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都市小说 > 天师执位 > 65 归途 5
    张玄急匆匆赶回医院,就看到到处都站满警察,他一口气奔到顶楼天台,却被迎面扑来的强烈罡气逼得一滞,那是聂行风的六合罡火气息,哪怕历经万年,他也绝不会忘记。

    地上殷红的鲜血映入眼底,张玄脸色阴沉下来,眸里金色戾光一闪而过。

    “我家董事长呢?”揪过倒霉的小徒弟,他喝问。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嘛,我们也在到处找。”魏正义哭丧着脸说。

    刚才他一接到报警,就马上赶过来了,才发现坠楼死亡的居然是陈恺,天台上也有大片血迹,从陈恺身上的伤口来看,血不是他的,那就只有聂行风,因为走廊上的监控镜头摄下了他追逐陈恺进安楼梯的画面,从血量来看,聂行风应该受伤很重,可诡异的是,他人消失了。

    到天台只有一条通道,医院里的人在发现有人坠楼后,第一时间就赶了上来,可是这里除了满地鲜血和沾了血迹的匕首手机外,找不到有其他人存在。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好好关在拘留室的凶犯轻易逃脱,还盗了警察配枪跑到医院来行凶,结果却莫名其妙地死掉了,重伤在身的人又奇异地人间蒸发……

    魏正义拍了下额头,不知道这次的报告自己该怎么写才能蒙混过关。

    “聂睿庭怎么样?”

    “他倒没事,可能是陈恺行凶时被董事长发现了,两人跑到天台上,在搏斗中董事长把陈恺推下了楼,放心吧,陈恺盗枪行凶在先,董事长只是正当防卫,最多是防卫过当,不会有事的。”

    “不是他。”张玄说了句让魏正义更迷糊的话后转身离开。

    刚才他到达时,正好看到陈恺的尸体被抬走,陈恺的手因紧握而造成的淤痕清晰可见,痕上沾有鲜血,他可以想象得出当时聂行风为了拉住陈恺用了多大的气力,在生命和仇恨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张玄脸上浮出冷笑,这一局帝蚩终究还是输了,因为他不了解聂行风,如果那么容易被击败,那就不是战神了,天台上的罡气尚带虚弱,但已经足够了,这证明聂行风体内潜存的本能正在复苏,可以跟帝蚩一较高下了,可是,他受了伤,会去哪里?

    眼神掠过地面上的血迹,张玄心情一阵烦躁,刚才他的预感没错,只是没想到场面会这么惨烈。顺安楼梯走下去,楼梯寂静,最初是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渐渐的,暗夜中传来接踵脚步,有个身影慢慢从黑暗中浮现出,紧跟住他。

    张玄没回头,只道:“蛊惑陈恺来杀人的事没跟我提过。”

    “想给个惊喜嘛,看人类自相残杀真得很有趣,一个小小的暗示,就可以引出他们心中所有仇恨。”

    张玄哼了一声,“只可惜这套对聂行风不管用,他人呢?”

    “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可是天台上到处都充斥着他的六合罡火气息,我放出的阴魂也都消失了,无从卜算。”帝蚩说完,斜眼看张玄,“好像很紧张他?”

    “我只是不想他死在低贱的人类手中,可以杀死他的只有我!”

    “要杀死他不那么简单,我已经失手几次了。”帝蚩说完,脸上又露出诡笑:“不过我也不急于一时,反正马上就到他命星衰败的时刻了,到时我取他灵力,要他的命,大家各取所需。”

    张玄没回应,帝蚩又道:“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也算不出他去了哪里?不如我再加剂猛药,让他尝尝走投无路的滋味好了。”

    “我不用算。”张玄笑了笑:“他会主动联络我的,早晚。”

    聂行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废弃的杂物仓库里,他坐起来,本能地用手捂住小腹,却随即发现没有痛感传来,低下头,见腹部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迹,伤口却已痊愈。

    “恩公,您醒了?”一位白衣男子闪身走进,面容冷峻清绝,是霍离的父亲赤炎。

    想起曾经预见过火狐族地的那片惨状,聂行风忙站起身,问:“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族里出了什么事?”

