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都市小说 > 王妃归来 > 22 焰脉之变
    读好书,交益友,人生乐趣也。支持本站,请记住本站名字,极度官场免费提供蜀客王妃归来在线集:文集番外第21-22章焰脉之变

    第二十一章焰脉之变

    西聆君大约是知道她急着赶路,马车日夜兼程,除了驿站换马,极少停歇,路上关口甚多,果然无人敢拦这辆马车,不过雁初留神查看,发现那些守军并没有特别加紧盘查其他路人,这令她稍许感到意外。

    车行半个多月,驰入一片深山峻岭中,雁初忽然让马车停下。

    山高林深,树木凋残,杂草丛生,石上爬满了藤草苔藓,百年前那场惨烈的战斗留下的痕迹早已被淹没。

    夜色初降,雁初冒着冷风一步步前行。

    昔日越将军父子孤军深入诱敌,最重要的粮草却迟迟不到,求援信被秦川琉羽兄妹派人所截,越将军无奈之下决定改道,终于慢了一步,几番遭遇伏击,两万人马折损大半,最后被牧风国大军围困在此地。整整半年,越将军拒不出降,率部下据山而守,没了粮食,便食战马,食草根树皮……数千人到最后只剩了两百,突围战死的,饿死的,病死的……

    脚下土地,洒了多少鲜血,葬了多少白骨!

    她的父亲,身染重病之下摔仅剩的两百人突围,宁可战死沙场而不肯苟延残喘,他是真正的将军,她唯一的哥哥为了保护父亲突围,身中数十刀,首级与父亲一起被敌军高悬城楼之上,残破的尸体至今仍时时出现在梦中。

    平生为焰国征战四方、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越将军父子,最终竟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至死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被他们所效忠的人设计。

    多么完美的“意外”,萧齐发兵的密信被“牧风国奸细”调换,援兵迟迟不到,导致最忠诚最精锐的一支越家军军覆没!那里面都是她最熟悉的人,亲自教她掌法的闻人大哥,爱取笑捉弄她的小丁,大嗓门的力叔……

    萧齐后来率军收复附近一带失地,特意带她来此地设祭,那一声声沉痛温柔的安慰,原来只是为了收服越军众将之心。

    寒风呜咽,齐腰的杂草在风中如波浪般起伏。雁初停住脚步,弯腰捡起一块沙土。

    没有泪,泪早已流尽。

    怎么能原谅?怎么能放弃?害死她的亲人,抢走他们的东西,心安理得享受荣华富贵?做梦!他们做梦!

    手用力,沙土立即散开,点点被风吹落,雁初抱着头蹲下。

    她那么蠢啊,蠢到以为那个男人是她的部!蠢到相信他夜不归宿编造的谎话,蠢到以为他对她多少会有一丝感情!蠢到失去亲人还信任他!浅蓝色下摆映入眼帘,半露出白锻靴面。

    “越夕落不会哭。”

    雁初茫然地仰起脸,暮色朦胧,看不清他的脸。

    “会如愿以偿的。”

    来自头顶的声音,犹如审判,让她的心陡然间落地,踏踏实实,素日里对他所怀的那些畏惧尽数消失。

    雁初站起身:“嗯,会的。”

    她要让将那害死父兄的幕后之人拉下宝座,让他不得好死!萧齐不是一心重振云泽族吗,她偏要让他亲眼看着云泽族衰落!

    天已黑,火堆很快升起,秋冬季节适宜打猎,很快雁初便猎了两只山鸡回来,干净利落地去毛剥皮,放到火上烤。

    西聆君看着她做完这些,道:“几时学会做这些了?”

    雁初小心翼翼地翻转手中山鸡肉,随口道:“当年我只爱练刀法,父亲和大哥都纵着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直到遇上萧齐后,才匆匆忙忙地学烧菜料理家事的。”

    她微微低头:“那时候满心眼里都是他,想亲手为他烧可口的饭菜,想为他生儿育女……他喜欢什么,我便做什么。”

    火光忽明忽暗,西聆君脸上神色不辨。

    雁初道:“年少时糊涂,让西聆君笑话。”

    西聆君道:“冷血的报复,能解之恨?”

    雁初听得一愣,当即冷了脸,愤然:“报该报之仇,在西聆君眼里是冷血,那用妻子家性命去博取前程,与外面的女人偷情放弃妻子性命的做法又算什么?”

    西聆君道:“妻子?”

