真的。

    她不敢做任何激烈的动作,地板上剧烈的响动,一定会被楼下听见,她也不敢大声的□□或是说话,天窗是开着的,他出现在这里,门外一定有哨岗。

    她只能攀着他的肩,咬牙唤他,“萧佑城!”声音很低,透了她的急怒与慌乱。

    他的唇由她的胸口往上,亲吻她的脖颈,来到她的耳边,□□她粉嫩的小耳垂,沙哑了声音,“我吩咐过了,谁都不许上来。”

    “那也不行!”她顾不得身子在轻颤,狠狠瞪他,他却笑了,含了她的唇,细致缠绵的吻她。她在沉沦与反抗之间挣扎,甜蜜与刺激感在她心海里交织,心慌意乱。

    天窗正对着她的脸,暖暖的阳光射进来,很轻很柔,很清很透,将空气中微小的浮尘显现,阳光从他背后洒下来,他的每一根发梢,都闪着淡淡的金色,她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也都染成了淡金色......他的吻落到哪里,就将光影带到哪里,她的皮肤太白嫩,叫阳光照着,竟泛起柔和温润的光芒,仿佛将要流动,那样的美,让人忍不住想要挽留时间,请它停在这一刻。

    他撩起她的旗袍,脱下她的底裤,将她的修长环上他的腰,她即刻失了重心,只好紧紧抱住他,腿侧触到冰凉的硬物,她立即明白那是什么,别在他腰间的枪,曾经也是她随身必带的东西,可现在,她有多久没拿过枪了......

    就在这片刻的晃神,他退下长裤,进入她的身体,她的惊呼只喊出了一半,另一半生生憋在嘴里,索性一把扯开的他的衣领,狠狠咬上他的脖颈,将□□宣泄......唇齿间是他的味道,她熟悉深爱的味道......随着他的每一次深入,深入......

    昏暗的阁楼小屋,有时间游走的声音,有太阳流走的光影,十字窗棱,在他后背上,投射出一个黑色十字架,恍若背负。

    整点,一片交错混乱的钟声,掩了他的低吼与她抑制不住的□□,他们将彼此送上了顶端......

    “哎呦~~~~~~”他痛呼出声,她手下故意一重,他倒抽一口凉气,委屈看她,“谋杀亲夫!”

    她头也不抬,“还没结婚呢。”

    他的声音也委屈,“我已经是的人了,得对我负责。”

    伤口叫她刚才那样一按,又渗出血来,她心疼也有些后悔,没理会他的无赖,轻柔仔细的给他包好伤口,又帮他穿好衣服,伤口在脖颈,系上最上面一粒扣子也不能完遮住,她颦起了眉。

    他笑了,抚她的眉心,他的手掌很温暖,总是能让她安心,他说,“别担心,明日的礼服有领结,能遮住的。”她的眉头刚刚舒展开,他又说:“娶了只小老虎回家,我自己知道就好。”

    她横他一眼,转身去收拾桌上的药箱,他伸手想要揽过她,“别管那些了,让我抱一会儿。”

    也许是几日不见,她今天特别听话,乖乖蜷在他怀里,窗前有一株木香花,开得正好,花白如雪,色黄似锦,随着阵阵清风,淡淡的花香在客厅里萦绕,她听着他的心跳,就像是自己的心跳,也像是一支催眠曲,渐渐的,有些昏昏欲睡......

    他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很轻很柔,海一样使她沉溺,他说:“今晚不想走了。”

    她差点就脱口答应了他,幸亏残存了理智,人也清醒过来,“不行!明天得忙一天,今晚要好好休息。”明天确实很忙,仪式就有两场,中午一场西式的,是萧大帅的主意,为着向友邦展示他北军政府的开明,晚上还有一场中式婚礼,是萧夫人的坚持。代黎也知道,婚礼,早已不是她与萧佑城两个人的事情。

    他看着她,替她顺了顺额前几缕发,含着笑开口:“在想什么?我不过想抱着睡觉。”

