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都市小说 > 不知北山向阳 > 85 她在丛中笑
    子慕他们剧社的演出是在星期六的下午,维拉怕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戴了一副巨大的墨镜出席,穿着军装挽着顾容与在军艺的校园里走着,跟特务似的。

    子慕躲在剧院的帘后看着他们,暗骂,给他们打了电话,“祝维拉鼻梁上那副墨镜是怎么回事?还搭着军装,有这么配的吗?还嫌不够高调?”

    维拉委屈,“我这不是怕给人认错败坏形象么?”

    子慕狠狠地呸了一口,“摘了摘了,男人就够显眼的了,再加上那身装备就是个磁极!虽然咱们学校不缺好看的男人,但是看男人那张脸,跟磁铁似的把周围一圈的比卡丘都给弄过来了也不管管。”

    维拉严肃了,这事不能姑息,摘了眼镜四处扫了一圈,把对着她男人的放电的比卡丘都瞪了回去。

    子慕又骂了,“哇靠,祝维拉谁让摘的谁让摘的?知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就是我挽着容与哥!虽然我不介意……”

    子慕还没说完顾容与就伸手拿过她手机把她电话给掐了,看这两个人说的都是什么话!

    维拉还意犹未尽地还瞪了那些人好几眼,把顾容与的胳膊把自己那揽了揽。危机意识危机意识,她现在快跟碳一样黑了,别的姑娘都跟面粉似的,还长得特别漂亮,个个虎视眈眈的。

    “我想蒙着的眼睛走。”维拉忿忿。

    顾容与笑开了,看着她,跟姑娘十指紧扣,“维拉,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

    由于两人大学的特殊性,他们并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出现过,所以这个时候是有些莫名的情怀的。

    如果他们不是那样的家庭,他们可能就跟很多人一样,在大学里小爱谈着,小架吵着,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课,晚上捧着电话还会有无数的话要说。

    没有如果。

    只是有些遗憾罢了,遗憾那么多的良辰好景,别人携手共赏,他们却连牵手的资格都没有。现在的局面,已经是维拉万般努力才换来的了。

    维拉从来不敢说可惜,只得倍加珍惜。

    顾容与低头还是可以看见维拉脸上那几道淡淡的疤痕,他多想告诉她比这里每一个人都美。

    是陪我在寒冬里熬过来的梅,我永远无法忘记在万花凋零的时候只有在开放。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她们再耀眼又怎样,我能看见的只有维拉的笑容。

    维拉他们进到内场的时候,海欧已经在那里了。维拉许久没有见他了,感觉他长高了,肩宽了,更让人想依靠了。

    他站着台下温柔地看着忙碌的子慕,第一次没有伸出援手,因为子慕说这一次的表演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只需要鼓掌就好。

    他看得很认真,维拉和顾容与不想用“好久不见”这样的词语来阻隔他们视线。

    子慕站在台上,对着剧本做着最后的舞台调度,看到顾容与和维拉来了,也只是远远地招了招手,然后继续去监督灯光和音效。

    通过音响,维拉还可以听到子慕中气十足的叫喊,“他妈怎么把道具给吃了,这个白痴!!!赶紧去附近的水果摊给我把那几个苹果买回来!!!!”

    场内的人还不多,但凡听到的都捂嘴笑了,维拉耸肩,晃了晃手中的保鲜袋,“得,我们这苹果还是贡献出去吧。”原本来打算边吃边看来着。

    维拉进去内场的时候没人阻拦,都笑眯眯地问苏导好的,这些年维拉遇得多了,这种时候点头微笑就好。

    直到子慕的吼声再次从音响里传出来的时候,大家才惊愕地看着她。

    维拉抱歉地笑,提着水果走得更快了。

    维拉找到子慕的时候她正在数落她的小助理唐朵朵,就是这厮把苹果给吃了的。

    子慕接过维拉拿来的水果,手指狠狠地在唐朵朵头上敲了敲,“明天就炒了。”

    唐朵朵胆小,子慕百吓不厌。

    子慕扶额,“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维拉帮她把领子整好,“怎么对自己的团队那么没信心。”

    子慕挥挥手,“平时演惯了戏,错了没有关系,可以剪切了重来,可是舞台剧上有了错误是不不能回头的。”

    子慕说完就走了,临近演出了,她得去监督演员。

    而维拉却是在原地静静站了很久。

    “怎么了?有心事吗?”顾容与看她神色不喜不怒,似乎连玩笑的性质都没有了。

    维拉摇摇头,“容与,之前看过舞台剧吗?”

