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队的灵魂
CPL季后赛在上海世博园区的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举行。主场馆有近两万人在座。分析台和解说台位于观众席前最醒目的位置。中场休息时。主持人会在分析台前邀请专家和职业选手们对上一场比赛进行点评总结。回顾精彩画面。下一局开始后。便将镜头转给解说台。
解说团一共有十人。呈轮班制。第二日邱樱分到的比赛为上午Polris对Legend。下午Newlnd对VPG。得知自己终于能在全国quer玩家面前解说季向空的比赛。邱樱激动难耐。空气中飘浮的无数尘埃仿佛都在雀跃地微鸣。
出人意料的是。上午的比赛居然由明星解说洛天独自带邱樱和乔馨两个新人。虽说“左拥右抱”。但洛天隐隐有些发愁。初次合作。这两位怎么看都很像是花瓶啊。
“接下来的比赛由新晋强队Newlnd对抗最近状态神勇的VPG。”为了给新人机会。他开了个简单的话题。“乔馨。你怎么看VPG最近频频采用‘野辅双游’这个战术？”
乔馨身着一字领格子露肩上衣。正忙着寻找面对镜头的最佳角度。见洛天发问。她便一板一眼地回道：“嗯。这个战术很好呀。辅助Poker和打野Scr的配合非常默契。”
她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洛天试图接着往下聊：“他们是很多年的队友了。但之前辅助Poker向来都是和Crry Yue形影不离的。重组之后的VPG风格变化很大。”
他顿了下。期待乔馨能有所互动。而乔馨只是微笑着看向他。点点头。
洛天的太阳穴跳了跳。敢情今天他是要唱独角戏了。
“双游是赌博式的打法。”一旁的邱樱不紧不慢地说。“一般辅助跟着Crry在线上。便能有基本的经验和金钱。但双游的话。辅助离开Crry到处伺机偷袭。如果发动攻击没能击杀敌人。不仅没等级、没经验。还容易让大哥Crry因为缺乏保护而陷入危险。”
洛天大吃一惊。他对邱樱在游星时“不会玩游戏。硬是赖在quer版块。为攒人气唱歌跳舞、不择手段”的名声早有耳闻。哪怕她之后洗心革面。在狸猫解说比赛。他潜意识里仍认为她不过是靠一副漂亮的皮囊。
乔馨尚且有过人的游戏操作。而邱樱有什么？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搭理她。
而刚才邱樱一语中的。洛天惊讶过后便频频点头：“没错。但这也是双游作为极具进攻性战术的魅力所在。”
“大家对VPG的辅助沈玥的保姆印象深刻。但Poker最初以中单出道。是个对线凶狠。攻击性非常强的选手。如今可谓是解放了血性。”
大屏幕中。金发沈玥正附在祁越耳边说话。“双月组合”立刻引来一群女生的尖叫。
邱樱接着说：“在精彩集锦里频频受到保护的Crry祁越也并不是什么小公主。他的抗压和逃生能力都很强。完全可以被放养。重组后的VPG。把每个选手的特长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洛天看向身旁娇俏的姑娘。眼中满是难掩的赞赏。一个新人女解说。对选手的背景了如指掌。绝对是有备而来。
球场里忽然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在激昂动感的背景乐中。选手入场。登上舞台之前。季向空状若无意地转头往解说台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邱樱背脊紧绷。掩于台下的双手握成拳。在心里说道：“加油！”
战争号角吹响。双方正式开战。
VPG开局顺利。很快靠“野辅双游”打开局面。拿到了一血。
十分钟后。
“哎呀。这VPG的上路……”洛天正想感慨。突然笑了出来。“怎么了？”
“我刚想说VPG的上路死得有点惨。然后一看。是季向空。”洛天莞尔。“那就很正常了。”
他这话一出。官方直播间内。观众们频频刷起弹幕。
“很好。这很季向空。”
“交际花又开始给队友们增加游戏难度了！”
“VPG众人：向空。这个难度可以了。你不要再送死了！”
乔馨终于能插上嘴：“唉。季向空再死下去。就要把队友辛苦打出来的经济优势送回去了。”
