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都市小说 > 不知北山向阳 > 71 前夕
    乔时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维拉正在做最后一道菜,腾不出手,把手机递给了顾容与,自己就接着忙了起来。

    乔时并没有想到会是顾容与接的电话,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收回了平日的那副痞子腔调,来我往,大方磊落。话语间犹如高手过招,句句都在影射。

    顾容与挂了电话,淡淡地看着客厅里陪奶奶看电视的王兰陵,嘴角上扬,“奶奶,我去接一下乔时。”

    维拉看他只穿了单薄的衣服就要外走,熄了灶台上的火就跑过去拉着他,“冰天雪地的,仔细感冒了奶奶要心疼,穿上大衣再出去。”

    奶奶要心疼,那么呢?

    维拉,知不知道现在真的很像一个温良恭顺的妻子。

    乔时来的时候拿了两瓶葡萄酒,不算贵,但是也不好买到,分寸拿捏得很好。之前一直在猜测维拉请他的目的,如今见到王兰陵倒是明白了个十成十,不由得心里冷笑。

    维拉和宿舍同学的复杂的关系是他挑起的,但是今年入冬后解决的七七八八了,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热络,就是看着这个王兰陵有些奇怪,原来是这样。

    他可以阴维拉,却不喜别人用手段阴她。

    乔时跟大家一一打了招呼,笑道,“爷爷听说我要来吃白食,嫌我丢了他的面子,让我带了两瓶酒过来,大家一起喝酒也热闹些。”

    顾奶奶觉得孩子懂事,也蛮开心,招呼着大伙儿去餐厅。刚想让顾容与给他爷爷打电话,门便打开了。

    顾爷爷被家门口那么多的鞋吓了一吓,自家似乎没来过那么多孩子啊,有些不适应。

    “顾爷爷好。”一帮小孩子看着他笑眯眯地打招呼。

    顾爷爷也是难得的笑意,“好,好,去吃饭,等久了吧。”转身后压低了几度嗓音跟顾奶奶说,“这老太婆也真是的,家里来了那么多的人也不早些跟我说,还好今天没什么特别的公务,不然还让人家孩子等,多不好。”

    顾奶奶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这不是刚刚合适嘛。”

    曲奕因为有顾爷爷在场不敢放肆,小口小口地抿着汤,跟着大伙儿说一些片儿汤话还得斟酌着用词,这就是大家一般不来顾家的原因。顾爷爷素来严谨,他们向来在他面前走路都摆的女步,就怕不合规矩。顾爷爷虽不至于会当场教训他们,但是那脸一板起来会吓死人。

    顾爷爷见乔时有些面生,“这孩子是?”

    乔时放下勺子,彬彬有礼的样子,“我叫乔时,跟容与维拉曲奕是高中和大学的同学,因为不在院子里住,平日走动比较少,爷爷不认识我也是在情在理的。”

    “爷爷,乔时在学校里可照顾维拉了,上次维拉摔伤了脚,去上课的时候都是乔时背她去的。”王兰陵笑道。

    这一句话一出来,大家都看向她了,大多皱眉。

    顾爷爷和顾奶奶却是看向维拉,“怎么会摔了脚,现在还要紧不?”

    “爷爷奶奶放心,没有什么大碍,是五姐大惊小怪了,还特意提了出来,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顾奶奶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看向乔时,“我们维拉麻烦多加照顾了,容与和奕子平日都不跟她在一起,出了什么事也没有男生照料着。”

    乔时点点头,“应该的,奶奶。”

    曲奕听了那么多算是听出了一些门道,顿时厌恶地看着王兰陵,还提醒了一番,“我家妹妹没什么识人的眼光,什么黄鼠狼都能往家里带,平时有空就做做法,帮我家妹妹驱驱妖。”

    话说得比较难听,王兰陵顿时脸都白了,顾爷爷顾奶奶也在皱眉。

    维拉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他们既然对当年的江洛不上心,何况今天的乔时呢。

    这份信任,不是几句话就能挑拨的。

    顾容与给曲奕夹了一个鸡屁股,“丫就是一黑白无常,还驱鬼得先把赶出去。”

