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都市小说 > 绝代风华之代黎篇 > 14 第十四章 事起
    翌日,大帅府里办生日宴,萧佑晴是庶出的小姐,并不受重视,只是循例给她做生日,但因为是萧家设宴,那一种铺张奢华,终究是寻常人家不能比拟的。

    萧佑城从南郊赶回去的时候,宴席就要开始了,主桌依次落座了萧大帅、萧夫人、表小姐、萧佑晴、薛飞瑶。萧佑城在席间唯一的空位,萧大帅与薛飞瑶之间坐了下来。

    薛飞瑶在主桌落座,其实并不妥当,大帅如此安排,用意太明显。薛飞瑶倒是表现得大方得体,说话也讨喜。宴闭,萧佑晴去找同学;表小姐苏绛忧喜静,独自回了房间;薛飞瑶共两位部长夫人,陪萧夫人打牌;只剩萧佑城与萧权一道饮茶。

    待人都散尽了,萧权方道:“听说在外置了处产业,养了个女人?”

    萧佑城并不说话,端起茶杯试了试温度,稍嫌烫,又放回了桌上。萧权瞥他一眼,又道:“昨天薛司令发来电报说,他愿意送上一个省做女儿做嫁妆,等以后有了外孙,军权就承给他。”

    萧佑城依旧闲适的模样,语气也不紧不慢,“父亲,这件事我们已经谈过了。”

    萧权突然盯住他,厉声道:“父亲记得十岁那年,立志要一统天下,可是已经忘记了?”

    萧佑城终于正了脸色,也去看父亲,掷地有声,“当然没忘。”

    稍稍缓了缓语气,萧权语重心长劝道:“佑城,父亲一直骄傲于的聪慧,这次究竟是中了什么魔障?父亲不阻止在外面养女人,若是喜欢,结了婚也可以,薛小姐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看不见,娶了薛小姐,天下唾手可得,百利而无一害,不会有任何损失!为何想不明白!”

    萧佑城轻轻摇头,看向父亲,目光却落在了远处,仿佛喃喃自语,“我会失了她......失了她,就是失了我的命。”

    隔了两间小厅,正打牌的两位部长夫人听见摔东西的乒乓声,手下摸着牌,悄悄拿眼角余光去看萧夫人,却见她一脸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就连薛飞瑶也不曾变一点脸色,仍是微微带了笑意,两位部长夫人自然什么都不敢问,也装做没听见,依旧“用心”打牌。

    这日天气极好,晴空万里,风轻云淡,太阳也暖洋洋的讨人喜欢,代黎帮着默婶晒被子,索性就系上围裙,干起家务来。萧佑城不放心代黎一个人住,请了位妇人来家里,妇人夫家姓默,代黎就称呼她为默婶。

    正在花园里锄草,门铃响了起来,默婶丢下锄具去开门,代黎以为是萧佑城,并不在意,依旧在花园里忙碌,萧佑城虽然有钥匙,只要不在休息时间过来,总是要按铃。

    没有熟悉的脚步声,只听见默婶唤了声小姐,代黎一边拭汗一边转身,与来人对视,俱是一愣。

    来人是一对少年男女,少女穿件桃红裙装,靓丽可爱,正是萧佑晴,身边那少年,生得比她还要美上几分,代黎认出来,是那晚遇着的抽烟的男学生。

    萧佑晴见代黎这样一副模样在花园里干活,瞪大了眼望着,很是惊讶,朱淳则习惯性地半眯了眸,那一双丹凤眼,越发显得细长迷离。

    代黎最先反应过来,微笑着将客人请进屋,趁默婶上茶的工夫回房间换了衣服,再次出来时,已是清爽的打扮。

    原来萧佑晴十分喜欢这位未来嫂嫂,悄悄打听了代黎的住处,又不好意思一个人过来,拉了朋友一起,本来依朱淳的性子是不会愿意陪她的,萧佑晴也不过跟他提了提,没抱希望,不想他却答应了。

    三人在客厅里喝茶聊天,代黎原也大不了萧佑晴几岁,与朱淳的年纪更是相差无多,聊起话来还算投机。代黎是家里的独生女儿,没有姐妹,见萧佑晴纯真可爱,又因是萧佑城的妹妹,心中本就有几分愿意亲近的意思,萧佑晴也是这般心思,如此一来,交谈的气氛很快融洽起来。只是朱淳依旧少话,更多的时间只是坐在一旁沉默,仿佛很是漫不经心。

