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都市小说 > 天师执位 > 109 轮回 9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烈晃荡,然后旋转在重重的跌落后静止下来,周围一片宁静,张玄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天边一弯明月,千百世的回转,亘古不变的只有这片苍穹,带着洪荒上古时代的浩瀚。

    “董事长,我们好像回来了。”

    看到同样跌倒在地的聂行风,张玄神思莫名其妙地恍了恍,喃喃说。

    这次两人的手握得紧紧,密不可分的相牵,并躺在平地上仰望钩月晓星,原该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可惜目前气氛不对,看着周围飞绕的阴魂厉鬼,张玄很遗憾地发现他们现在不是在亘古荒原,而是万年后的现代、三破日最凶险的时刻。

    “们……”看着他们,霍离脸上写满了疑惑:“去了非洲的远古吗?”

    两个人都是一副灰头灰脸的模样,衣服像是被烧过,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都是赞美,张玄倒罢了,聂行风可从来没这么狼狈过,还穿着张玄的外衣,以小狐狸的智商实在想不出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导致这副惨状。

    “我们能回来已经是奇迹了,还敢讽刺大哥。”张玄坐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别担心,我有给们带礼物,都是上古的玉石喔,啊,宝石呢,怎么都空了?”

    口袋瘪瘪的,很清楚地告诉他里面什么存放物都没有,张玄顿时急出了一脑门的汗,立刻将口袋翻过来,有几颗小东西掉出来,他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很失望地发现那只是沙石。

    “董事长,的呢?”白白去上古走了一趟,却什么都没捞到,不甘心,张玄又急忙去搜聂行风的身,理所当然的,聂行风口袋里也空空如也,这让张玄彻底绝望。

    “怎么可以这样?我差点把命丢在那里耶,就算给个鼓励奖也好啊!”

    众人一脸黑线,同时在心里暗想,让张玄去远古改变命运也许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在这个神棍眼里,除了钱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张!玄!”

    被聂行风吼,张玄这才回归状态内,看看周围的众人,还有立在远处默默注视他的狐妖,这才想起他们这次远古旅行的主要目的。

    “怎么样?”若叶问。施法损耗了他所有气力,话声中透着虚弱。

    看着大家分外殷切的目光,张玄突然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吮吮手指,很想在这时候把小满推出来,充当挡箭牌。手指被聂行风握住拉下来,反握住他的手,张玄已经尽力了,这一点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不需要有任何歉疚。

    “失败了对吗?”萧索话声从胡灵儿的嘴里吐出,“如果们成功的话,我就该消失的。”

    她似乎在那里立了很久,散开的长发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聂行风看着她,那单薄身影透着千百年来岁月折磨的沧桑,让聂行风突然觉得她很可怜。

    每次期待找到情人的轮回转世,每次都以失望告终,如果这份坚持算是错了,那么执着二字又该怎样去解释?

    “们都在撒谎,我根本就不该信们!”

    胡灵儿嘶哑的声音喊道,盯住他们,眼眸里射出疯狂怨毒的光芒,随即手掌握起,戾气凝固掌中,准备随时击出。

    “别这样!”阿凯跌跌撞撞冲过去,拦住她,恳求道:“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我们再一世世地寻找,好不好?”

    胡灵儿一掌把他拍了出去,他重重跌到一边,几口血吐了出来,显然胡灵儿下手颇重。

    “太过分了!”葡萄酸上前扶起阿凯,冲鬼狐大骂。

    剑气击来,御白风和羿急忙拦下,剑气颇为霸道,御白风胸前顿时被划出几道伤痕,羿变幻成人形,弯刀翻飞,在周围散出一层煞戾之气,可惜胡灵儿根本无视它的攻击,即使被利刃划伤,也丝毫不在意,只一味地攻击御白风,倒是围在近前的阴魂被羿的煞气击到,魂魄被击得四分五裂,一时间哀嚎嘶叫响遍山谷。

    争斗间胡灵儿的手臂被羿的弯刀划过,顿时鲜血四溅,一只臂膀落在了地上,鬼与狐的身影在瞬间交替隐现,她咬牙忍住,羿却吓坏了,董事长不想为难鬼狐的心思它知道,所以只想把她吓唬走,没想要杀人耶,立刻撤刀退开,身形一转,变回了蝙蝠模样。