    这个称呼别人听来没什么,然而女人都是敏感的,此时他刻意强调,雁初听来只觉得话中似有所指,从来没有得到丈夫,对一个女人来讲简直是最大的嘲笑,雁初顿时涨红脸,既羞且恼,偏又不好发作。

    西聆君提醒她:“可以吃了。”

    浓浓的肉香飘散,雁初这才发现山鸡已烤好,见他伸手示意,她终究迟疑着递了过去。

    西聆君只略尝了点就丢下,依旧是烟火气不沾的样子:“萧齐选秦川琉羽,是为明智。”

    再受奚落,雁初气闷难当:“他为越军娶我也罢,我还是他的王妃,秦川琉羽再得宠又如何,我从没把她放眼里,秦川琉林死了,他还不是照样护着我?”

    西聆君道:“凭自伤换取内疚?”

    雁初道:“那又怎样?只要我钩钩手指,他照样会什么都听我的,只要我愿意,我的儿子就是将来的世子。”

    西聆君“哦”了声:“可以再钩钩手指,说不定我也会听的。”

    雁初怒视他。

    西聆君道:“没长进。”

    对上他的视线,雁初便知他是故意了,忍不住冷笑:“我自报复我的,与西聆君何干?”

    四周陷入沉寂。

    许久,他终于开口:“自然与我有关。”

    语气冷冷如夹风雪,含有薄怒。雁初立时清醒过来,知道他是真发怒了,但回顾所言并无过分之处,要说过分也是他才对,不知究竟哪里触了他的逆鳞。

    雁初虽觉懊恼,但想到是他轻辱在先,便有些拉不下脸,语气生硬地说道:“西聆君之恩,我时刻都记在心上,但我之间不过是场交易,各取所需,西聆君又何必管我是怎样的人?”

    说完,她随意换了个姿势,合上眼睛。

    深秋时节露意极重,不知过了多久,火堆光芒渐暗,最后的温暖也在急剧减弱,山林里寒气逼人,浅蓝色长袍与黑色长发仿佛也被露水沾湿了,显得越发厚重。

    四下寂静无声,对面的人已沉沉睡去。

    衣袍摩擦发出轻响,西聆君缓步走到她面前。

    熟睡的人背倚树干,头微垂,呼吸声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极不均匀,应是体弱的缘故。

    西聆君看了她许久,袖底掌心隐约闪现蓝光,清冷双眸中,怒火与无情杀机交错,他抬起左手,朝她头顶缓缓拍下。

    细密长睫被露染湿,分外柔弱可怜,此刻的她竟轻易失去了平日的警惕,身处险境却毫无察觉。

    “凤歧,我抓到只野鸡,我们烤了它吃。”

    “会做?”

    “不会。”

    ……

    “好香!原来手艺这么好!以后做饭吧。”她理所当然地使唤他。

    “那做什么?”

    “我砍柴洗碗。”

    她信他是个寻常隐士,信任他的一切,他为了维持棋局决定放手,令她生恨,以至于做出疯狂的举动,狠狠地报复了他,也因此承受了他的怒气与惩罚,最后,她选择遗忘。

    掌心距她头顶不到三寸,即将决定她的生死。

    他猛地移开了手掌。

    冰寒的掌风释放,扫过旁边的火堆,凌厉如刀,霎时火星子飞溅,火堆几乎熄灭。

    他终是收了手,转身看向残焰,神色复杂。

    动静太大,雁初被惊醒:“西聆君?”

    西聆君“嗯”了声,在旁边坐下,漆黑双眸映照着微弱的火光,更加深邃,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心口隐隐作痛,雁初抬头望了眼黑沉沉的天,轻声道:“又要下雨了吧?”

    西聆君握住她的手,强大的力量源源送过去,护住残伤的心脉,使那因受寒而引起的疼痛逐渐减轻。

    雁初要抽手:“我……”

    “已元气大伤,不宜再用火疗之术。”

    柔和的声音像是叹息,几乎令她忘记了屈辱与恼怒。他们曾经相识吧,却又是何种关系?越夕落怎么可能结识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找不回残缺的记忆,看不清他的面目,隐者,皇者,温和中藏着冷酷,救她,威胁她,要她的身体,似是报复惩罚,又似关切,真真假假,孰真孰假,难以分辨。

    雁初也在想到底是哪句话惹怒了他,斟酌着说道:“无论是萧齐还是元君,雁初都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西聆君道:“以为我在意?”