邱樱瞥了乔馨一眼。淡淡地道：“不会送回去的。季向空连死那么多回。别人杀他已经得不到什么钱了。”
在quer中。英雄每死一次。“身价”就会降低。别人击杀他得到的金钱就会减少。
乔馨吃瘪。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继续反驳。
邱樱认真地说：“他的数据不好。但场面不差。虽然他的英雄炼金死了很多回。但他该收的兵一个没落下。带兵拆塔。马上就有钱买核心装备了。”
她的一番话精准地道破了目前的局势。洛天连连点头：“现在Newlnd就很被动。杀了季向空没什么好处。不杀嘛。这路兵线变得特别难处理。这打法还真是阴险。”
邱樱看着分析台发来的数据：“目前为止。Newlnd发动的gnk都是去上路抓季向空。大家觉得他是突破口。都针对他。但其实给了他的队友很大的空间。”
“没错。下路的Crry祁越几乎没怎么受到过干扰。发育得很迅速。”
解说台上。洛天和邱樱一唱一和。乔馨虽然事先也做过准备。但此刻如同兴趣爱好者忽然闯入科技峰会。高级工程师们探讨着尖端技术细节。她连三句都接不上。只能尴尬地微笑。
这场比赛依旧是“野辅双游”的秀场。当别人的辅助守在大哥身边勤勤恳恳地端茶递水当保姆时。VPG的辅助和打野一起在地图上神出鬼没。偷袭包抄。抢夺资源。杀人拿塔。很快便打开了局面。为大哥Crry、二哥中单积累优势。
不到两个小时。VPG以摧枯拉朽之势2:0击败Newlnd！
洛天总结赛况：“精彩！这套战术实行起来非常苛刻。极为看重团队配合。VPG的辅助和Crry真是下了苦功！”
“而且对‘剧本’的要求特别高。什么时候去哪一路gnk。什么时候支援。什么时候开团战。都得事先安排好。”邱樱激动得全身发抖。却还得竭力掩饰着脸上即将溢出来的得意。“VPG的指挥真是好厉害啊！”
“是啊！”洛天这才想起来有个幕后导演。“虽然大家都笑季向空是个手残。但他的战术布置还是很有一套的！”
被冷落于一旁的乔馨也跟风捧了季向空几句。
比赛结束。洛天充分认可了邱樱的表现。得知她是播音主持科班出身。他用力拍了下手掌：“难怪谈吐措辞、临场应变能力都很优秀。技术也够专业。期待你早日转正！”
同洛天告别后。邱樱在洗手间碰见了乔馨。想起与她同台竞技的情景。心中出了口恶气。
“季向空不仅战术想得好。”乔馨正照着镜子涂口红。末了漫不经心地抿了下嘴唇。对邱樱笑了笑。“吻技也很好。”
邱樱的动作僵住了。她转头看向乔馨不断走远的婀娜身姿。头皮忽然一阵发麻。
和陆依依一起吃完午饭后。邱樱便马不停蹄地帮着工作人员处理后台的杂事。整理选手们的外设。收集直播平台观众的回馈。剪辑视频……
好不容易得了闲。她去休息区拿些东西吃。边吃边走没看路。结果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她抬头一看。是季向空。
他带她拐进鲜有人来的小隔间。两人并肩坐在窗台上。邱樱的脸蛋红扑扑的。满是难掩的喜悦。明明几小时前她还在舞台上见过他。却感觉像过了好几个月那般漫长。她兴奋地扯扯他的衣角。大眼睛里闪着星星：“看上午的录像了吗？我解说得怎么样？”
“很好啊。”季向空不正经地歪过头。“就是太护着我了。我都听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只是实话实说啊。毕竟很多人都觉得‘双游’只靠一个Crry全场的辅助。”
季向空虔诚地鼓掌：“是的。多谢邱解说为广大群众做科普。”
他们抓紧机会聊天。时不时笑作一团。往回走的时候。邱樱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和乔馨不熟吧？”
虽然在先前的接触里察觉到他并不是很随便的人。但她还是很介意……
“怎么？”
邱樱轻咳一声。目光飘向天花板：“没什么。她之前盛赞你吻技不错。”
“噢。”季向空的眉毛懒懒地往上一挑。“你刚刚一直盯着我的嘴唇看。是在想这个问题？”
邱樱顿时窘了。梗着脖子回道：“你想多啦！”
季向空停下脚步。眼底的笑意加深。他突然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吻技好不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全身的血液仿佛顷刻间全部往脑袋上涌。邱樱又羞又恼。如同一只奓毛的猫。
