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都市小说 > 不知北山向阳 > 94 睡美人
    维拉简易地包扎了伤口,他们就直接坐直升机到了b市的军用机场。

    维拉筋疲力尽地躺在担架上,她说容与,我们先不回家了好不好,我怕他们看到我这样会难过。

    顾容与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她的脸上有好几处的乌青,还有一块地方是擦伤的。手的状况就更严重了,出了手心被自己划得鲜血淋漓,右手还骨折了,估计身上还不定得有多少伤呢。

    顾容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比别人都更难过一些,那时候他是离她最近的人,他真的不想承认自己的无助和无能为力。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在背后看着自己的女人像一个大丈夫一样去冲锋陷阵。

    维拉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特别酸,她用那只没有骨折的手握住了顾容与的手,“不要这样子,每次我一看到这个表情就觉得要离开我了。”

    顾容与叹气了,“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回到军营里去,不知道我有多担惊受怕。这次是因为幸运才遇到了那个阿婆的,下次再出任务,不会再有几个阿婆帮。”

    维拉委屈了,“可是我一直都在进步,刚去的时候我只打得过小黑,可是我现在都能打得过半数人了,我也可以在□□的射程之外打中靶了,我还……”

    顾容与没等她说完,就把她揽进了怀里,“好,我知道我们维拉很棒,只是下次任务我不会再准单独行动。身上有家族的骄傲,可也是我的骄傲。”

    维拉微笑着点点头,“好。”

    无论我多么复杂的情绪都能知晓,多么难得。

    顾容与从来都知道,维拉害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明明活得好好的,却不能跟他在一起。

    毕竟都是根基深厚的老家族了,家里人虽不知道他们出的是什么任务,但是孩子受伤的消息早就在他们上直升机的时候就传了回来,一个个恍如炸开的油锅。子慕更是连妆都没卸,顶着个旗头就往医院跑。

    中途有人还逮着她问她要签名,子慕一改银幕前纯良形象,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小影迷险些被偶像给骂哭。唐朵朵在旁边给急的,险些给她跪下来。

    依子慕的雷厉风行,她是最早到医院的一个。维拉的手刚刚上了夹板,她就进来了。

    子慕看着她几乎要掉下泪来,“怕不怕?”

    维拉嗓子眼堵了,如果她问她“疼不疼”,她还会告诉她不疼,可她问她“怕不怕”,她就没有办法告诉她她不怕了。

    子慕搂她的腰,“我是真的很怕,我这几天眼皮一直跳,拍戏的时候一直进不去状况。回去的时候我跑去问顾爷爷,是不是们去出任务了,我说的心慌得不行。顾爷爷原来不愿意告诉我的,我都差点给他跪下了……”

    “子慕,对不起……”她不记得双胞胎还有那样的感应,在她以为孤立无援的时候,除了外围有容与,原来在千里之外还有一个子慕。

    谢谢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因为们,我会变得更勇敢强大。

    苏家和顾家的人陆陆续续地都来了,阵势挺大。

    顾爷爷说,“好孩子,谢谢为祖国做的一切,组织授予了二等功。好好养伤,基地那里不急着回去。”

    维拉尊敬地说,“顾爷爷,这是我的责任。”

    “好,好,给爷爷争气了。”

    顾奶奶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轻轻地握着她的手,直掉眼泪,话都说不出来。

    苏志国心里就更复杂了些,作为一个父亲,他心里疼啊,可是作为一个军人却无比的骄傲。很想拥抱她,可他只能给她敬一个军礼。

    向彤帮子慕擦着哭花的妆,时不时地再看一眼维拉,心里沉得有些喘不过气。

    顾爷爷专门把顾容与单独的叫出了走廊,不夸奖也不安慰,只是说如果合适的话,看看什么时候能给人姑娘一个名分。他们岁数也到了,两家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这事要是再等人苏家提就显得他们太不懂事了。

    顾容与点头说好的爷爷,我有分寸。

    两家人一起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去,难得人那么齐,大家知道维拉杀了人心上有梗,话题慢慢就轻松起来。

    苏拓已经十多岁了,大家是看着他长大的,还经常会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情。小小少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一个劲儿地给自个儿辩解那些囧事真不是他做的。

    维拉难得也有心思打趣他,“的梅梅呢?”

    “梅梅上初中了,她不是我的……”

    子慕酸他,“哟,好酸好伤心呐。”

    维拉配合捏嗓子——“我还是比较喜欢梅梅……”

    看着小少年不知道是气红还是真害羞的脸,大家都笑了。

    维拉两只手都包了起来,没有办法自己吃饭,向彤主动说要喂她。维拉不好意思,说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怪不好意思的。

    向彤说,对,都这么大个人了,我还没喂吃过饭,也怪丢人的。

    维拉看着她笑着说那好的,妈妈。

    顾容与知道她喜欢什么,一直在给她布菜。

    子慕不乐意了,指了指顶着的旗头,“格格在这呢。”

    海晴难得加入他们的闹剧,笑得眼睛都弯了,跟子慕摆摆手,“过来丫头,咱们不眼红他们,阿姨喂。”

    顾奶奶也笑得眯了眼睛,“奶奶也给布菜。”

    子慕颠儿颠儿地走过去,跟他们说自己已经学会做了什么什么菜,什么什么菜姐姐会做得比这里好吃,气氛就没有冷下来过。

    “祝同志抢我风头好久了。”子慕嚼着一块肉,“其实我做菜比她做菜好吃多了,部队领导都可以作证。”说着故作严肃地往向彤苏志国那示了示。

    “是是是,我们小苏同志做菜的确好吃,我代表群众投出坚定的一票。”向彤笑道,“那苏小厨,啥时候给我们做一桌呐?难不成是我们党政军没这口福?”