    她眯起眸,抄起手边一只软垫就往他身上砸,软垫是缎面的,很滑,一把就叫他夺了过去,他哈哈大笑,俯下身子想吻她,她偏头,吻便落在了脸颊。

    她微抿了唇,双颊生出浅浅的粉红色,像是初霞,好看极了,他于是据实说,“宝贝,生气的样子真好看。”她咬了唇,还是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唇边勾起小小的弧度,像是两个小括号。

    他忍不住,低头去吻小括号,舌尖轻轻的舔,又痒又麻,她身都酥软,使不上一点气力,任由他吻着,从唇角,到唇瓣,再到她的舌,缠绵至她口中的每一处。

    他还是要走的,她送他,门一开,花香更浓,外面很黑,墨一样的黑色,她一时不能适应,他轻吻她的额头,让她先关门回屋,她不肯,看着他离开,墨色渐渐淡开,她看见他的背影,在柔软的夜色里,渐行渐远,她忽然唤了一声,“佑城。”声音很低,近乎呢喃,她以为他没听见,他却回头,几步走到她面前,抱她在怀里,抱了许久,他说:“明天再见,我们就是夫妻了。”

    她心头漾起甜,在他怀里笑。

    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了,也许是因为换了床,她想。她睡的是客房,他们的卧室因为要做新房,今晚不能住。她辗转了许久,看一眼钟,已经过了十二点,心里急着想睡,更加睡不着,她起身,来到常霏门外,试探性轻轻敲了两下,很快听见母亲的声音,“进来吧。”

    常霏早在几日前就来了北平,代黎推开门,发现母亲还没睡,斜靠在床头看书,代黎站在门口,小声道:“妈妈,我睡不着。”

    常霏放下书,摘下眼镜,对她说,“过来吧。”

    代黎钻进薄被,常霏关了壁灯,也躺下了,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她,“当年,妈妈在结婚前一晚,也睡不着。”

    过了许久,常霏以为代黎睡了,却听见她道:“妈妈,对不起。”

    常霏失笑,“傻孩子,结婚是高兴的事,说什么胡话呢!”

    “留您一个人在上海,对不起。”

    常霏笑道:“真是个傻孩子,还有爸爸陪着妈妈呢。”声音已有些哽。

    又过了许久,代黎道:“妈妈,给我讲个故事吧,和爸爸的故事。”

    “那些事,早听过了。”

    “我想再听一遍......我想爸爸了。”声音也有些哽。

    常霏眼角已有湿意,仍轻轻拍她的背,缓缓开口:“那一年,我还在园子里唱戏,那天染了风寒,找不到替场的,班主非让我登台,到了台上,叫明晃晃的电灯一照,眼一黑栽了下去,栽到了他怀里......”

    思绪回到了当年,那些有泪有笑的日子,待到回过神时,代黎已经睡着了,安安静静伏在那里,常霏看着女儿,轻轻抚她的发,她睡觉时的神态竟是没有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纯净乖巧。小时候她偶尔睡不着,也会央着自己讲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这大约,是母女俩最亲昵的时刻,是她极少流露出来的依赖......常霏知道,女儿从小就坚强,很少表现出对妈妈的依赖。她六岁那年,遭人绑架,救出来的时候,眼里含着泪,却没哭,小手去拭母亲满脸的泪痕,说:“妈妈,我不怕。”

    想到这里,常霏心里又是一酸,轻抚代黎的脸,做母亲的,宁愿女儿柔弱一点,受伤时,至少,让自己哭出来......更希望,女儿永远都没有需要哭出来的那一天。

    常霏闭上眼,心中默默祈祷,祈祷丈夫能醒过来,祈祷女儿一生平安幸福。

    然后,看着女儿安静的睡颜,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常霏就叫醒了代黎,代黎也没像往常那样赖床,很快起来梳洗,在常霏的监督下认真吃早餐,早餐刚吃完,化妆师傅就到了。

    穿的是西式婚纱,应邀来化妆的是一位法国夫人,将代黎一番“折腾”过后,瞪大了眼,连连惊叹:“太美了!太美了!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

    代黎没有说话,只看向镜中的自己......是她,又不是她......发,眉眼,身形,都是自己的样子,可又不是,不是那个穿梭于弄堂,与男孩子们玩耍的假小子;不是那个游学于异乡,洋人口中的东方女孩;也不是那个咤叱于上海滩,清冷酷帅的帮派老大......镜中的女子,一袭婚纱,是最纯洁的白,脸上洋溢着的,是独属于新娘的美丽,独属于新娘的娇羞与幸福......