    与此同时,维拉也给他夹了鸭屁股,“同上。”

    顾奶奶扑哧一笑,“们就会欺负奕子。”

    不管怎么说,这气氛是缓了过来。

    吃晚饭,顾奶奶说要出去散散步,要王兰陵陪着。

    回来的时候王兰陵脸色很不好看,维拉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她,没说什么。

    老人过的桥比她走的路都要多了,心里能不透亮吗?不在外人面前说出来,是对晚辈的情谊罢了。

    把老人当傻子,那就是的错了。

    维拉并不高尚,见到这样的王兰陵,心里还是有一些高兴的,隐约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顾爷爷吃了饭就去了书房,剩他们四孩子凑了一桌。

    “曲奕我警告,这局不能再诈和!”维拉叉腰,作水壶状。

    曲奕学她,叉腰,“阿与,不能再给维拉放炮!”说着还忿忿不平地看着乔时,“看他们这对夫妻档,简直不把人夹眼里。”

    乔时表示赞同,“我们捣散他们吧,维拉我要,顾容与留给。”

    曲奕码牌,“算了吧,当年江洛都没能捣散。您就歇着吧啊。”

    “少爷我近水楼台。”

    “人家情比金坚。”

    顾容与挑眉,听他们呛呛,也不还嘴,觉得还蛮有意思,特别是看到维拉扑捉他的表情时。

    如果乔时事事推却,彬彬有礼,那就必须必须上心了。

    而如今,居然在跟曲奕呛呛。姿态摆明了,他反倒不担心了。

    谁不比谁骄傲呢。

    就算是尽心尽力,卯足了劲,她家姑娘也不会跟他走的。

    这一点,顾容与从来都很自信。

    亏得王兰陵当了一回小丑。

    两个局外人吵得厉害,身为局内人的维拉看不过去了,提议——“要不们打一架?”

    “好主意!”两人扔了牌局,兴冲冲地跑到了外面的空地比划。

    “在学校过得不好。”看见两人兴冲冲出去的背影,顾容与淡淡地说。

    维拉在他面前不想坚强,“中间有一段时间,我跟回回都被孤立了,不过后来好了。表妹,跟我们一直不大对盘。”

    那时候是不是特别难过?这句话在口中氤氲了一圈,还是没有问出来。他自己早就有了答案,问出来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阿陵她从小娇生惯养,脾气比较大,说话也比较直,其实没有什么坏心肠。”

    维拉点点头,不想多说。

    “上次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因为她们?”

    说到这个,维拉委屈了,手指在麻将桌上抠。

    顾容与叹了口气,“我平日不开机,只有在周五周六的晚上会开。如果平时有什么实在不好解决的事儿,给曲奕打电话,他会告诉我的。”

    维拉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

    十分钟后,被对方揍到灰头土脸的两人回来了。

    “我一直弄不清楚,我们为什么要打架?”

    “对啊,刚刚没说赢的人怎么怎么地啊。”

    “没什么,就是想把们支开罢了。”

    “支、支开!哥哥那么维护们,居然支开哥哥!”

    维拉堵耳,“曲奕烦死了烦死了。”

    心里却是高兴,他刚刚那么说,是允许自己给他打电话了吗?

    可是,凭什么呢!

    什么时候顾容与才能真正的吃一次醋呢?

    越想越生自己的气,她是被套牢了是吧,活生生地被培养成了一块望夫石!

    晚上回家的时候,看到子慕在逗娃娃,苏拓也蹲在旁边,拿着个小鼓摇啊摇的,要是娃娃笑了,他会比娃娃更开心。

    爷爷说,维拉,有没有想过这孩子怎么办?我们家实在不适合再领养一个。

    维拉点头,当年子慕就是用的领养的身份,如今再领养一个娃娃,很容易就落人口实。

    子慕抓孩子小手,“姐,把娃娃送给当初在坝上草原收留过我的夫妇,他们一直都想养一个娃娃,说怎么样呢?”