    苏拓也插嘴了,“子慕同志太狡猾,我方至今没吃过一顿传说中她做的大餐,维拉同志回来了要好好监督。”

    维拉扑哧一声笑出来,子慕瞪了她一眼,“笑什么,我们这说正经的呢。诸葛亮都得三顾茅庐才请得出来,我老做饭不是掉价了吗?”

    “三顾茅庐是吧?成,我今天去五次茅厕都成,只要您憋出一顿饭。”苏拓言之凿凿,打小他的嘴皮子就溜,越大越说不过他了。

    子慕扬着拳头要去揍他,孩子小时候她就没说过人家,现在孩子皮实了,经打。

    “小苏同志还带着旗头,要搁旧时代就一腐败落后分子,不懂得与时俱进,典型地挖社会主义墙脚。”维拉加了一把火,旁边已是笑倒了一片。

    “哎呦,我的三个活宝呦,这把人给逗得,还让不让我们吃饭了?”顾奶奶笑得前俯后仰的,就连顾爷爷也难得地带了笑意。

    海晴也笑得不行,“这孩子嘴皮子怎么就这么麻溜儿呢?跟我们容与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谱儿摆得像样多了。”

    维拉笑眯眯的,“容与小时候怎么样?”

    顾容与无辜地看着战火烧到这来,啼笑皆非,“不是说子慕做菜的事儿么,怎么八竿子打到这来了?”

    “这不正说明我党关怀老战友嘛。”子慕嘴角都快咧到眼缝儿里了,她就等着转嫁矛盾呢,她忙着拍戏上学呢,哪儿来的工夫学做菜。

    看到子慕那模样,维拉正了正神色,“对对对,别转移话题啊小苏同志,比起小顾同志那事儿,我更好奇,都学会做啥了?”

    子慕吐吐舌头,“都说女孩儿外向,我这算明白了,怎么能帮着夫家欺负娘家呢?”

    又是一阵笑闹。

    家人之间的温馨又开始充斥在了维拉的心里,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地缝补她的哀伤。

    老长辈的,总是牵挂着这些事儿。顾老听着,又起了念头,俩孩子岁数也不小了,什么时候合适得把事情办喽。他们那个年纪,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子慕怕她一个人会害怕,专门抱了枕头过来跟她一起睡,陪她回忆回忆之前,展望展望未来。

    子慕的戏已经快杀青了,她说过一个星期就陪她出去散散心,好像几人就只结伴出去过一次,那次还是自己耍赖出走。子慕说之后她把那次出走当做一次游历,因为看明白了很多东西,知道什么东西于自己而言是最重要的。

    维拉问她,海欧呢?

    子慕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最近在和海欧闹矛盾。

    海欧念的建筑系,从大二开始就自主创业了,现在临了大学毕业,手里抓了几个工程,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也没大顾得上子慕。

    维拉觉得,可能是两个人的缘分还没有到吧,还要折腾许久。大院的人也都说他们俩是小模范夫妻,大伙从小看到大的,真想给他们树一块丰碑以供后世瞻仰。不过风雨过后的彩虹总是最美的,维拉总想不到除了海欧,还有谁配站在子慕的身边。

    她们聊着聊着维拉就睡着了,子慕见旁边的姐姐半晌都没声了,才意识到她真的累了。关了灯,帮她盖好了薄被,才睡了过去。

    维拉做了噩梦,她梦见脸部被她刮得血肉模糊的坤江一直在追她,她很怕很怕。她跑了很久,都快跑不动了,才看到一条河,河的对岸是背对着她的顾容与。她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可是就好像声带卡着了,每次发出来的都只是咽唔声。终于,她跑不动了,木然地站在那里看着顾容与。后边,是愈行愈进的坤江。

    “姐,姐,拉拉,醒醒,是做梦,乖,是做梦。”子慕被维拉吵醒,看到她大汗淋漓一直在喊容与,搂着她,急得不行。

    维拉蓦地睁开了眼睛。

    “别害怕,这是在咱家,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子慕话语温柔。

    维拉回过了神,呆呆地看着子慕,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子慕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心里慌张无比,在床头摸手机就给顾容与打电话,急得好几次都险些把手机摔了下去。

    顾容与怕维拉有事,回来的时候一直就是开机状态,因为心中担心维拉,今晚也没睡的安稳。子慕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只响了一声就被他接了起来。

    子慕的声音听起来很慌张,她说容与哥,过来看看我姐姐吧,她做了噩梦,我感觉我好像叫醒了她,又好像没有。她一直睁着眼睛,我害怕。

    顾容与说好,下去给我开门,我马上就到。

    说完,连外套都来不及穿,趿了一双拖鞋就往外跑。

    顾容与看到维拉的时候她依旧是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他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他说宝宝别怕,我在这里,亲爱的睡美人,醒醒,看,我都吻了好多次了。

    子慕看着难过,但是又帮不上什么忙,拿了枕头回房了,今晚有顾容与陪着维拉,她安心了许多。

    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维拉的瞳孔好像慢慢地有了焦距。

    “是容与吗?”她轻声问道,很怕又是一个醒不了的梦。

    顾容与亲她的眼睛,“是我。”

    维拉瘪嘴,很委屈很委屈,“我老梦见不理我,坤江一直在后面追我,离我很近,却不理我。”

    “对不起,我知道我很混账,我丢了谁都不能丢了我的维拉。”

    维拉那晚怎么都睡不着,顾容与背着她,在大院里走了好几个小时,像幼时的摇篮。树都抽绿了,大院笼罩在夜色里,只有几盏泛黄的灯照着,两个人的背景合在一起,显得尤其温馨。

    她是躺着他的背上睡着的,恍如许多年前在大西北的时候,两人刚刚高中毕业,一切好像已经结束,一切好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