    常霏端了一盘水果进屋,看见女儿,瞬间,湿了脸庞。

    仪式在城北一座大教堂举行,装扮完毕,剩下的时间并不多,车队已经在门外等,代黎与母亲拥抱了一会儿,撩起裙摆抱在怀里,正准备下楼,迎面看见了阿二,欢快叫了声“二叔”,阿二却没答应,面目严肃,“大小姐,我有紧要的事,想跟谈谈。”

    常霏道:“二叔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今天实在不适宜。”

    阿二只盯看着代黎,眼神复杂又坚定,代黎心下一沉,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对阿二道:“二叔,我们去房里谈。”

    刚一关门,阿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小姐,我们兄弟对不起!”

    代黎惊诧万分,连忙要扶阿二起来,急道:“二叔,您别这样!”

    阿二跪得坚持,代黎没办法,只得在他面前也跪了下来,只听阿二痛声道:“大小姐,这件事,只有大哥与我们两兄弟知道,留洋回来,接手帮里,秘密在查这个事,我们也知道,只是对头太厉害,一直没敢告诉,却没想到,没想到......”

    代黎一颗心越揪越紧,身子渐渐软下去,神情也有些怔。阿二看着她,大哥的女儿,自己亲眼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小姑娘,现在,穿着美丽的嫁衣,即将嫁给她的心上人......有那么一瞬间,阿二几乎又要动摇,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再犹豫,就真的晚了!狠劲咬了牙,低头,再不敢看她,“大小姐,一开始知道跟他儿子的事,我们想过要说,可心里总存着侥幸,觉得们未必能成......订婚那次,我主动要求跟夫人来北平,本来是要告诉的,可......大小姐......”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艳阳高照,清空万里,竟是一丝云都瞧不见,说是百年难遇,大约也有些道理,窗外一只布谷鸟,“布谷布谷”的欢唱,扇动着双翼,划过长空,很快,消失于天际,再也寻不着。

    光圣大教堂,里外皆是热闹熙攘,纵然教堂四周密布哨岗,看热闹的人仍是挤破了头,老百姓大概也知道,少帅大喜的日子,这些哨岗绝不会轻易开枪,因此胆子比平日里大了些。

    相较而言,教堂里面就安静了许多,西装礼服的先生太太们,大半是来自各国的使馆,用半生不熟的中文打招呼,或者干脆讲起了母语。

    休息室里,萧佑城频频看表,坐立不安,萧夫人在一旁,不冷不热道:“她想做什么?在这种时候耍小性子吗?”

    当然不会!所以萧佑城更急,终于坐不住,不顾萧夫人的唤,冲出门,夺过一辆军车就开出去!

    回到家,车队还候在门外,司机们瞧见了他,纷纷行礼,萧佑城进了屋,客厅里先是看见常霏,正皱了眉坐在沙发上,摇着头对他道:“不知道为什么,在屋里不肯出来。”

    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萧佑城两三步上了楼,一把推开卧室的门,然后,定在了原地。

    屋里,许多西式仿古纹铜雕花架,花架上,无一例外的,都是玫瑰花,色彩却缤纷,有朱砂红,有水晶黄,有烟霞紫,有湘妃粉,有珍珠白,有樱桃红......一朵朵,将将绽开,娇嫩又矜持。花团锦簇中,她背对着门口,立于窗前,洁白的婚纱,裙摆在地毯上铺陈开,如烟似水,风拂过,薄纱便轻轻的漾,轻轻的漾......

    他竟是不敢往前走一步,只觉得一个不小心,她便要乘着风,飞走,再也寻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口,“我......”顿住,开口才发现,喉咙里有一把刀,生生刺在那里,每说一个字,刀尖就往里刺一分,那样痛,几乎无法承受,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血,汩汩而下,流进了心里......