    雁初手一颤,勉强扯了扯嘴角:“西聆君何等身份,自然是……”

    “自然是在意。”他打断她,“我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与别人有关系,无论她做了什么,是怎样的人。”

    她做得对与错,只能由他来处置。

    雁初明白他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心头又生出百般滋味,她与他有的本是最不堪的交易,实在算不上他的女人,但他说出来,她也不敢反对。

    两人再行几日便到达风火泽边缘,雁初已经确定萧齐并未派人追查自己下落了,然而她与西聆君同行原是为掩饰行踪,哪知到头来根本不必,之前的献身交易就显得讽刺了。再回想上次交易其实也是上当,雁初便怀疑西聆君早料到这个结果,他似乎惯会看她笑话,雁初忍不住留神观察,无奈那俊脸上半点痕迹不露,只得作罢。

    风火泽地近牧风国,焰脉从此泄,其中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恶火燃烧,上空满布烟云,加上受附近风脉影响,助长火力,更加凶险。

    目的地已达,雁初拜别西聆君,客气地道谢。

    西聆君颔首道:“小心。”

    大仇未报,雁初当然不会再做没把握的事,想自己本属正宗焰国体质,且南王所赠之王佩上有火灵之气,护体自保应当无碍,反倒是他出身冰国。与此地属性相克,焰脉泄力何其强大,纵然道法再高也是不宜涉险的,只不知他究竟要办何事。

    念及此,雁初有意多停留了片刻,见他仍无表示,又不好多问,于是转身快步朝风火泽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烟云之中。

    西聆君依旧站在原地,顷刻开口道:“元君还要继续跟下去?”

    “能发现我,修为确实不差。”一道黑色身影果然自矮树后走出来,长睫盖住双眸,有邪魅妖光透出,果然是萧炎。

    西聆君道:“我的修为会增强,却只能停留原地,远不及我。”

    “的自信令我赞叹。”萧炎望着雁初去的方向,奇怪地问:“想利用她做什么?”

    “在她身上,投入的兴趣过多了。”

    “与有关系?”

    “适当收起兴趣,珍惜此刻拥有的自由,这是我最后的忠告。”

    声音平静依旧,瞬息间,蓝袍隐去。

    “杀气藏得真好啊……想杀我吗?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呢。”萧炎摸摸额头,思索片刻,仍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他望着风火泽迟疑许久,最终还是转身掠走了。

    京城定王府书房内,萧齐与几名幕僚正商议事情,忽有一名侍者匆匆走进来,俯身至萧齐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据暗卫回报,几位将军处未见任何异常,如此,她又是去了何处?难道真不是她自己走的?倘若有另外的势力插手,她的处境必然危险。

    不见尸体,意味着也有生还的可能吧?萧齐暗暗宽慰自己,开始后悔,先前没有加强关口盘查,是怕追查太紧,她本就有伤在身,为了躲避又做出什么更危险的事来,早知如此结果,委实该派人去关口才是。

    眼下别无他法,他只得吩咐:“加紧查探,一有消息尽快回报。”

    沼泽湿热,看似硬实的地面不时咕咕冒泡,冒着袅袅青烟,上空烟云极浓厚,贴近地面处反而薄淡些,雁初不愿消耗太多内力,早已准备了帕子,倒些水在上面用来掩住口鼻,长木杖击地,正可探路,她缓慢地跟着木杖朝前走,每行一步都极为谨慎。

    很快天又黑了,雁初找了处硬实的泽岛停住歇息。

    不用升火,周围火光终年不灭,风火泽的夜不冷,而是热得怕人,高温气候,若无这身功力与王佩相护,纵是焰国体质也早已丧命。

    雁初擦了擦额角滚落的汗水,坐下来随便吃了点干粮,再看壶里的水只剩了三成不到,不由得暗暗担心。据萧炎讲,那株紫芝应该就在这一带,可自己已寻了整整两日,但凡与他描述相似的地方都找过,仍未见到紫芝的影子,此番果真是白来一趟了。

    想到这里,雁初下意识抬眼望向沼泽深处。

    再往前就是沼泽中心地带,火毒肆虐,那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几乎从未有人进去过。

    萧炎的话未必可信,但紫芝素喜酷热之地,算来风火泽也是最符合条件的,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来寻,就这么回去委实不甘,何况有王佩在手,上面的火灵之气可以暂时压制火毒,身而退应是无碍,与其空手而归,倒不如冒险一探。

    雁初既拿定主意,当下便合眼歇息,约莫五更时分,她就养足了精神,动身上路。

    不出所料,前行不到半个时辰,脚下泥浆土地皆呈现赤色,探路的木杖触及那赤红泥浆,瞬间竟被烧焦。

    天然的力量远非人力能及,空气里热浪翻涌,灼得肌肤隐隐作痛,窒息感越来越严重,王佩感受到火毒侵袭,开始发热,雁初朝里面注入内力,顿时火灵之气散发流转,与火毒抗衡,雁初只觉胸口一轻,呼吸一畅,痛苦减轻不少。

    如此一来,内力消耗甚剧,雁初渐觉力不从心,无奈沼泽内处处危机,只要行错一步,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因此她再着急也不敢过于加快速度。

    两三个时辰俱无发现,终于,就在她准备放弃打算退出去的时候,前方烟雾中突然现出一团黑影,那是一块半人高的矮石,其形层层堆叠如塔。

    据萧炎讲,那株紫芝生于一座小石塔后,难道就是这里?