    “嗯,98年的时候,看过赖声川先生的《红色的天空》。”

    维拉张嘴,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顾容与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当年我是陪着爷爷奶奶去看的,原本以为这又是一部政治剧,却没想到讲的大多是人生。这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好的戏剧——我不认为有什么话剧或是电视电影能超越它了。”

    后来在2006年,表演工作坊十周年演出,维拉有幸得到了票,陪着顾容与再去看了一次他口中的《红色的天空》,维拉哭了,不仅仅地因为他提到过的那句台词,还因为那首她永远无法忘怀的歌。

    小黄鹂鸟儿呀,可能知道吗?马鞋上绣着龙头凤尾花,两朵花呀……

    原来是需要这样苍老的嗓音唱这首歌。

    在那部舞台剧里,她看到了外公外婆的暮年。

    “大陆人现在不太承认我们的身份,老先生,如果您葬回大陆去,那只是大陆人的子孙,如果您葬在台湾,那就是台湾人的祖先。”

    在场的观众都笑了,只有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比谁都更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她的外公不被承认身份,外公做梦都想回到大陆来。

    火车鸣笛,行李被传送带带去远方,从此漂泊天涯,老无所依。

    “们知不知道,感觉不到痛的痛,有多痛”,他们带着遗憾,仿佛很快就会被这个世界遗弃。

    跟戏剧一样,不管生命再怎么虚妄,人生都不能重来。

    我们很容易就走岔了,可是太平坦的路终究少了一些刺激。

    维拉抬头看见舞台亮了灯光,有些刺眼,又有一个故事要开始了。

    而子慕的这出舞台剧改编自彼得潘的童话,很美的场景与设定。

    开演前十分钟,子慕猫着腰跟他们坐到了一起。子慕说,虽然我觉得还是有些糟糕,但是该拉出来溜了就别藏着。

    海欧宠溺地看着她,然后把目光放到了舞台上,不管怎样,这都是她推去了所有的商演专门为了他排的一部剧。

    如子慕所说,演员虽然演技不错,但是临场应变还是欠缺,闹出了些许笑话,可是海欧却一句都笑不出来。

    彼得潘对温迪说,“我原来也一直以为妈妈会一直开着窗子等我,于是我就在外面玩了两个月,又玩了两个月,再玩了两个月,然后我飞回家。可是窗户已经栓住了,妈妈已经把我忘记了,我的床上睡着一个小不点。”

    虎克对彼得潘说,“的温迪终究会离开的。”

    彼得潘,拒绝长大,可是身边的人却不得不长大。

    好像那是六岁的那年,子慕生病,他坐在床头给她读彼得潘,那时候他并不认得几个字,捧着那本漫画,给她讲了他心中的故事。

    沿着右边第二颗星星直走,走到天亮就到了,那里是永无岛,那里没有人必须长大。

    慈眉善目,春暖花开。

    可是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温迪长大了,她除了是一个伙伴,是亲人,还是一个……女孩。

    此刻,她看着台上的彼得潘,温良恭顺。

    他心尖上的女孩光芒万丈。

    离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子慕回到了后台。

    谢幕的时候她跟着演员们一起上去了,她说这出剧送给们,也送给我的彼得潘,谢谢他在温迪身旁陪伴她长大。

    维拉听着感动,扭头去看海欧,却发现他早已不在。

    顾容与碰了碰维拉的胳膊,“看台上。”

    海欧缓慢却坚定地朝子慕走去,子慕笑着看他,像等待自己的王子。

    她如往常一般等待着他落在额头上的吻,他是她熟悉到骨子里的人,她甚至记得他掌心的纹路,记得他什么时候开始换牙。

    那晚的灯光很亮,后来还有人放了焰火,子慕觉得一切都那么滚烫,每一处的温度都会把她灼伤。

    维拉看着台上的情形目瞪口呆,子慕跑出了很远她才回过神来,起身想跑出去追的时候却被顾容与抓住了手。

    “这是他们的事,管不了的。”

    “可是子慕……”

    “海欧意识到她是个女孩子了,可能她还有一些无所适从。”顾容与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而我们只需要祝福就好。”

    子慕的确对那个吻无所适从,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海欧的唇碰到她的那一刻,她的大脑似乎被抽空了。

    她是温迪,他是彼得潘,彼得潘和温迪没有在一起也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肯定是海欧弄错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