    不知怎的就聊到了钢琴,萧佑晴从小就学琴,听说代黎在维也纳读过音乐学院,一定要听她弹一曲,代黎也没有推辞,随手就是一段简单轻快的曲子。

    正当奏者尽兴,听者入迷的时候,朱淳突然落座于代黎身边,修长的手指触上琴键,试图与代黎合奏,代黎因为意外,指下有一瞬间的停顿,很快反应过来,尽力与他配合,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钢琴曲又重新流畅了起来。萧佑晴起先只是惊讶,四手联弹最讲究默契,他们竟然可以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做到心意相通,渐渐沉浸于琴声的美,托腮倚靠于琴身,静静看向弹琴的两人。

    春日午后,阳光明媚,一缕一缕,纯净清透,爬上代黎俏皮的发,爬上朱淳朦胧的眼,爬上代黎微翘的鼻,爬上朱淳粉红的唇......这样美丽的两个人,这样融洽的合奏......不知不觉间,萧佑晴心中生出一种痛,钝钝的,无来由的痛,到底是心直口快的姑娘,脱口就道:“嫂嫂,我真嫉妒。”

    在门口静立许久的萧佑城,此时的心情,就不仅仅是嫉妒了。

    晚饭后,将萧朱二人送出门去,萧佑城那隐藏了一晚上的面目终于显露出来,沉下脸,大步回了屋子,并不理代黎。代黎猜出他生气的原因,有些好笑,跟上去哄着,却没什么效果,索性就留他自个儿生闷气,上楼去洗澡。

    洗完澡从楼上看下去,他坐在沙发里没动,回屋晾干了头发,再出来看,还是没动,代黎只得下楼来,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道:“该回去了。”他果然抓过车钥匙就走,代黎终于也生气,冷冷看着他离开,

    过了许久,没听见汽车开动的声音,代黎好奇出去,发现他还站在院子里。萧佑城大概听到了代黎的脚步声,回头看过来。因为是晚上,院子里没亮灯,代黎瞧不清他的面目,只看见一双眼,闪着莹莹的光。

    他说,我吃醋了。

    那语气,有几分霸道,有几分生气,有几分委屈,还有几分撒娇。

    代黎只觉得心尖仿佛融化一块糖,甜甜地软了下去,几步冲进他怀里,环了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他的唇,他的回吻来得激烈又汹涌,让她整个人,软软融在他怀里。

    终于到了代黎女同学结婚的日子,萧佑城一早依旧赶来南郊陪她吃早饭,接着就送她去女同学家里所在的落梅巷,巷子里早挤了个水泄不通,车如水马如龙。

    萧佑城在巷子口停下车,想到这一天都要见不到她,不免就有点烦闷。代黎这位女同学,嫁的是交通部长的二公子,萧佑城其实也是要赴宴的,可他赴的是男方的宴,代黎赴的是女方的宴,碰不到一块。代黎瞧出萧佑城的心思,只觉得近日来,他越发的粘人,说不欢喜是假的,清到浓时,也顾不上车外熙攘的人群,侧身就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代黎进府时,新娘已经装扮完毕,正与几位闺中密友坐在屋子里说话,也拉过代黎一起。新娘叫做何宁娇,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以前住在上海,是代黎的中学同学,感情还算要好,后来因为父亲的生意,举家搬迁到了北平,一直与代黎保持书信联系,所以结婚会给她送帖,代黎自然不认识何宁娇在北平的朋友,默默坐在一边。何宁娇与交通部长的二公子是自由爱,与新郎的家里很是做了一番斗争,如今终于能达成所愿,心中无限欢喜,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也属正常。

    何宁娇今日穿了件正红色的绣花衣,配以珠宝美钻,那一种新娘的美丽,自然是夺目的。代黎因正与萧佑城爱到深浓,见到这样的情景,不免就生出一些感触,生出一些期望,主人的疏忽,正巧也让她独自盘转下许多心思。