    雁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飞身跃起,轻飘飘地落到石上。

    果不其然,石塔后生着一株灵草,圆圆叶片映照火光,散发着浅浅的,淡紫色的光晕。

    欣喜之下,疑云顿生。

    找到紫芝,可见萧炎没有撒谎,但据他所说,这座石塔应该在外围一带才对,此刻怎会出现在这里面?幸亏自己作了万准备,预先找南王借了王佩,否则如何能进来!

    雁初不敢多作停留,迅速拿簪子小心翼翼地将紫芝连根带叶挖出,用帕子包好。

    也罢,萧炎性情捉摸不定,或者这又是一个恶意的玩笑,更可能是时隔多年他记错了,总之东西找到就好。

    既取了紫芝,雁初毫不迟疑地转身往回走,哪知就在此时,头顶忽然刮来一阵强风,爆裂声中,周围的恶焰竟猛地拔高数尺!熊熊火光里,青色火毒被强风卷作一条,在上空盘旋穿梭,仿佛张牙舞爪的青龙,随时准备扑下来。

    于此同时,王佩“砰”地炸开,裂成碎片!

    突来的变化令人措手不及,雁初骇然,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此地近牧风国,附近应有风脉,想是风脉受到外力影响爆裂,风助火势,才生出这场灾难。

    好端端撞上这种百年难遇的祸事,雁初暗道晦气,见王佩已毁,毒烟袭体,知道情况危险万分,哪里还顾得上前面有无泥潭,连忙动用身内力逼开毒烟,同时奋力飞身而起,身体轻灵若飞燕,堪堪避过毒龙,瞅准机会从焰火缝隙中穿出,

    身后恶焰恰如追兵,排山倒海般涌来!

    雁初一口真气用尽,身体不得已开始下落。毒龙迫近,令人窒息,后背已被那炽热的温度灼伤,火辣辣的疼,足下偏偏又是块赤色泥潭,咕嘟冒着气泡和青烟。遇上风脉波动,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想今日竟是要葬身此地,雁初顿感毛骨悚然,大仇未报,自己是万不能死的!老天也太可恨!

    愤恨难当,雁初张口便吐出一股血箭来!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力量忽然凭空而至,将她硬生生拉出泥潭!

    惊魂未定,雁初下意识抬脸看,只见到那轮廓柔和的下巴与淡无血色的薄唇。

    广袖拂过,空气中热浪立即减退,寒意彻骨。上古冰解之术,凝水成冰,泥浆刹那间被冻住,百丈沼泽成冰土!

    空中雪花飘飞,片片如薄刃,朝那火毒形成的毒龙挡住,刹那间,毒龙被冰雪封得严实,静止的半空,成了条冰龙。

    熟悉的寒气加剧旧伤,雁初心口剧痛,仿佛被利剑刺中,她再也承受不住,弯腰吐血不止。

    西聆君见状立即撤了术法,扶住她。

    周围冰雪世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崩裂融化,地面的恶焰猛然窜上半空,毒龙得脱束缚,再次变得生动,携风势朝二人扑来。

    雁初大惊失色,下意识推他:“快走!”

    足尖点地,巨响声里,滚烫的泥浆四下飞溅,落地已被冻得硬如石块,排列成阵。

    趁这眨眼工夫,西聆君揽住她的腰,借阵法之力缩地转移。

    眼前景物快速变幻,浑浑噩噩的不知将去何处,雁初唯有紧紧抱住他不至分散,大约一盏茶工夫过去,头顶猛地投下天光,两人已站在风火泽外,脚底是硬实的草地,旁边两三株矮树。

    此番受惊不小,雁初脸色微白,急忙摸摸怀中,发现紫芝还在,她这才轻轻吐出口气,讷讷地道:“西聆君可以不用管我的。”

    西聆君道:“嗯,我也这么想过。”

    雁初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样的紧要关头,没有谁会轻易冒险救人,可他最终还是出手了,时间巧得不可思议,他定然是一直跟着自己,冰国体质本就与此地属性相克,风火泽是他最不该进的地方。

    “西聆君方才所用……”

    “是冰解术。”

    听到明确的回答,雁初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下心口,迟疑着没有问出来。察觉二人距离太近,她连忙要退开,却见他扶着自己不放,微微蹙眉,苍白面上逐渐浮起青黑之气,隔着衣衫,那手也烫得怕人。

    猛然间想到什么,雁初反扣住他的手腕:“……中了恶沼火毒?”

