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都市小说 > 天师执位 > 224 尾戒 12
    两人下了铁架,出去后,发现后台工作人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似乎还处于紧张状态中,看到他们,都投来奇怪的目光。

    这种场面张玄见多了,目不侧视,很有底气地向前走,在经过舞台入口时,他往里看了一眼,里面仍然围了很多人,钟魁停下脚步,感觉到他不稳的气息,张玄叹了口气,站住了。

    “人一下子就这么没了。”

    钟魁伤感地看着被人群围住的场地,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一瞬间消失在眼前,残忍得让他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张玄不太会安慰人,他本来就看出丁许虹气运很低,所以才派汉堡保护她,但没想到她会自杀,这种死法,就算身边有再好的保护神也是徒劳的。

    看看手表,快到去美甲店的时间了,见钟魁这副模样,正想改变计划,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去,身旁淡香飘过,哈斯牵着他的爱犬从旁边走过来。

    突然发生的意外没对哈斯造成任何影响,只是表情上少了点微笑,但这也仅仅是出于礼貌,是对死者的尊重,而并非伤感。

    随着他的靠近,张玄的心弦马上绷紧了,眼神从他身上转到他脚下的爱犬,白犬没有用项圈,但它很老实,乖乖跟随在主人身边,感觉到张玄的注视,白犬抬起了头,眼瞳碧青澄净,的确很像多年前他遇到的那支白狼,但它身上没有妖气,半点都没有。

    所以,还是自己多想了吧?

    “真巧,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再遇上。”

    清朗嗓音把张玄的视线又拉回到哈斯身上,既然知道美甲店有问题,那哈斯在那里出现可能也不是偶然了,但奇怪的是,他的气场很清,随意洒脱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哈斯没有戳破张玄刚才拍自己,张玄也只当不知,不管怎么说,天生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他对这个人多了份戒心,问:“出了这么大的事,要离开?”

    “出了这种事,我很遗憾,”

    哈斯很娴熟地说着场面话,“可是接下来的事该交给警方处理,我们留下来并不能帮到什么忙。”

    “也许那位小姐是被杀的,嫌疑人还在会场里。”

    张玄话里含针,哈斯却不在意,微笑说:“这么说,是把我也当成嫌疑人中的一员了?”

    “那倒没有,不过作为主办者一方,在事件发生后,哈斯先生就这样离开,可能会显得有些过分。”

    “这种事想开就好,留下来未必是因为担心死者,离开,也不一定是不在意。”

    哈斯看了一眼还沉浸在伤感中的钟魁,平静地说:“生命什么的太轻了,出门被车撞撞,可能就没了,可是许多时候,大家又把它看得很重,把它当成唯一的存在,太轻却又太沉重,真是矛盾得让人无所适从,所以,何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凡事凭心去做就好了不是吗?”

    轻淡淡的一席话,听在张玄耳里,却犹如重击,心头被震到了,无法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仿佛一直滞涩的感觉被点透,醍醐灌顶般的,让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自寻烦恼是多么的愚蠢。

    心房在强烈鼓动着,为刚刚弄明白的事实,他忘了最初跟哈斯聊天的目的,拔腿飞快向外跑去,钟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忙向哈斯道了告辞,也跟着跑了出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哈斯笑了笑,蹲下身摸摸爱犬的脖颈,说:“这些人都很笨啊是不是?还不如呢素问。”

    张玄一口气冲出歌剧院,边跑边打电话给聂行风,可是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他还要再试,钟魁从后面追过来,问:“怎么了?突然跑出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没有,我只是想说声抱歉。”

    想打给聂行风,亲口跟他说声对不起,为这段时间他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哈斯说得对,他把许多事都想得太重了,因为太在意而患得患失,不断把压力加附给自己和聂行风。

    张玄抬起手,黑暗中默默盯住那枚尾戒,他不是没有觉察到尾戒的怪异,却刻意回避了。

    但其实有什么好怕的呢,他作为海神的暴戾残忍乃至无情,聂行风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在这样的情人面前,任何伪装都是没必要的,就算师父是他杀的,大不了这份罪责他来承担就好了,又能怎样?

    “……可是他却不听我的电话。”

    此刻体会到了聂行风总是拨不通他的电话时的心情,张玄自嘲地说。

    钟魁不了解他们的事情,也不知该说什么,张玄回过神,快步走下台阶,向停车场奔去,钟魁跟上,问:“去哪里?”

    “美甲店,”张玄上了车,见钟魁也跟着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他说:“的朋友刚出事,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留下来,我又能做什么呢?”

    死亡来得太快,钟魁有些迷惘,丁许虹算是他最亲的人,对于她的死,他该是慌乱和伤心的,但他现在感觉更多的却是茫然,想起哈斯的那番话,他的心神渐渐定下来,说:“至少我跟着,还能帮到。”

    张玄没再多说,把车启动起来开了出去,远处警笛声渐渐驶近,张玄的车驶进车道的同时,一辆警车从对面拐了进来,两车相错,他看到副驾驶座的车窗开着,里面坐了一位年轻的刑警,刑警肤色白皙,一对细长凤目,让他看起来很秀气,张玄注意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张玄,四目相对,男人微微一笑,老朋友似的向他扬了下手。

    钟魁看到了,问:“朋友?”

    “不认识,”张玄目视前方,淡淡地说:“我从不跟鬼做朋友。”

    也就是说那男人不是人?

    这答案太惊悚了,钟魁抖了一下,但想到如果一只鹰也会说话的话,那刑警是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叹了口气,说:“如果世上有鬼也不错,这样我就能再看到虹姐了。”

    张玄扫了他一眼,这种留之心是最不可取的,羁留的感情越多,要偿还的就越多,到最后想顺利轮回都不可能。

    “不是有晕血症吗?”他故意问:“怎么刚才没晕倒?”