    中午在府里用饭,下午新娘就要上花车,临走前终于想起来冷落了代黎,特意嘱咐妹妹好好招待她,代黎本想送走新娘就回去,如此一来倒也不好就走,被何宁娇的妹妹何宁雅拉回屋子里聊天,何宁雅原本也是敷衍的意思,因她想出去留学,听说代黎留过洋,立即就来了兴致,一下子有许多话要问,不觉就到了晚上,自然又留下代黎吃晚饭。

    晚饭没吃完,接了何宁娇一通电话,让宁雅带上娘家的女宾客,去程家参加舞会,原来新郎是个新式人物,很有些洋派作风,在家里办了场舞会,新娘觉得自己也该请些朋友过来,于是代黎又被拉到了程家。

    在程家舞会上,唯一能与新人争辉的,便是萧佑城与薛飞瑶,虽然两人并没有任何亲密的行为,交谈都极少,但在旁人看来,他们早晚是要结婚的。

    何宁雅一行人过来时,因为都是年轻女客,引起了小骚动,萧佑城没有兴趣去瞧,临窗端了杯酒,考虑以什么理由离开,觉出有人来到身边,眉头皱到一半又舒展开,那般如玉容颜,不正是此刻心中所念么?

    代黎去到萧佑城身边,让许多人悄悄看在了眼里,何宁娇开始很是担心,她以为代黎并不认识萧佑城,或者因为认识而抱有什么想法,很快觉察出不对劲,那样亲密的两个人,分明是一对情侣!

    这一场新婚舞会,渐渐弥漫出一种的暗流涌动,人人都在心中揣测,面上却俱是不动声色,谈笑依旧。

    薛飞瑶坐在角落里,一杯红酒不知不觉喝下了大半,那些投向她,或是疑惑或是怜悯,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并不能叫她瞧在眼里。她的烦闷,只来自于舞场中最受瞩目的两人,萧佑城连拥着代黎跳了三支舞,其他时间也陪着代黎在场边休息,完不去应酬别人。

    这场舞会,她其实非常期待,自从代黎来了北平,萧佑城几乎将官署里所有的公务搬去了家里,许多天都见不上他一面,她待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将酒杯往桌上一搁,薛飞瑶突然起身,几步来到萧佑城面前,伸出手,面带微笑,“能请少帅跳支舞吗?”

    女子邀男子跳舞,本来也不算稀奇,可这样一幅场景实在是叫人惊诧至极,偌大的舞场,喧嚣的人群,竟是有几秒种的沉寂。

    即便是依着礼貌,被女子邀请共舞,男子也不该推辞,萧佑城在薛飞瑶落下邀请的同时,瞥看了一眼代黎,就这不经意的一眼,在薛飞瑶的心里,埋下了愤恨的种子。

    到底,薛飞瑶得以与萧佑城共舞,他的臂环着她的腰,她的指扶着他的肩,却丝毫不能让她心颤。

    “萧佑城,当真不愿意给我一点机会?”对他的称呼也变了。

    “我与薛小姐不同,没有时间浪费。”

    薛飞瑶扣在萧佑城肩上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指尖泛出红色,“我为了,千里迢迢来到北平,为了,独自生活在异乡,为了工作,讨好的父母,为做尽这所有的一切,到头来,连一个机会都换不到?”

    “对不起。”

    “我并不是逼爱我,只希望能给我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对不起。”

    薛飞瑶突然推开他,娇躯微颤,眸中含怒,“我今天放下骄傲,不是想听说对不起!”

    萧佑城极绅士地欠了欠身,旋即离开,再未说一句话。薛飞瑶看着他走向代黎,看着他对代黎微笑,极尽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俊美。

    双拳紧握,长长的指甲扎进娇嫩的皮肤,鲜红的蔻丹浸上鲜红的血,构成一种凄厉的美,刺目钻心。

    端着牛奶杯推开书房的门,萧佑城还在看文件,代黎边走边问:“还不回去?”

    萧佑城抬头看一眼墙上挂钟,“再过一会儿。”看见代黎手中的牛奶,笑得甜蜜,“给我的?”