    “喂,这个时候不要给我搞自闭!”张玄话落同时,羿已经咬着爪子飞没影了。

    失去了一只手臂,鬼狐身形略略停顿,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嘶吼,鲜血崩流的断口很快重新长出一只新的手臂,诡异的重生能力让众人都愣住了。

    当年刑的神力赋予这片山林同时,也给了胡灵儿重生的机会,可惜怨恨让她的修炼离正途越来越远,终于变成了非狐非鬼的怪物。

    张玄想到了这一点,转头看聂行风,鬼狐可以断骨重生的能力是他们没想到的,也就是说对方根本杀不死,那他们就岌岌可危了,若叶和御白风都受了伤,西门兄弟又不懂法术,霍离他们更指望不上,这里最厉害的就是羿,还在关键时刻搞自闭去了,让张玄很想吐血。

    道符用光了,到天明还有好几个小时,这种状态他们怎么可能撑过去?真想跟羿一样也去搞自闭,可看到聂行风冲上去,张玄一咬牙,抢在了聂行风之前,将颈下戴着的辟邪玉器抛了出去。

    玉器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金光,打在胡灵儿身上,凌厉罡气下,胡灵儿被打得跌了出去,身形幻了幻,变成了狐鬼相交的形状,嚎叫一声,重新飞身扑上,御白风被她的狐爪击中,摔倒在地,她仍不依不饶,尖锐的利爪扣住御白风的喉咙,还好霍离的火链法器及时甩过,锁住她的手腕,让御白风堪堪避过致命一击,但霍离自己却被震回的法器敲中脑袋,晕了过去。

    几声枪响划过寂静夜空,打在胡灵儿身上,也只是让她的身形微微一滞,不过张玄的索魂丝已趁这个机会甩出,银龙划破长空,盘旋着将她身形圈在当中,索魂丝上盘旋着鬼怪最忌惮的罡气,她奋力挣扎,却没挣扎开。

    千载难逢的机会,张玄不敢犹豫,拈起指诀,当空横画半圆,喝道:“乾坤借位,雷电齐行,神兵疾火如律令,祈火,诛邪!”

    天火焚起,胡灵儿突然仰头发出凄厉长嘶,顿时阴风凌厉,从四面八方旋来,瞬间将天火灭了个干净,同时双掌齐出,剑气划过,张玄先前接了七记天雷,真气早到了强弩之末,索魂丝被震成数段,银龙罡气消失在夜空中。

    “张玄!”

    见张玄被震得跪倒在地,聂行风急忙扶住他,他很想拿出体内的犀刃,就像上次那样,可惜根本不行,只能护在张玄身前,避免胡灵儿对他的继续加害,还好,胡灵儿震断索魂丝也消耗了大量真气,立在原地不断颤抖,狐影和鬼影交替闪现,嘴角鲜血流下,看来也受了重伤,周围无数冤魂看到她虚弱,向她逼近,却被她的大喝声远远震开。

    “这又是何苦?”看着她,御白风无限怜悯地说:“如果想杀我,我就在这里,任动手,可是为了复仇,把自己的命都赔上,作为仇人的我真值得这样做吗?”

    因为剧痛,胡灵儿不断喘气,听了御白风的话,她抬起头,恶狠狠地说:“值!”

    今天御白风死也好,她死也好,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一世世的寻找,换来一世世的绝望,她已经累了,看不到尽头的等待,才是最绝望的事,跟这相比,死亡要幸福得多。

    身形一晃,立到了御白风身前,手扬起,向他心口刺下,聂行风忙叫:“住手!”

    掌中真气贯入,亮光划过,犀刃已紧紧握在了手里,聂行风跃身上前,却在刀锋刺落时微微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抢先窜到他身前,挡在了胡灵儿和御白风之间,接下了胡灵儿的追命一击。

    尖锐爪锋刺进阿凯的胸膛,血光中他倒在了胡灵儿面前,胡灵儿怔住了,竟忘了缩回手,更没注意到逼向自己的犀刃,阿凯却看到了,忍痛推开胡灵儿,对聂行风说:“请放过她吧。”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聂行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胡灵儿很可怜,所以他曾尽力去帮她,可是当看到她枉杀无辜时,放了她也许只会让她更加错下去。

    “不关她的事,我是自愿死在她手上的。”

    看出了聂行风的犹豫,阿凯急忙说,血从嘴角一股股涌出,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却奋力上前抱住聂行风的腿,对胡灵儿大吼:“快走!”