    维拉想了想,觉得挺好的,孩子的确该有个家了。

    苏拓有些难过,小鼻翼一颤一颤的,“姐姐要把小妹妹送走了吗?”

    维拉蹲下来摸摸他的脑袋,“小拓很喜欢她?”

    孩子点点头。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能只想着把她留在身边,要为她考虑。”

    “她跟我在一起也很开心。”

    “现在小拓放假在家,可以每天陪她,可是上学了呢?妹妹一个人在家,很寂寞的呀。”

    孩子低头,不说话了,小脚左右蹭着。

    子慕挨了挨他的小脸,“小拓喜欢的话,那就等小拓上学后再把妹妹送走,以后双休日姐姐带去看妹妹。”

    孩子睁着水汪汪地眼睛看她——“真的?”得到姐姐的确认后开心地抱住了姐姐的脑袋亲亲。

    维拉看着腻歪歪的两人笑了,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把他绑在身边。

    就像老鹰,再怎么喜欢,看着它翱翔就好。

    维拉看向窗外,冰雪几乎把整个天地都照亮了。

    大一暑假,维拉跟着宿舍里的同学去了大山支教没有回家。看着那一双双淳朴的眼睛,她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转身离去。

    原本只是三个星期的支教,维拉留了两个月。

    她说爷爷,我好像离不开这里了,我觉得他们需要我。

    爷爷说去做喜欢的事情,家里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而冬天回家的时候,爷爷却病重了。

    2002年的冬天好像特别更冷一些,大雪几乎覆盖了半年。

    那时候老人站都站不起来了,躺在床上,时不时还能跟她们说说话。

    苏志国和向彤都拿到了回b市的调令,军衔依旧是少将,但是在明眼人心里,却是升了的。老人看着儿子,心里的遗憾又少了很多。

    老人不愿意去医院,怕哪一天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也不愿动刀子,坚持要在家里治疗。

    维拉晚上听到老人的□□声,无能为力地站在门外,泪水糊了一脸。

    子慕高三了,通告都停了下来。之前接的电视剧,因为演技不错,阿尤这个角色也讨喜,积累了一定的名气。后来还接了一部电影,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但是电影是大制作,影帝影后都没缺的,子慕在众星云集中愣是没有被比下去,越来越多人打听那个有灵气的姑娘是谁。

    维拉知道她有多么不容易,有时候累了还会打电话跟她哭,哭完了就挂电话。后来爷爷也不忍心了,说子慕有什么困难要跟家里说。毕竟是嫡亲嫡亲的孙女,哪能为了面子就撩了挑子,可子慕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说爷爷,我只想知道只靠我自己,我能走多远。

    现在爷爷重病了,子慕比谁都更难过些。她等于是爷爷带大的,小时候大家都有爸爸妈妈,可她只有爷爷。

    除了上课睡觉,子慕几乎没有一刻不在爷爷身边。

    她说爷爷,我要考军艺,我跟姐姐一起穿军装给您看。

    苏老躺在床上,早已没有往日的神气,他拍拍子慕的手说,“爷爷等着,去帮爷爷拿相册过来。”

    老人每天都会翻看相册,一遍一遍地想,他说维拉,我老梦见外婆,老梦见,我是真的很想她啊。我做了很多错事,我对不起她。

    苏老指指自己枕头下,示意维拉把下面的东西拿出来。

    维拉颤抖着手把爷爷小瓶子拿了出来,她认得它,是当年爷爷去大西北的时候,在外婆的骨灰盒里敛的。

    苏老接过,握在手里,然后放在了心脏的位置,泪水扑簌扑簌的掉。

    维拉从来没有见过爷爷掉眼泪,即使是在最疼的时候,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维拉紧紧地握住爷爷的手,“爷爷,不要这样,我看着很难过。”

    “把容与那孩子叫过来,我同们说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