    “我不能同结婚。”她闭了眼,一口气说完。从天堂到地狱,不过一瞬间。

    他仍站在原地,看着她,他想他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太美,他想他是在做梦;门边有幅画,他突然狠狠一拳捶了上去,镜框碎了,玻璃片扎了他满手,都是血,他感觉不到疼,他想,他一定是在做梦。

    梦中的她又开口,声音很低很沉,也很遥远,“我爸爸的车祸,是父亲派人做的。”

    他耳中嗡嗡的响,听不见她说什么,说什么都没有关系,都是梦,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静静站在那里,再没有开口,低下头,露出修长优美的后颈,白腻纤细,仿佛稍稍使上一点力气,就能够折断。

    而他,自始至终,没说过一个字。

    只有风,仍然爱抚她的纱裙,那样的迷......不能弃,不能罢,不能休。

    “噔噔噔噔”,脚步声急促慌乱,伴随着孙辅的大声呼喊,“少帅!少帅!大帅遇刺!性命垂危!”

    屋里的两人都怔住,一时不能反应,孙辅已经奔至门外,脸都涨红了,气喘吁吁,憋着一口气,仍是急道:“少帅!快!”

    猝然清醒!代黎迅速回头,与萧佑城瞬间的对视,视线交汇的时间太短,以至于看不清对方眼睛里,过于复杂的情绪。

    他走了,她一下子瘫倒在地,身子碰到了一旁的花架,花架上的水晶瓶摇晃了几下,还是稳不住,跌到她肩上,摔碎了,淡粉色的玫瑰花,洒满了白色纱裙,装点出不适时的浪漫温馨。

    门外一声惊呼,常霏跑进来,手忙脚乱按上她的肩,她才发现,肩上被划了道伤口,血不停往外涌,浸染了白色婚纱,在纯净无暇之上,绽放出玫瑰,最鲜红的玫瑰。

    她终于崩溃,栽进母亲怀里,只是哭,常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着女儿,默默流泪。

    她哭了很久,一直哭一直哭,到后来开始咳嗽,最后变成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干呕,呕的那样厉害,掏心掏肺一样,深深垂了头,只看见瘦弱的肩膀,剧烈的抽动。肩膀的抽动裂了伤口,裂了又包,包了又裂。常霏在一旁,泪如雨下,心如刀绞,恨不得替女儿受了这所有的痛。

    飞速赶到医院的萧佑城,只看见了父亲的尸身。

    作为上海滩数一数二的高手,枪神陈小引的师父,阿二的枪法自然没话说,一击毙命。只是他自己,也已经死在了乱枪下。

    喜事变丧事,婚礼变葬礼,萧夫人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当场昏了过去。医院,大帅府,教堂,所有的场面,混乱一片。

    萧佑城什么都不理,只站在父亲床边,垂了头,久久静默。

    他的父亲,记忆中永远高大威武的父亲,就这样突然走了,没来得及留下一句话......他与父亲,其实算不上亲密的父子,他自小就倔强,常常与父亲争执,有时父亲动了真怒,操起长棍就打,打折了他也不求饶,那时候,他是恨过父亲的......有一次,他挨了打之后,昏睡在床,半夜不知为何醒了过来,闻见熟悉的烟草味,抬眼看见父亲,夹一根雪茄,站在窗前。那一晚,他没睡,因此知道,父亲守了他一夜......

    代黎被带进来的时候,婚纱还没有换下。萧佑城抬起赤红双眼,濒死困兽般哀痛绝望,叫她白色纱衣上,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鲜红,刺出血。

    代黎双眼红肿,正看着床上的人发愣,被身后的侍从官猛的一推,踉跄几步,跌坐在萧佑城身前,萧佑城突然回手拔出枪,一把抵上她的额头!一道光,滑过黑色枪身,消失于枪口,像是划破夜空的流星,璀璨光华,转瞬即逝。

    勃朗宁9107.65,当年,她送他的那一把,现在,抵上了她的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