    胡灵儿没动,却看着阿凯,脸上露出古怪茫然的神色,怔怔问:“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呀!”

    阿凯喊得很大声,命已垂危,再无所顾忌,可是胡灵儿却依旧摇头,茫然说:“不,我是问,为什么看到背叛,我会生气到想杀,可是杀了,我心却这么痛?为什么?”

    夜风撕卷起那头长发,发丝缭乱,就像她的问题一样纠结得让人无法回答,她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问眼前所有人,戾气在怔愣中慢慢消散,鬼狐恢复了正常的人形,月光散下,照亮了一袭孤寂身影。

    她盯住阿凯,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开始颤抖,因为剧烈颤栗慢慢佝偻下来,像是被人重重击到,而不堪承受地扑倒在地,喃喃道:“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突然跌撞着扑到阿凯身上,抓住他大声哭叫道:“别死,求别死,我不是故意的……”

    “好像移情别得很快啊。”

    张玄刚嘟囔完,就被聂行风狠瞪,他没敢再作声,咬着手指坐到了地上,胡灵儿是移情别也好,是良心发现也好,看她这状态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动手了,先趁机休息一下。

    阿凯已是弥留之际,颤抖的手拉住胡灵儿,小声说:“我没怪,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怪的。”

    “不!”胡灵儿发出一声凄厉哭叫,突然拉住聂行风,央求:“求救他,可以去远古,一定有能力救他。”

    聂行风手中的犀刃已经消失了,看着胡灵儿,他轻声说:“抱歉,我不能。”

    “阿凯就是巫言的转世对吗?”

    御白风轻声问,从鬼狐痛不欲生的表情中他猜到了这个事实,胡灵儿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点头。

    从第一次看到阿凯就觉得他很熟悉,所有才无法狠心杀他,这么多年,也一直默许了他的存在,她还以为那是自己对残缺之人的一种怜悯,原来只是因为他是巫言的转世。要找的人就在她身边,她却一直都没发现,这是天意弄人?还是她早被仇恨蒙蔽了所有心智,连最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清?

    握住她的手慢慢松了下来,胡灵儿抹去泪水,看到阿凯头垂下,已然气绝,幸福又一次跟她擦肩而过。

    “不!”

    她恸哭出声,心神在茫然绝望中已经完乱了,双手颤抖着握住阿凯的手,想用法力为他续命,又想干脆一死随他共赴黄泉,正慌乱着,手被拉住,她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别这样。”

    抬起头,属于巫言的元神就立在自己面前,清雅平和的容颜,就像万年前那样,胡灵儿想叫他,嘴唇却颤抖着什么都说不出,于是放弃了诉说,只是反手握住巫言的手,紧紧握住。

    巫言抬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微笑说:“是我不好,忘了我们的约定,跟相遇这么多年都没记起那段往事。”

    胡灵儿点头,继而又用力摇头,大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他们相握的手颤得厉害。

    “其实我们相遇过好几世了,只是一直都没发现,因为我每世不仅天生残疾,而且异常丑陋,老天是公平的,面由心生,做出那种残忍诅咒的我又怎么可能还保持原先俊秀的容貌呢?”巫言把目光转向御白风,向他微微一笑:“因为我当年的一时冲动,害得您陷入轮回受苦,我在此收回自己发下的咒言,也请您原谅我们。”

    御白风笑了笑:“那种事,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

    “您比我豁达多了。”巫言汗颜道:“身为咒言师,我轮回了这么久才明白,原来诅咒是双刃剑,当诅咒别人的同时,自己或许更痛苦。”

    他的身影变得浅淡起来,胡灵儿大惊,想拉住他,手却握了个空,她脸色瞬间煞白,恳求道:“别走好吗?我们才刚见面,就要走,下一世再让我上哪去找?”