哪有人会对已经拒绝的女生说这种话的！
见对方偏过头。作势向自己靠来。眼里满是戏弄之情。邱樱手一挡捂住了他的嘴。心中潜藏已久的疑惑浮上脑海。她鼓起勇气问道：“那天在梦旅人的包厢里。你突然靠过来。若不是裴熙打扰。你是不是想……”
“季向空。”
一个声音打断了邱樱的话。令她生生地把“亲我”两个字咽了下去。
裴熙不知何时已站到他们身边。下巴向后扬了扬：“你的队友找你。”
“我知道了。”季向空若无其事地直起身。走了几步后又折回去揉了揉邱樱的刘海。“继续加油。”
邱樱怔忪地点点头。脸颊止不住地发烫。突然阵阵凉风袭来。她转头看见裴熙还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
怎么又是你？
邱樱忍不住瞪他——你家乔馨都对别人又亲又蹭了。你不好好盯着她。破坏气氛倒是一撞一个准。想到这。她的火气便噌噌上来了：“喂。我有话跟你说。不过这里不方便。”
其实她也没想好如何晦涩地告诉他“你已经被绿了”这个悲惨事实。据陆依依所说。乔馨和祁越眉来眼去愈加明显。被曝光是早晚的事。一时冲动把话说出口后。邱樱等着他扭头就走。或是跩跩地回个“没空”。但他只平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好。下场比赛结束。在A10休息室等我。”
……
邱樱眨眨眼。怀疑刚才是不是幻听。她用力捏了下自己的脸。疼得龇牙咧嘴。
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她都跟做梦一样。
一天的赛程结束。VPG的成员们走出三楼战队专属的观战房。准备搭车回酒店。
快到大门口时他们正巧遇上Legend战队的几个人。昔日队友陆峰和霍垚突然上前勾住季向空的脖子。将他拖到一边。
“喂。向空。裴熙在挖你的墙脚！”陆峰紧张兮兮地说。“他说有事不跟我们一起回。刚才我瞧见他进了个小房间。那个邱美女也在里面。见我们路过。裴熙直接把门关上了！”
“这家伙斯文败类啊！”霍垚忙不迭地补充道。“刚到酒店那天。你把人小姑娘拽进角落不知道在干吗的时候。他盯着你们看！脸色特别阴沉！”
陆峰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向空之前说过他已经被甩了。”
霍垚跟着恍然大悟：“噢。他想挽回。结果人家还是选裴熙？”
两人顿时怜悯地看向季向空。
“什么挖墙脚？我怎么听不懂你们的话？”季向空随意地抛着手中的名牌。“我要走了。酒店见。”
“喂。你真不去看看？”
回应他们的是一个毫不在意的散漫背影。
十多分钟后。当邱樱正在小房间内声情并茂地用“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我也曾被渣男伤过心”。“职业选手该有金刚钻的内心”等话题同裴熙做心理建设时。门突然咔嚓一声开了。
季向空的目光扫过裴熙。飘向房间里的邱樱：“比赛都结束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他出现得太突然。邱樱没来由地感到心虚：“我和裴熙有事……”
季向空双手抱胸靠在门边。露出调侃的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们这是在告白吗？”
邱樱想解释。裴熙忽然起身横跨一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视野。他走上前。手扶门把。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是。”
见季向空脸上的笑意散去。下巴的弧线随之收紧。裴熙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在胡说什么啊？”
裴熙转过头。声音冷冷的：“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你这人简直莫名其妙！”邱樱红了眼眶。气得想把他的脑袋按进显示屏里。也不顾影不影响他的比赛心情了。猛一跺脚。“我只是好心想提醒你！乔馨不是个好对象。她早就和你前队友祁越好上了！”