    “啊?……啊!”

    被提醒,钟魁潜意识中压制的本能马上复苏了,两眼一翻昏倒过去,张玄没叫他,只是瞄了下手表。

    “可以晕四十分钟。”看着前方的路,他很平静地说。

    百货公司到了,张玄随便找了个位子停好车,拿了背包下了车,见钟魁还没醒,便转到副驾驶座那边,把门打开,从背包的侧口袋里拿出德国军刀,在他脸上拍了两下,问:“是现在跟我上去,还是让我放血?”

    钢铁的冰冷传达给钟魁,恍惚听到张玄说要放血,他立刻睁开了眼睛,跳下车,刚醒过来,他还有些迷糊,左右看看,说:“这好像不是百货公司?”

    “是后门,难不成想正大光明地从前面进去吗?”

    张玄向前走去,抬头看了眼夜空,月亮悬在头顶正中,露出大半个圆弧,月色很好,让他连手电筒都不需要了。

    来到大楼门前,见上方安了监控器,他用索魂丝把镜头打到了另一边,后门上安装的是密码锁键,他先掏出备用磁卡□□去,又在按键上捣鼓了一会儿,就听啪嗒一声,门开了。

    钟魁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既赞叹张玄高超的开锁手法,又有些不解,跟着他进去,问:“为什么不用法术开锁?”

    张玄瞪了他一眼,真不识相,如果他的法术高超到那种程度,还需要这么麻烦吗?

    “为了不惊动里面的人。”他面不改色地说。

    为了防止被警卫发现,张玄没走电梯,而是拐到楼梯里一阶阶往上爬,还好楼层不是太高,在转了七八圈后,他们来到了最上面的一层。

    空间静悄悄的,只留了安通道的地角灯,张玄带钟魁避开监控器镜头,贴着墙边走过去,在美甲店和长青馆之间停了下来。

    钟魁见他不动,便走到美甲店的玻璃门前,贴着门往里看了看,问:“要怎么进去?”

    “去那里之前,我想先进这边看看。”

    张玄去了长青馆,上面只是普通门锁,比楼下的电子锁好开多了,他开了门,等钟魁进去后,把门重新关上,打开了手电筒。

    长青馆是租来的门面,店铺并不大,正对门的是条走廊,经走廊来到隔间,分别为工作间和休息室,里面布置得很简单,除了桌上堆放的整排易学书籍外,没有多余的装饰,空气中隐约透着煞气,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张玄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股刚正凛然的杀气不正是身为杀伐之神的聂行风所固有的吗?

    心因为发现这个意外而砰砰跳个不停,再想到老屋的气息,张玄的心绪有些乱,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打开面前的电脑,电脑启动的同时,他脑子里也在迅速转着念头,这种特有的神祗杀气不是下等精怪能复制出的,但董事长也不可能是傅燕文。

    ——也不一定是傅燕文才会留下杀气,如果一个人常来,就总会留下属于他的气息……

    电脑发出哔哔声,是密码输入的提示音,张玄急忙甩甩头,将不可能的猜测甩出大脑,伸手在键盘上按了几下,解除了密码控制,进入系统,钟魁在旁边看着他手指飞动,很快将傅燕文的文档调了出来,在一番查找后,找到来这里咨询的人员名单,拿出随身盘,拷贝了一份,一系列动作做得华丽流畅,直把他看得心惊肉跳。

    “这是犯罪吧?”他结结巴巴地问。

    “我做的事中,不犯罪的不多。”

    张玄把资料部拷贝完毕,关了电脑,又将弄乱的地方恢复原状,抬头给钟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两人顺原路返回,钟魁没经验,到门口后,直接拧开门把往外走,张玄没来得及拦住,就听他出去后发出嘿的轻呼,黑暗中看到警卫巡逻用的手电筒光芒,张玄急忙关上门,只留一条缝,在里面小声交代:“别说话,别乱动。”

    “……”

    面对这样的指令,钟魁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在远处巡逻的警卫,他很想问——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是在比谁更弱智吗?

    还好警卫暂时没注意到钟魁,手电筒扫向其他地方,钟魁看到附近摆放着装饰用的大型绿色植物,急忙趁机跑过去,谁知他才跑到一半,警卫就转过身,手电筒的灯光照来,恰好将他罩在光芒当中,钟魁吓了一跳,就像中了定身术,顿时呆在了那里。

    警卫打着手电筒向他走来,钟魁这辈子没做过坏事,现在被完美地捉包。

    看到膀大腰圆的警卫,还有他腰间的警棍,钟魁刚腾起的逃跑的念头顿时消失无踪,双手抬起,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性,又做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说:“我是美甲店的店员,忘了拿东西,过来拿,我什么都没做,我是好人……”

    警卫没因他的辩解而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见警卫抬手拿警棍,钟魁紧张得额头冒出了汗,咽了口吐沫,急中生智,又说:“我刚才说错了,其实我是睡懒觉忘了关店,结果百货公司大门关了都不知道,所以我就想在这里……凑合……一晚……”

    话说到最后,尾音开始无意识地拉长,因为说话的人自身处在了恍惚边缘,钟魁看着警卫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却完没有停下的迹象,正想往后退,就见眼前一晃,警卫穿过他的身躯走了过去。

    于是钟魁的话也就这样磕磕巴巴地打住了,愣了几秒钟后,立刻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不对劲,又转身看警卫,就见警卫走到绿色植物那边,用警棍拨了拨,没发现什么,就转了个身,哼着小曲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