    “别再执着了,只会让更痛苦,好好修行,也许我们将来还有再见的机会。”

    看着巫言身影越来越淡,胡灵儿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失声大叫:“我不要再等了!要轮回,那就带上我一起去!”

    说着,伸手拍向自己的头骨,巫言大惊,想拦住他,却扑了个空,还是御白风及时抓住了她的手,有情人才刚重逢又要分开,看着胡灵儿哭倒在地,大家既觉得她是恶有恶报,又觉得她很可怜。

    聂行风转头看张玄,想问问他是否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谁知看到的却是一张完不了解状况的面孔,然后歪歪头看他,聂行风顿时明白那是小满,该死的小神棍,一有机会就去偷懒,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

    “也许,我可以帮到们。”若叶的话打破凄凉的空间:“但是们在一起,今后的路可能会比分开更艰辛。”

    一听有希望,胡灵儿连连点头,又转头看巫言,他也一脸惊喜,问:“没关系,您说。”

    若叶走到阿凯的尸体前,握住他的手,口念咒语,很快,两道荧蓝光芒从他手心移到阿凯的身体里,聂行风知道那是若叶的魂魄,但不知他要怎么做。

    “我天生比普通人多一魂一魄,现在送给,靠胡灵儿的功力,可以帮以人形存在世上,但已经不是人了,这样也行吗?”

    两人同时点头,显然对是不是人并不在乎。

    于是若叶继续默念符咒,大家看到巫言的元神返回了阿凯身躯里,过不多久,阿凯坐了起来,若叶松开了握他的手,说:“接下来,们要去收集无主魂魄,直到收集三魂七魄,才能真正成为人,那将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们要明白。”

    人死后魂魄会回归地府,变成无主魂魄的少之又少,除非用邪力取人魂魄,但若叶相信他们是不会那么做的,而且胡灵儿这些年来杀生无数,天劫早晚会降来,他们要选择在一起,今后将面对无数劫难。

    巫言和胡灵儿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有情人终于相聚,总觉得没有什么艰辛是闯不过的,胡灵儿喜笑颜开,早没了之前作为鬼狐的狠戾,向若叶连连道谢:“不怕,还有什么比上万年的等待更漫长?谢谢您帮助我们。”

    两人心愿了结,都满心欢喜,巫言打趣道:“可惜我这世太丑,配不上灵儿。”

    “没有耶,现在流行美女和野兽的组合。”小满操起软软糯糯的话声说,见大家都看他,他很奇怪,反问:“是哥哥这样说的,不对么?”

    聂行风气得把头别到一边,无视张玄的胡说八道。

    事情总算完满收场,唯一违和的是周围越集越多的阴魂,胡灵儿身上戾气消散,那些曾被她残杀的魂魄都围聚过来,想向她寻仇,一时间阴气大盛,向众人慢慢逼近。

    “让我来吧。”若叶伸出右手,朝向天空,温声道:“放下执念仇怨,让我度们去轮回。”

    作为驭鬼师,驭鬼引渡是若叶的强项,果然,在他往生符咒的念动中,无数魂魄随着恢弘唱喏慢慢消散,远处东方亮起一层微薄晨曦,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小白不要走!”

    霍离刚才被自己的兵器震晕了过去,刚刚醒来,就看到御白风的身影也在法咒声中逐渐消散,他急得立刻爬起来,扑过去想抓御白风,可惜握到手的只是一场虚空。

    “有缘起就有缘灭。”若叶拍拍霍离的头,安慰:“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放弃,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很快,御白风的身影完消失在空间,聂行风不自禁地看了眼张玄,突然想,放弃也许是一种幸福,但如果让他放弃张玄,是不是就等同放弃了幸福?

    煦日终于升上了天空,晨曦薄雾,带着属于骊山的灵气,三破日已过,枉死的魂魄在若叶的相助下逐渐散去,巫言夫妇也向众人道别离开,葡萄酸和小满帮霍离挖了个坑,把小猫的尸体埋好,聂行风把那颗绿珠也跟小猫一起葬了,做完小小的坟茔,离开时霍离含着泪说:“小白,一路走好!”