    “前日有人用法术引天雷肆虐,幸得恩公出手相助,我担心小狐有危险,把族人安置好后就立刻赶了过来。”

    赤炎在中途感应到聂行风的气息,顺气息过去后,发现他昏倒在圣安医院的天台上,怕有人伤害他,便迅速带他离开,并在这间仓库周围做了结界,封住行踪。

    “我出手相助?”聂行风疑惑地摇头。他仅仅是预见而已,而且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怎么救援?

    赤炎笑笑:“恩公神力无边,也许不需身临其境,只凭意念就能令天雷消散。”

    聂行风一头雾水,更是不懂。

    到目前为止,他最大的灵力也就是随意穿越空间,用意念控制外界对他来说,难度系数好像大了些,不过仔细想想,当时好像是有一阵子的恍神,在恍神间自己做了什么还真是记不起来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聂行风按按腹部,苦笑:“别一口一个恩公叫了,我担不起,治好了我的伤,我还要谢谢呢。”

    “恩公的伤不是我治好的。”赤炎摇头否认:“您是远古战神,拥有不败之身,虽然我不知道您怎么会堕入轮回,投身凡人,但可以肯定,您还是拥有潜在的自愈能力,没有创伤能击倒您。”

    “等等,等等,什么战神,什么不败之身,可以再说得浅显一点儿吗?”聂行风摆手打住赤炎的话,问。

    赤炎看着聂行风,半晌,说:“看来您真得什么都不记得了,您本是集五帝神力孕育而成的神,名唤刑。”

    当年天地初开,万物阴阳灵气交错,各种灵兽怪物横空出世,肆虐人间,刑奉五帝之命维持人间律例,以风为咒,以虎矩为神器,斩杀无数作恶兽怪,人称杀伐之神,亦尊称战神。

    狐族曾受凶兽所扰,后来凶兽被刑所斩,刑斩杀恶兽时的凛凛神威让赤炎为之倾倒,当时他还是只没修成人形的小狐,却记住了属于刑的六合罡火气息,所以那天天火蔓延族地,山原中闪过六合罡气,他就知道是刑出现了,昨晚当在晕倒的聂行风身上感应到相同气焰时,他才明白聂行风就是刑,也是当年的杀伐之神。

    “我好像在听山海经。”聂行风苦笑道。

    他承认自己刚从昏迷中醒来,脑筋反应是慢了些,无法真正读解赤炎的语意,就算他身上的伤是自愈的,也不能因此就说他是什么什么神仙,这也太武断了吧?

    “也许我只是被说的那个叫刑的天神救了,所以身上才会沾有他的气息,我只是个普通凡人而已。”

    “不,鬼影听您行令,就已经很清楚地证明您就是杀伐之神。”

    “鬼影?”

    “就是您的式神颜开,他是集冤魂怨灵化生而成的灵,当年恶兽肆虐,以致尸横遍野,饿鹰蔽日,无数枉死魂魄怨念深重,无法轮回,便形成死灵魂体,后来为您收服,成了您的随从。”

    这些其实是赤炎听说而来的,不过当年刑斩杀巨兽时,鬼影曾跟随左右,赤炎见过他,所以之前当他看到颜开,立刻就认出他是鬼影,当时还奇怪鬼影怎么会成了聂行风的式神,而且功力大减,不过颜开不喜言谈,赤炎也就没多问,现在在发现聂行风就是刑时,这才恍然大悟。

    “说颜开以前更厉害?”

    “是,不过他是依附您身上的灵体,如果您的法力被封印,他的灵力自然也会受影响,恩公,您不记得怎么堕入轮回的了?”

    他是杀伐之神?拥有怨灵侍从,而且还堕入轮回?