    西聆君看她的手。

    雁初怔怔地站了半日,反而平静下来,松开手道:“西聆君自以为是地施恩于我,未免不可理喻。”

    西聆君道:“不是施恩,是让知道与我交易的价值。”

    咋提到交易,雁初语塞,涨红了脸。

    西聆君手指轻握,微微闭目,周身真气运转,不消片刻面上青气便消退了,体温恢复正常。

    “耽误数日,该随我回去饲花了。”

    “是。”雁初垂眸答应,扶着他慢慢走。

    第二十二章等待终局

    马车停在风火泽外,偶尔会遇到牧风国的人,西聆君皆视而不见,他们自然也不敢来盘问,归途中,雁初急急地催促赶路,很少停歇,好在那马不是普通品种,速度极快。

    雁初坐在车厢内,怔怔地望着窗外景色,有些心神不定。

    “在为我担忧?”

    雁初转回脸,见他仍是端坐对面,闭着眼睛,因为身中火毒的缘故,面色扔略显苍白,薄唇却有了三分血色,看上去凭空添了一丝烟火味。

    与他同行,他跟来救人,事情完不在计划之内,风火泽内捡回这条命,证实交易给予她的好处,但他实在不像是拿性命来做这种事的人。

    “焰脉火毒非同小可,西聆君修为再高,也只能暂时压制住它,”雁初神色复杂,“不知我说错了没有?”

    西聆君点头:“看出来了。”

    雁初咬了咬唇,道:“我见识浅薄,隐约看出了些。”

    “当然,”西聆君道,“我故意让看出来的。”

    车内气氛陡然冷下来,面前的人冷,说的话也冷,雁初坐实了见识浅薄之名,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感激了。

    西聆君对此视若无睹,拍拍她的手安慰:“我没事。”

    雁初倏地缩回手:“西聆君放心,既是交易,我不会内疚的。”

    西聆君道:“没错,可以走了。”

    雁初道:“明知道这种时候我不会走。”

    “嗯,我知道。”

    ……

    “不会忘恩负义,”西聆君道,“我毕竟救了的命,让有机会报仇。”

    “这是挟恩图报?”

    “我常做这种事。”

    无意中言行竟又被他牵着走了,雁初越发气闷:“如今我只怕报答不了。”

    西聆君道:“要报答也不难。”

    见他倾身似要过来,雁初下意识往后缩。

    西聆君面不改色地将左手递过去:“渡点真气给我,不要太多,不要太快,助我压制火毒。”

    心知又被他戏弄,雁初面红耳赤,什么渡真气,她这点真气根本不会起作用,偏他说得一本正经,叫她没理由拒绝,她只得扣住那手,假装不在意地问道:“永远之间通五国,为何西聆君不用空间移动术回去?”

    “道法也是人所创,为常人所不能,而非万能,”西聆君闭上眼睛,“空间移动术亦有规律,我现在身中火毒,功体受制,更不能随意使用。”

    雁初说了声“原来如此”,两人便再也无话。

    修长的手不时发烫,掌心透出浅浅的青色,那是火毒在躁动。

    车外时而风时而雨,不知走的哪条路线,雁初没心情理会,只觉这种姿势十分不自在,方才是恼他戏弄,如今反而骑虎难下了,雁初握着那手,仿佛捧着个烫手山芋,待要丢开,又恐被他笑话,唯有装作镇定,两只眼睛平视前方。

    烦恼尴尬之下,雁初念及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弄成这样,不觉将气恼之心丢去大半,再想到外人定不知堂堂永恒之主其实是如此可恶的人,又忍不住想笑。

    许久没有动静,她悄悄地拿眼角余光瞟过去,再三确认他睡着了,于是松了口气,轻轻地想要将那手放下。

    行动间,那手自然而然地翻转,反将她的手握住。雁初抬眼看,却见他倚着车壁,仍是副沉睡的模样,柔和的珠光自头顶洒下,侧脸线条冷峻。

    两个人之间并不陌生,甚至还做过更亲密的事,但那时清楚地知道是交易,与当前然不同,这种感觉太危险,令人甘愿付出信任,就如同当初相信萧齐,代价令她承受不起。

    雁初试着想要挣脱掌握,那手仍是纹丝不动。

    “快下雨了,旧伤可疼痛?”