    众人离开山谷,半路回头去望,山峰晨雾茫茫,枝叶连天,满山的清秀灵气,昨晚那场生死交战就这么被湮灭在一片苍茫中。

    聂行风见若叶神色难看,很过意不去,“谢谢,这次没有,巫言夫妇和小白都无法从轮回的诅咒中解脱出来。”

    若叶淡淡一笑:“您别这么说,老天把我送到这里来,也许只是在给我一个自赎的机会。”

    语含深意,聂行风不便再多问,把话题转到索千秋丢失的事上,若叶没在意,说:“也许是天意吧,如果发生的一切真那么轻易就能改变,那命运之说又从何而来?失去了索千秋,对我们来说,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事情结束,羿也自闭回来了,知道自己在生死关头落跑很不对,它很不好意思地跟大家搭讪,听小满和葡萄酸说了解决的结果,不由对若叶的神力异常崇拜,凑过去,讨好地用爪子给他捶背按摩,它阴力很足,正是驭鬼师喜欢的气息,很快,若叶脸色转好起来。

    回到家,小满想去卧室,聂行风拦住他,折腾了一晚上,大家都没吃饭,张玄又受了伤,聂行风很担心他身体撑不住,让羿去准备早点,想让小满吃了早点再休息。

    “可是,身都痛喔,想睡觉觉。”小满眨着眼睛看聂行风,一脸的委屈。

    听他说痛,聂行风马上想起张玄接天雷的那一幕,心提了起来,正想让若叶帮忙看看,西门兄弟过来告别,道谢后,西门雪说:“有时间再聚。”顿了顿又说:“不过希望不要又是捉鬼。”

    聂行风苦笑,老实说,他一直都这样希望。

    “哥哥等等。”

    西门雪走到院门时,小满突然叫住他,噔噔噔跑了过去,聂行风看到他跟西门雪说了一阵话,然后又笑嘻嘻地噔噔噔跑回来。

    “跟西门雪说什么呢?”

    被问到,小满有些扭捏,拧着衣角摇头:“哥哥不让说。”

    听说是张玄的意思,聂行风眉峰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小满,淡淡问:“不是说身痛吗?还敢这样蹦蹦跳跳?”

    “啊!”小满眼帘抬起,一脸谎言被戳穿的神情,聂行风深吸一口气,咬牙问:“又是哥哥让这么说的?”

    “哥哥说痛痛的话,聂哥哥会心疼,就不会骂他了。”小满可怜巴巴地看聂行风,拉拉他衣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哥哥被骂。”

    “不关的事。”

    不想吓着孩子,聂行风亲亲他额头,算是安抚,至于张玄……算了,折腾了一晚上,他现在实在没精力跟那小神棍计较了。

    大家在十里村又住了两天,若叶在葡萄酸,小满和羿的帮助下把五芒星阵的破处修好,霍离有些无精打采,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大家知道他是在因小白的离开难过,所以都尽量避开那个敏感的话题。

    巫言也以阿凯的身分回来了,他虽然只有一魂一魄,但在胡灵儿法力的帮助下,至少看起来跟平常人一样,两人又来向聂行风道谢,看到他们一脸幸福,聂行风突然想,希望他们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至于已经走错的过往,可以通过今后的人生一点点地去弥补。

    到第三天,一通电话把一直沉睡的张玄唤醒了,葡萄酸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闷着头一句话都不说,还是张玄先开了口:“小满在这里待得太久,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聂行风看了眼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小狐狸,又看张玄,张玄说:“我查到小满大哥的地址了。”

    身为地缚灵,只有心愿达成才能顺利往生,而小满的执念就是跟他大哥相见,一瞬间聂行风突然明白了张玄一直没提出离开的原因,他在等待查寻的答案,同时也在给小满和葡萄酸最后相处的机会。

    “小离说小白曾对他说过,千里搭帐篷,没有不散的席,小满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轮回是为他好。”葡萄酸说完就把身子拧到了一边,聂行风看到小狐狸眼睛似乎有些发红,小肩膀耸啊耸,却死命再不肯转过头来。

    第二天张玄驾车来到与十里镇相邻的小镇,在一家小杂货铺前停下,店铺门面简朴,铺架上摆放的货物也不多,一个五十多岁年纪的老人正靠在门口晒太阳。

    “是这里了。”张玄停下车,走过去。

    看他们衣着光鲜,老人很热情地请他们进去,铺子里有股很浓郁的香气,是供香的味道,张玄挑了几件杂物,付着钱,搭讪:“老人家供奉着什么神位吗?”