    代黎眨眨眼,“我自己喝的。”话音未落,怕被人抢了似了,赶紧喝一口,结果喝太急被呛到,握杯子的手一个不稳,洒了小半杯牛奶在身上,她刚洗完澡,穿一件黑丝绸睡袍,正巧被牛奶打湿了胸前那一块薄薄的面料,勾勒出饱满精巧的胸型。

    萧佑城双眸瞬间深邃,一把拉回企图逃离的代黎,双臂环紧她的纤腰,轻柔舔食她洒在身上的牛奶,从唇角开始,一路蜿蜒至小巧的下巴、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

    手指悄悄游移到她的腰侧,轻轻一扯,不知是丝绸还滑还是她的肌肤太滑,睡袍如水一般,迅速流淌至脚下,突如其来的凉意让代黎浑身一颤,双臂本能护在胸前,萧佑城的吻恰好也来到这里,拉开她的手臂,顺着她胸前玲珑的曲线,以舌尖去舔......牛奶......

    代黎此时才知道萧佑城的力气有多大,双臂被他固定在身后,动不得一下。他的唇如同火一样在身上燎过,直烧进骨子里,身的血液将要沸了一般,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化成灰。

    他长久流连于她的胸前,辗转缠绵,眼角不经意地开启,她胸口的景致让他突然愣在那里。

    那是一颗鲜红的朱砂痣,妙的是,朱砂痣周围晕出一圈复杂难辨的纹理,似红色的藤萝缠绕着红痣,又似龙凤在争抢着火珠。

    她的思绪因他动作的停滞而回笼,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胸前那抹与生俱来的纹理,几句话给他做了解释。他抬头看她,眼神惊奇,“年前我得了一块血玉,跟这个纹理一模一样。”

    她也觉得惊奇,身体的□□到底让她先回神,挣开他的钳制,迅速捡起睡袍穿上,几步跑了出去。萧佑城翻着文件,再看不进一个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又被推开,这次只探进一只小脑袋,她说,我饿了。

    他十分认命地起身,走向她,“想吃什么?”

    “翡翠园的千层糕。”

    他来到她身前,微倾下身子,“亲一个。”她乖乖听话,送上自己的唇,缠绵了好一阵子,他依依不舍地下楼,她像个贤惠的小妻子那样帮他拿外套,嘱咐他快去快回,临走时他又亲她一口才肯出门。

    代黎顺手抄起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等,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恍恍惚惚做了许多梦,醒来时,一个都不记得。她是被冻醒的,身像在冷水里浸过一样,寒意直往骨子里渗,禁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在沙发上睡到了下半夜,自然会冷。翡翠园离这里并不远,开车来回半个钟头足够了,她不知为何凌晨两点他还没有回来,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到底坐不住,披上外衣站在门口等,大约是心里急,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是慢。

    熬了一个钟头,像是熬了一年,终于等到了他。

    “怎么还没睡?”

    “怎么这么久?”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他将她打横抱起往屋里走,“翡翠园的点心师傅回乡下了,我去了趟天津的分店。”

    她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呆呆看着他那憔悴的面容,情不自禁伸手去轻抚,半天才道:“真傻。”语气是娇嗔,更是心疼。

    他笑,“我只是想宠。”

    还能说什么?还用说什么?她依偎进他怀里,他的怀抱其实并不温暖,风衣上凝了夜间的湿气与冷气,隐隐约约的,还混了些烟草与硝的味道。可她心里,只剩下柔情万千,给他什么,都愿意。

    等了这样久,已经没什么胃口,还是吃了一块千层糕,他帮她掖好被角,亲吻她的额头,“睡吧。”

    在她合上双眼的同时,笑容在他脸上褪尽,他坐在床沿看她,静静地。将床头的壁灯调暗,留一丝微光,她很快睡着了,呼吸轻微而均匀,睡颜纯净如婴孩,不知梦见了什么,嘴边漾起甜甜的笑,淡黄色的灯光自床头洒下来,一点一点,晕上她洁白光滑的面容,大约是睡得暖,两颊渐渐透出淡淡的粉红色,恬静安详,美得像个天使。

    屋子里黑沉沉的,仿佛没有边际,将他整个人,浸在冰冷无声的黑暗中,只有她是唯一的光源,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希望。他心里突然疼得厉害,绝望又钻心的疼,越是看她,疼得越厉害,可他舍不得不看,眨一下眼皮都舍不得,这样的美,一辈子都看不够......