    雁初愣了下,低头答道:“还好。”

    一路疲乏,风火泽内不停歇地寻了好几日,还受了场惊吓,如今又为她身上的火毒担忧,雁初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稍有松懈,她终于支撑不住,随着马车摇晃沉沉睡过去了。

    睡梦中,漫山枫叶红,红叶间,那人渐渐行远,淡蓝色的袍袖即将隐没。

    而她,正踉跄着奋力追赶着那个背影。

    毫无来由的情感,说不清是恐慌,伤心,还是绝望,如同汹涌的浪潮,将她的心一点点地溺亡。

    “为什么?”

    “离开越家,否则不相见。”

    远处枫叶下,一名女子正在等待,他径直走过去,没有回头。

    与当初亲眼见萧齐选择救琉羽不同,心被撕裂般的痛,仿佛即将失去一切,她踉跄着停住了脚步,眼睁睁地望着二人远去。

    “站住,不然我定会杀了她!”

    “凤歧!”

    雁初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柔和的黑眸。

    衣带松开,蓝袍半敞,露出雪白的里衣,怀抱飞散暗香,舒适得令人不想离开。原来不知何时她整个人都已睡在了他怀里,头正枕着他的手臂,双手竟还紧紧扯着他的前襟,姿势极其亲密。

    他也没有恼,就这么抱着她,任由她乱动。

    “做梦了。”也许是看错,那薄唇轻轻地弯了下。

    额间满是汗意,气息犹有些不稳,雁初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方才的梦,慌忙起身从他怀里离开,掀起窗帘子一看,才发现自己睡了很久,外面天色渐暗,层云暗卷,西风吹动窗前帘子,重重寒意直往车内钻。

    梦来得奇怪,梦中叫出的名字更不可思议,更不知道有没有说梦话,雁初踌躇着朝他看去,见他神情一如往常那般幽深莫测,也不动手整理,就那么衣衫不整地坐着,使得车内气氛格外暧昧。

    雁初讷讷地道:“我……睡相不太好,多有冒犯。”

    西聆君道:“我知晓。”

    他貌似随意地答了这么一句,雁初便想到了两次交易时那些旖旎情景,越发尴尬起来,起身打开车门:“停车吧,我去弄点吃的。”

    西聆君没有阻拦:“知道这是哪里?”

    “这是……”

    “白鸷原。”

    “怎会到白鸷原?”雁初失声。

    西聆君道:“我方才去寻了几样药。”

    雁初喜道:“火毒有解了?”

    西聆君道:“不能解火毒,但可以抑制身上的寒毒。”

    雁初脸一沉:“西聆君身中火毒,惦记这些不打紧的小事实为不智!”

    面对她的冒犯,西聆君没有生气,随手将一个小盒子递给她,雁初迟疑着接过打开看,只见里面盛着半盒酥饼,散发着熟悉的、幽幽的甜香。

    “桃花酥?”雁初惊讶,他如何知道自己喜欢吃桃花酥?

    西聆君拈了块酥饼喂到她唇边。

    雁初侧脸:“我不饿。”

    他低头轻轻咳嗽。

    车厢内有热意弥散,雁初发现异常,再也顾不得什么,忙去拭他的额头:“怎样了?”

    冷不防一块酥饼喂入口中。

    “看,在意我。”他颇为满意。纵然忘记前事,她在睡梦中叫的仍是他的名字,她恨他,激怒他,报复他,也永远忘不了他。

    雁初顿觉羞恼万分,欲吐出那饼,却被他强硬地握着下巴不放。

    “在意我,很好。”话中有温柔沉淀。

    望着那双眼睛,雁初渐渐地停止挣扎,不由自主地轻轻咬下,只觉那酥松脆无比,甜香随舌尖丝丝沁入心里,苦涩与委屈似乎也变淡了许多。

    他放开她:“只能在意我,且记牢了。”

    难得流露温柔,不到两句话就变成了警告,习惯掌控的人,温柔从来都不适合他。

    雁初禁不住低笑。

    美目绽放光彩,西聆君心头亦是一动,慢慢地朝她俯下脸,这时马车忽然停住了。

    “车上何人,做什么的!”

    “出来出来!”

    外面传来呵斥声,有人用兵器敲打着车壁。

    关口盘查?雁初十分意外,车上明明挂着永恒之间的标志,这些守兵莫非看不见,居然敢拦驾?

    西聆君神色不改,抬手掀起半边车帘。

    借着他身体遮挡,雁初凝神往外看,只见拦驾的是一名牧风国守将,穿着牧风国特制的盔甲,满脸傲气之色,对永恒之间竟不甚恭敬。

    “车上何人?”