“哦。”
这就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海绵上。
裴熙语气平淡。表情毫无变化：“我和她没关系。”
邱樱惊呆了。手指慌乱地在空中画着圈：“可……可是。网上都说你们是一对。你也没辟谣过……”
裴熙径直看向她：“这很无聊。不是吗？”
回到酒店后。季向空担心林逸轩的情况。便告别队友。在餐厅里同霍垚和陆峰一桌吃饭。
“阿轩还好吗？”
“不好。在二线队。比赛都没得打。这个赛季可能就这样浪费了……”
霍垚说到一半。忽然冲着斜前方挥手：“邱樱！来来来！”
陆峰沿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明白他想助攻。于是便指了指季向空旁边的位置：“坐这儿坐这儿！”
季向空颇觉好笑地看着他们。倒也没阻止。眼见邱樱往他们的方向走来。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个人。先一步坐到了季向空的边上。
季向空手中的叉子猛地扎进半生的牛排里。血溅满盘。他侧头。挑起一边的眉毛。
裴熙瞥了眼对面的陆峰和霍垚。理直气壮地道：“我队友。”
季向空冷笑。肩膀随之耸动：“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稀奇。”
陆峰和霍垚面面相觑。季少性格豁达。从未对人这般阴阳怪气。有问题。
见位置被人抢了。邱樱只能在离季向空最远的地方坐下。全桌的气氛顿时变得非常诡异。
季向空漫不经心地吃着饭。突然放下餐具。用手肘推了推裴熙：“你坐过去点。我不喜欢和男人靠太近。身上会起疹子。”
两人之间明明隔了段距离。但季向空面露难色。倒是煞有其事的样子。
邱樱想起先前撞到裴熙时他的反应。忍不住开口：“好巧啊。裴熙也不喜欢别人离得近。”见他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她眯起眼。笑得一脸狡黠。“咦。难道你只对女人起疹子？”
这话信息量太大。陆峰和霍垚笑出了声。一副幸灾乐祸、暗爽到内伤的模样。
“不会。”裴熙正专心地用湿纸巾擦着手。闻言抬眼望向邱樱。“对你不会。”
这下轮到邱樱脸色发青了。陆峰和霍垚两兄弟。看看裴熙。看看季向空。再看看她。脸上的表情颇为生动。如同滚动的弹幕：“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
季向空也停住动作看向她。他的手肘随意地支着脑袋。嘴角的弧度不断放大。笑得她背脊发凉。
晚上邱樱在露天阳台上背资料。累了便放下资料。扶着围栏看五光十色的漂亮夜景。一个人静静地待了很久。
耳边忽然传来了低哑的声音：“在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季向空已经站到了她身边。斜倚着围栏低头玩手机。
邱樱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儿呀？”
季向空连头都没有动一下：“出来透透风。”
他脸上笑眯眯的。全身的气压却低得吓人。邱樱好奇地探过头去。只见他正在玩《水果忍者》。修长的手指如刀。快、准、狠。不留下任何幸存者。邱樱咽了口口水。这么可爱的游戏却被他玩得杀气纵横。她几乎可以透过一个个被切掉的水果看见横尸遍野的画面……
季向空冷不丁地开口：“你今天在小房间里跟裴熙说什么？”
“……有点事。”
“不能说？真是告白？”季向空微微偏头。桃花眼依旧温和带笑。可手指突然用力一滑。满屏的水果汁液飞溅。邱樱全身一抖。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仿佛被劈成两半的大西瓜就是她自己。
她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他的那个谁。没做错什么呀。于是便很有底气地回道：“我也没必要向你汇报吧。”
“你之前说经常能在梦旅人见到裴熙？”
“也就几次。”
季向空的语气突然有些强硬：“你别单独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