    他守了她一夜,手中紧攥着的,是那块血玉。

    因为折腾到凌晨睡下,第二天临近日中才起,他拿玉佩给她看,她很是啧啧称奇了一番,穿上丝线,亲自帮他系在颈间,玩笑道:“我们的缘分,原来一早就注定了。”

    他同她一起笑,她心中只是欢喜,没能发现,他的笑,进不了眼底。

    他下午没事,与她去洋行看家具,她不是挑剔的人,只因为上心,还是选了大半天。因不久就要回上海,索性将窗帘地毯壁灯等等都挑齐了,大多是没有现货的,要从国外发过来。

    她极细心的写一张清单留给他,“最晚运到的是从意大利订的古典家具,手工制作加上航运的时间,五个月以后才能到货,那时候我应该已经把海天帮总堂主的位置让出来了,再来北平时......”下面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以为他会接下去,却没有,他在她身后环住她,看她手里的单子,什么话都没说。她有些意外,微挑了挑眉尖,也并没多想。

    在洋行里待了半天,晚上去国际饭店吃饭,等餐的时候她看当天的报纸,这才知道发生了大事!日本人前一天晚上在东北发兵!问他什么情况,他淡淡地笑:“没什么,边境小冲突,报纸夸大渲染罢了。”

    她见他有心情陪她看家具,想来定是没什么要紧,也就放心下来。

    他提议晚上带她去西山看夜景,她累了半天不愿意,“下次吧,有的是时间。”

    他恍惚地笑,“是啊,有的是......”

    “时间”两个字,卡在了嗓子里,怎样也说不出......

    送她回家,她说进屋就睡了,让他也回去休息,就在她推开车门之际,他在身后轻声唤她,“黎。”

    那声音没来由让她心下一紧,回过头,他整个人置在黑暗里,只剩下模糊的影,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心疼,问他,“怎么了?”

    黑暗中,他看见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清澄净透,这样温柔地看着他,这样爱地看着他,他怎么能说出口?他怎么能伤害她?他拿生命去爱的女人,他怎么能,在面对这样一双眼时,伤害她?

    扎在他心头的那把刀,又一次凌迟着他的痛苦,他听得见伤口流血的声音,可他只想微笑,只能微笑,他说,“还没亲我呢?”

    笑容在她脸上绽放,美得让人心碎,她吻上他的唇,“晚安。”

    看着她下车,看着她开门,看着屋子的灯亮了又熄,他坐在车里,不敢动一下。唇瓣还残留有她的味道,从此以后,只存在于他记忆里的味道。

    她真是倦了,回到家洗完澡,来不及晾干头发就睡下了,迷迷糊糊似乎睡了很久,脑袋里晕沉沉的,口中又干又苦,终于醒了过来,看一眼钟,不过才十点,脑中胀痛得厉害,她猜想大概是前一晚在沙发上睡觉着了凉。默婶这时候早睡下了,她并不想去扰她,自己挣扎着起床,脑袋里像是灌了铅,沉甸甸的,脚底下像踩着棉花,轻飘飘的。从药箱里翻出体温计,夹进腋下,38度7,药箱是他亲自配备的,什么药都齐,服下一颗阿司匹林,喝下一大杯热水,跌跌撞撞摸到床上去。

    昏昏沉沉不知又睡了多久,脑中满是模糊又短暂的梦境,或许只是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尖锐嘹亮的铃声突然将她惊醒!她愣怔了好几秒种才反应过来,是床头的电话。

    懒懒拿过话筒,即便是在病中,只听呼吸,她也知道听筒那头是谁,正烧得难受,她刚想对他撒娇,不知为何,话语在脱口而出之际,就是没能说出。

    他一直没有说话,只听见呼吸,她懵懵懂懂地等着,突然间清醒过来!头痛仿佛瞬间去了,脑海中一片清明!夜间原来是这样的静,屋子里只有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屋子外传来轻微杂乱的虫鸣,平日里注意不到,现在却听得分外清晰。

    听筒在手里一滑,原来手心里是汗,然后她才发现,满身都是汗,丝绸面料遇着湿,尽数粘在身上,腻腻滑滑的,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

    就在她一瞬间的分神之际,他的声音在听筒那边传来,那样微弱与陌生,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不知是不是烧得太厉害了,她辨了许久才辨出来,他说的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