    “永恒之主。”

    听到车中这声音,看清车中人的模样,众守卫立时噤声。那守将也愣了下,气势不觉矮了几分:“将军有令,任何过往行人都要搜查,永恒之间也不例外……”猛然间瞥见那黑眸中闪过的一抹厉色,他不由得后退两步,半晌才讷讷地道,“不想……是西聆君驾到,冒犯之处,望西聆君……莫要见怪。”

    将军之令?雁初猜着了缘故,先前扶帘婉玉为了陷害自己,借永恒之间的名义取牧风国将军府印信,将军府曾派人责问,西聆君处置了扶帘婉玉的两个丫头,看来将军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因此对待永恒之间也不那么客气了,毕竟永恒之间再厉害也不能插手外事,只是个道门而已,不足为惧。

    明白之后,雁初留神看向西聆君。

    大名鼎鼎的帝王放弃了无上的权力,在权者眼中就不再那么可怕了,如今遭到牧风国将军府公然挑衅,此事传开,对永恒之间的地位定有不小的影响。

    西聆君打量那守将几眼,微微笑了:“既看过,是否可以放行了?”

    不知为何,雁初竟有点心惊。

    印象中他很少笑,更无笑得这么温和的时候,说是怒极而笑吧,又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意思,莫非他果真淡泊了这些,不介意了?

    那守将闻言松了口气,哪敢继续为难,忙道:“自然,西聆君请。”

    他挥手示意部下让开路,马车便缓缓驰过关口,继续前行。

    西聆君放下车帘,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路上西聆君并无异常,丝毫看不出中火毒的迹象,车行快,加上道门异法,没几日二人就赶回了永恒之间。

    主人出身冰国喜寒,永恒之间气候比外面更冷,草木上都结着薄薄的霜花,流水声也小了许多,想是有的地方已结了冰。

    西聆君没有让她跟随,匆匆回了弈园,雁初先去饲花。

    雪洞中,碧叶依旧挺立,生机旺盛,但由于延误了太多时日,未能及时饮血,花已经停止生长,花苞的变化比之前并不大,雁初匆匆喂过血便退出来。

    弈园墙头,红叶如火。

    枫陵,弈园,梦中是他,她对枫叶毫无理由的迷……究竟两个人曾经有着怎样的关系?

    雁初停住脚步,手不知不觉开始发抖。

    “雁初姑娘来了。”岚使者等在园门处,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来,“弈主在疗伤,让我先送姑娘回去。”

    思绪被打断,雁初回过神,没有坚持,只道了声谢,然后就跟着他出了永恒之间的大门。

    亲眼见她离去,岚使者收了笑容快步回弈园,园外早已守着几名白衣使者,他停下来吩咐:“弈主受伤的消息不能传出去,我去取凝雪石。”

    待众人答应,岚使者就独自前往弈崖,谁知刚刚转过大石,就见弈崖上已站了个人,分明是专程等在那里的。

    “雁初擅自回来,先给使者赔个不是。”雁初半含歉意地笑,伏身朝他作礼。

    岚使者慌忙避开:“这是……”

    “想求使者一句实话,”雁初道,“风火泽的火毒焰国人尚不能化解,何况西聆君是冰国体质,雁初还不至于糊涂。”

    岚使者迟疑片刻,道:“姑娘冰雪聪明,事已至此,我也瞒不过了,火毒先前只是被弈主用毕生法力强行压制住,如今已难支持,凝雪石或能缓解一时,但究竟能压制多久,连我也不知。”

    雁初沉默半日,问道:“可还有救?”

    岚使者道:“焰国火灵。”

    雁初倒抽了口冷气,直直地盯着他。

    岚使者轻叹道:“焰皇之印上有九条火灵,关系焰国命脉,焰皇不可能轻易送出,更何况永恒之间也不会求救于他。”

    永恒之间,五灵界道门里最强大的存在,令无数人尊敬,也令不少人忌讳,西聆君身中火毒的消息若传出去,后果很难预料,此事关系着永恒之间的命运。

    一名使女急急地走来,面有惊慌之色,她低声在岚使者耳畔说了两句话,岚使者神情越发凝重,登时顾不上理会雁初,顺着栈道径直去雪洞取凝雪石了。

    遍数焰国境内雪山,唯霰白山离京城最近,霰白山顶,终年积雪,行走极为艰难,雁初在接近峰顶一带寻找许久,才终于在悬崖上找出那个隐秘的洞口。

    洞内冷气弥漫,地面与壁间都结着薄冰,正是一叶花生长的好地方,这也是雁初会寻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岩洞彼此相连,大大小小不知道有多少个,最外面的是主洞,洞顶嵌着几粒夜明珠,珠光映照着中央一个精致的玉盆,盆中,一片碧莹莹的叶子神气挺拔,叶中央盛开着一朵浅蓝色的花。

    花不大,九片花瓣薄得有点透明,依稀带霜色,叶尖还挂着几粒晶莹的冰珠。“惊讶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雁初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只见萧炎斜坐在对面的石台上,腕间竟然鲜血淋漓,血一滴滴落入瓷瓶中,他身旁已经摆着四五个装满血的瓷瓶,因为他的血带邪火灵之气的缘故,并没有凝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为了报答?”萧炎轻声道,“可是也欠我啊,难道我没有救过的命吗,师父?”