    聂行风揉揉额头,觉得自己一时间很难消化赤炎的话,不过……

    想想自己昏迷前看到楼壁玻璃上反射的异景,还有在九婴事件中,小白的前生御白风的确曾叫过自己“刑”,似乎杀伐之神一说不是空穴来风,再想想颜开,他的气质的确亦正亦邪,怨灵结成灵体的说法也说得通。

    “既然认出了我,那知不知道御白风这个人?就是小离养的那只宠物黑猫的前身。”

    关系还真有够复杂,还好赤炎听懂了,摇头道:“上古时我还是个未能修成人形的小狐,机缘所得,才有幸见过恩公一面,其他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恩公莫要焦虑,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想起来的。”

    “想不想得起来都无所谓啦。”聂行风嘟囔道。

    比起前生今世的缥缈话题,他更关心的是目前的处境——弟弟还在昏迷中,他又在陈恺坠楼后无缘无故失踪,想也知道情势不予乐观,而且出了这么多事,爷爷肯定什么都知道了,该怎么跟他老人家解释?

    “恩公的弟弟没事,我去看过,他只是魂魄被摄,所以才导致昏迷不醒,只要取回魂魄,自会醒转,不必太过担忧,我已在恩公的家宅做了结界,妖灵无法擅入,恩公但请放心。”赤炎恭谨道。

    聂行风本来还在担心爷爷的安危,没想到赤炎已有部署,对他的细心很感激,忙道了谢,说:“……可以别再叫我恩公吗?换其他任何称谓都好。”

    其实他更想拜托赤炎别用那么崇敬的目光看他,不管他以往的经历有多辉煌,现在的他只是个普通凡人,被有万年道行的狐仙这么崇拜,老实说,他还真不敢当。

    摸摸口袋,手机早丢了,还好钱包在,聂行风打算出去给爷爷打电话,却被赤炎拦住了,握住他的手,稍停了一会儿才松开,道:“现在可以了。”

    聂行风没追问赤炎这么做的用意,匆匆出了仓库,发现这里是郊外,午后暖阳高照,道路寂静,没有多少行人。他走进附近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家里的电话,谁知刚接通,就听聂翼的声音说:“打错电话了!”

    没等聂行风说话,电话已经挂断了,他愣了一下,转头看隐身在电话亭外的赤炎,却惊讶地发现映在玻璃壁上的投影不是自己,虽然影像模糊,但很明显是个老者的模样。

    他忙推开电话亭的门,明白他的心思,赤炎说:“您……正在被通缉中,所以刚才我用法术改变了您的容貌。”

    “我被通缉?”继自己是战神这一话题后,聂行风再次被雷到了,忙问:“是不是警方怀疑陈恺是我杀的?”就算陈恺真是他杀的,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也是正当防卫,不会闹到被通缉这么严重吧?

    “除了陈恺,他的父母昨晚也在别墅被杀,监控摄下了您出入过的影像,是在您失踪之后,警方怀疑您泄愤杀人,所以……”

    陈议员夫妇死了?

    聂行风皱起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一个个离奇的预感、睿庭的意外车祸、还有陈恺的坠楼、最后再把他陷入谋杀者困境,似乎有人从一开始就摆好了棋局,罗网布下,引他一步一步陷入。

    刚才爷爷连问都不问就立刻挂机,看来聂宅已被警察监控了,聂行风想了想,又返回电话亭,把电话拨给了林纯磬,那个骨灰级天师道长。

    “磬叔,是我。”

    听出是聂行风的声音,林纯磬忙问:“出了什么事?怎么搞得被通缉?”