    “在里屋供着我弟弟的牌位,他很小时候就夭折了,给他布些香火,希望他在那边不冷清。”

    ‘是我大哥!是我大哥!’

    脑中传来小满的叫声,张玄只当听不到,又说:“供弟弟的牌位,不多见啊。”

    “唉,是我亏欠他啊。”勾起往事,老人叹了口气:“他是我最小的弟弟,我去作坊做事都带着他,他很听话的,每天都乖乖在小杂货房里等我下工,那天作坊起了火,他就……他是我害死的,都是我的错。”

    ‘不是大哥的错,不是大哥的错!’小满大喊。

    “不是的错。”张玄替孩子说了出来,“他从来没怪过。”

    老人眼眶有些湿润:“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岁数的关系,最近我常常梦见他,他还是那么小小的样子。”

    他比划了一下小满的个头,小满用力点头,强烈的意志力下,张玄也不由自主跟着点头,就听小满叫:‘问大哥过得好吗?’

    “这里的生意还好吧?”

    “还不错,孩子们都很孝顺,我看铺只是打发时间而已,今年家里还添了新丁,我给小孙子起名叫小满,等等,我拿孙子的照片给看。”

    ‘大哥,我好想!’

    小满开始大哭,弄得张玄也热泪盈眶,很想骂他,可惜满脑子里都是轰轰烈烈的哭声,明明不难过,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老人把照片拿出来,看到张玄痛哭流涕的模样,吓了一跳。

    ‘好可爱,跟我一模一样耶!’

    看着照片,小满开心地笑,于是张玄也忍不住跟着笑,如此这样反复折腾着又哭又笑,他快被小鬼弄疯狂了,不敢再停留,匆匆告辞跑出来,留下铺子里莫名其妙的老人家。

    “哥哥,谢谢。”

    跑到没人地方,小满说,张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根本没时间回话,聂行风把纸巾递给他,张玄擦干眼泪后,才发现声音是从体外传过来的,抬起头,小满正站在前方,微笑看他们。

    “聂哥哥,也谢谢。”

    “心愿已了,该上路了。”聂行风微笑说。

    地缚灵是很可怜的,终生都在固定的地方游荡,这些年多亏有葡萄酸的陪伴,小满才不至于太孤单,聂行风想张玄一定明白那份痛苦,也会这么帮他。

    “葡萄酸!”

    小满向他们身后扬扬手,跟葡萄酸打招呼,葡萄酸一路隐身跟着他们,却一直没走近,听到小满的叫声,它摆摆雪白的大尾巴,用爪子在嘴前做喇叭状,叫:“别磨蹭,快上路吧,一定要投胎去好人家啊。”

    “嗯!”

    淡淡光晕将小满身体罩住,看着他的形体越来越浅淡,葡萄酸突然窜过来,大叫:“别担心,我会去找的!”

    小满似乎说了什么,但话声被厚厚的光墙隔住,葡萄酸听不到,只看到他一脸开心的笑,身形逐渐在光晕中散开,终于完消失。

    “这该死的小满!”张玄在旁边大叫。

    心情被那个小鬼左右,他明明不想哭,却怎么都阻不住泪水,聂行风头一次看到张玄哭,那双蓝瞳被水光完占据,潋滟摇曳的湛蓝瞳色蛊惑着他,让他疼惜,聂行风继续递纸巾,却不安慰,任由张玄发泄。

    好不容易止住泪水,衣襟被拉了拉,张玄低头一看,小狐狸站在他身旁,仰头看他,用一种很崇拜的眼神。

    “很厉害喔,小满说接下了七记天雷,那是我们族长都做不到的事。”

    张玄脸色一板,提着葡萄酸脖子上的毛皮把它扔到一边。

    “小狐狸,别以为奉承几句,我就会帮查小满的来生,天机不可泄露,这是天师的职业道德。”

    “香蕉个芭拉,不告诉就不告诉,我才不稀罕知道!”

    心事被戳穿,小狐狸火了,伸爪子向张玄做了个竖中指的动作后,尾巴一摇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