    “我……知道,对不起。”

    “那不能用放弃这个请求来报答我吗?”

    雁初沉默。

    “看来在心里,我不如他重要啊。”萧炎笑了,语气恢复了邪恶,“我救,只为我的兴趣,能否得到邪火灵,决定于是否能引起我足够的兴趣。”

    雁初拉开衣带。

    衣衫层层滑落,如同梨花绽放,终于,身体不再有任何遮掩,肌肤线条一览无余,冰雪般的颜色,在寒气侵袭下微微颤抖。

    萧炎撑着下巴笑看她:“师父,高估了自己。”

    “见过的太多,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感兴趣,”雁初低声道,“不过,师父爬上徒弟的床,在焰国应该是第一个。”

    “乱伦,刺激的情感。”萧炎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知道我是个出尔反尔的人,还愿意相信?”

    雁初道:“我必须试一试。”

    “决定了吗?”萧炎道,“我若是说他不需要,信我还是信他?”

    雁初没有回答:“人人都知道,冰国体质身中火毒会致命不是吗?我不能冒险。”

    萧炎松开她的下巴,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忽然重重地扯下她一根头发。

    “师父,真狠心啊,用徒儿的自由去救别人。”

    雁初垂眸:“少了邪火灵,也并不会死,不是吗?”

    “还有机会,”萧炎倾身,拉起她的手放到脸上,“不报恩也不报仇,等花结果,我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带走遍五灵界,用这有限的时间送一世快活,难道这样不好?”

    谎言?承诺?难以分辨,唯有手底触感真实无比。

    他们是对不伦不类的师徒,如此可笑,但彼此又真的不愿意离开对方,他受轮回控制,她受命运捉弄,更重要的是,他了解她,却不同于西聆君,她会毫不掩饰地与他分享报复的乐趣,而他绝不会表示出半点厌恶与轻鄙,他乖张,她恶毒,正如他所言,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雁初缩回手:“对不起。”

    长睫掀起,萧炎丢开她:“恨与爱,奇怪又多余的东西,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爱上他了吗?”

    雁初愣了下,摇头:“没有。”

    “如所愿,保管我的血吧。”萧炎起身优雅地迈下石台,走了几步又停住,看着盆中蓝色花朵喃喃道,“它很快要结果了啊。”

    终于,脚步声消失。

    双腿被冻得麻木,雁初扶着石台边缘,几乎用尽力才能慢慢地爬起来,慢慢地穿上衣裳。

    用这有限的时间,送一世快活。

    对不起。

    永恒之间刚下过场暴风雨,弈崖被冲刷得干干净净,雨过天晴,崖底白云如棉絮般被风扯起,美丽非常,两道身影立于崖边,都面朝崖外,仿佛在欣赏着雨后风景,黑衣蓝袍在风里起伏。

    萧炎道:“是将石塔和紫芝移到风火泽深处,我以为要算计她,没想到是在算计我。”

    身中火毒,面色仍显苍白,西聆君负手而立,平静地听他讲完,最终只是微微勾了下嘴角。

    萧炎道:“的修为不浅,区区火毒根本奈何不了,要对付我,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

    西聆君道:“永恒之间不会对外界任何人动手,我遵守规则。”

    萧炎奇道:“不理外事,为何要对付我?”

    “因为时机到了,”西聆君顿了下道,“也可以理解成,因为她的缘故。”

    “仅仅是因为嫉妒的报复吗?的报复果真很可怕。”萧炎探手触摸崖外飘过的云烟,叹道,“太坏了,坏得令人厌恶,明明要对付我,却采用如此卑鄙的方式。”

    “入局,便无卑鄙二字。”西聆君道,“彼所悟者,局外人;我所修者,弈之道。”

    “很有把握,知道我一定会答应她?”

    “已经来了。”

    “自由,对我来说本就是个奢侈的东西,放弃它不算太难,我决定放弃我的自由来陪下这盘棋。”萧炎停了停,颇为不解,“可是,想要从中得到什么呢?天下都得到过,还要什么?”

    西聆君再次浅笑:“收起的好奇,忘记了我的忠告。”

    萧炎道:“我来,也因为我想看到终局。”

    “那会失望。”笑容略显奇异,西聆君又转向崖外,身形被滚滚而来的风烟淹没,“因为没有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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