    聂行风苦笑一声,其实到目前为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点儿小麻烦,希望能帮我。”

    “说。”

    “请去我家陪我爷爷几天,跟他说睿风很好,让他别担心,一切费用我爷爷会付给。”

    聂行风幼年名叫聂睿风,爷爷听了林纯磬的话,就会明白他没事,有林纯磬在聂宅守护,他也比较放心。

    “好。”林纯磬回应得很痛快,“钱就别提了,不是每个人都像张玄那么贪财的。”

    聂行风笑了,“说到张玄,还要麻烦转告他,今晚七点我会在那家叫‘心’的酒吧等他。”他猜张玄应该也被人监听了,便让林纯磬顺便转达。

    挂了电话,聂行风问赤炎,“小离是不是也出事了?”家里电话一直都是霍离接听,刚才却是爷爷,所以聂行风很不情愿地做出这个猜想。

    “我不知道,我感应不到他的气息。”

    聂行风昏迷时,赤炎曾数次用意念联络霍离,可惜都失败了,他知道儿子没有那么深的功力隐藏行踪,唯一的可能就是遇到了危险。

    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失踪,也许最终目标是自己,聂行风顺道边茫然向前走,忽然想起陈恺死亡前的绝望目光,便问:“说,恶灵精怪即使不附身,也能控制人的思维行动吗?”

    如果是恶灵附身陈恺,他体质极阴,应该可以感觉出来,可陈恺一直都表现得很正常,而且先入为主的思维和愤怒让他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把陈恺定位于恶人,直到听了陈恺坠楼前说的那句话,他才恍然醒悟,也许陈恺所做的一切并非完是他的本意。

    “能。”想了想,赤炎说:“不过不是控制,而是诱惑,就像人类的催眠,但比催眠更恐怖,当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被激发出来,潜藏在他心中的感情譬如仇恨憎恶,甚至杀念,都会成百倍的增加,堕入魔道,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魔,人心中的魔障。”

    当心魔生成后,就可以完支配那个人的感情,甚至在认为他失去价值后,脱离他的躯体,杀了他。

    聂行风打了个寒颤,他也曾经认为陈恺该死,那份仇恨说不定也是心魔作怪,如果自己当时被它控制住,可能也会变得跟陈恺一样。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担心小狐。”赤炎犹豫了一下,说:“不敢对聂公有所隐瞒,我们火狐生来都具有各种神力,小狐的神力就是守护神,他本身没有太大本事,却可以给周围的人带来神力昌运,有他在身边,法力修行会事半功倍,时间越久,效果越显著,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聂行风举了个张玄最喜欢的例子,“是说——小离就像个零,本身没什么价值,但如果放在数字后面,就会变成天文金额,零越多,金额越大。”

    “的确如此。”这比喻实在太贴切,赤炎忍不住笑了。

    “可是我不明白,既然小离有这种神力,为什么们还把他的魂灵供奉给了北帝阴君?”

    “火狐出生后,族中长老会测试他的神力,然后着重栽培,可是没人能测出小狐的神力,我们以为他只是只普通的狐狸,所以放弃了他。”

    说到这里,赤炎脸上露出愧疚之色,没有灵力的狐也没有生存的价值,为了一族兴荣,便被当作祭品供奉出去,身为一族之长,他无法徇私,虽然不舍,却还是狠心放弃了儿子的生命。

    “可是后来发现了小离的异禀,知道他可以为家族带来兴旺,所以才不惜任何代价想寻到解除和北帝阴君契约的方法对吗?”

    聂行风对赤炎的做法不敢苟同,没有神力,不代表他没有生存的资格,如果小狐狸知道自己是这样被族人抛弃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很伤心,不过想到自己虽然帮赤炎跟阴君解除了契约,可是最后霍离还是被张玄误打误撞硬要去当式神,似乎冥冥中早有定数,小神棍要是知道自己平白捡了这么个大便宜,只怕睡觉都能笑出声来。

    赤炎眼里掠过伤痛,聂行风猜想他把儿子魂灵供奉出去,心里也不好受,而且他把这么重大的秘密告诉自己,足见对自己的信任,便问:“是怕有人觊觎小离的神力,会对他不利?”

    赤炎忧心忡忡地点点头,又屈指掐算,还是没有头绪,聂行风说:“我听小白说,冬至前阴气很重,如果小离正好在阴气盛的地方,是不是就很难掐算出来?”

    赤炎关心则乱,被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喜道:“聂公言之有理,反正现在也没线索,我们不如去阴气重地找找看。”

    “阴气重地?指——”

    “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