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都市小说 > 绝代风华之代黎篇 > 4 第四章 赵家舞会
    第二天,陈小引一早来到海天帮总堂,黑鹰堂副堂主阿雷神色慌张地迎出来,说是都督府来了人,等了好一会了。

    陈小引想不出为何都督府会派人来这里,也没时间多想,赶紧奔去了客厅,果然见到一位中年军官,看那肩徽,似乎军衔还不低。

    陈小引招呼着军官,心中正忐忑,却见军官拿出薄薄一张纸,他双手接过来一看,竟是特许状?!这些日子以来,他天天去都督府求取的特许状!

    陈小引一时间还搞不清楚状况,不知为何特许状就这样到了手,还是由北军军官一大早亲自送到门上来,军官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他惊疑,“昨个少帅连夜签下这特许状,吩咐今天一早一定送到贵帮,还请贵帮这就运行起各处的生意,别再耽搁了。”说完便匆匆告辞,陈小引亲自送出门,邀请他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却被“军中有严令,多有不便”拒绝了。

    陈小引即时就拿着特许状去了代府,丫鬟小香说大小姐还没起,果然,在客厅等了一会才见代黎下楼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揉着眼,连连打着哈欠,声音里也略透着刚起床的慵懒沙哑,“什么事这么早?”

    陈小引心头一阵猛跳,调转了视线去看墙角的落地大挂钟,“不早了,都八点多了。昨晚不是约会去了吧?”

    本是无心的调侃,她脸上却一红,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陈小引将手中的特许状递过去,简略将早上的情况说了。代黎瞬间换了一副模样,看着手中的特许状,眉头微拧,右手食指在膝上轻点,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别的帮派呢?也都拿到了?”

    “已经差人打听去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果然,阿雷一会进来,说是只有海天帮拿到了特许状,黄兴帮今天一早已经去过都督府,那边答复还要等上一阵子。

    代黎一副眉头拧得更深,她原本以为是那封信的作用......可为什么只海天帮一家?别家也有码头,也有失业在家的工人呀。难道是他?也不对,军中是最讲究资历辈分的,他那样年轻,即便在国外留过洋,也不至于能请动萧少帅当夜就签了特许状。

    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先放下,代黎将特许状递给陈小引,“这事虽诡异,现在来看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既然签下了,今天就开业。”

    萧佑城刚在书房里坐定不久,有人敲门,是秘书处的孙辅,拿了几页报告进来,“少帅,您昨晚吩咐的调查已经做完了,大福码头只有一位女性文员,三十四岁,寡居......”萧佑城皱眉去看报告上的照片,果然不是......

    “好了,”萧佑城摆摆手,“下去吧。”

    秘书悄无声息地关了门,萧佑城拉开书桌右手边倒数第二层的抽屉,一把勃朗宁□□出现在眼前,指尖轻轻滑过略嫌秀气的枪身,描摹它的轮廓......

    代黎拿起话筒时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还是拨了下去。

    都督府里,书房与卧房内少帅的私人专线同时响起,少帅不在,没人敢去接,直到铃声第三次响起,秘书处的王志估摸着是北平的大帅府有急事,进书房接了电话,却是年轻女子的声音,找什么瑞什么德,“打错了。”王志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晚间萧佑城从军营里回来,刚好王志当值,笑话似的说起了这事,“少帅,您专线这样特殊的号码,竟然也会有人打错。”

    萧佑城心下一紧,“怎么知道打错了?”

    “今天下午有个女人找什么,什么德什么的。”

    萧佑城瞬间沉了脸色,“叫孙辅进来。”孙辅是秘书处的统领,王志不知少帅为何突然变脸,战战兢兢出去了。

    孙辅刚进屋,就听见萧佑城冷哼,“怎么约束的秘书处?连我的电话也敢听?”孙辅不明所以,只好先认着错。

    “仔细吩咐下去,以后所有人都不准接听我的专线。刚才那个秘书,先放到基层去,学学什么叫做军令。”

    孙辅连连点头,也不知道王志接了个什么电话让少帅气成这样,王志则更郁闷,刚调来少帅身边的秘书处不到一个月,又被打了回去。

    海天帮独自拿到特许证,在上海各大帮派间掀起不小的骚动,大家都在猜测海天帮是不是找到了什么门路,甚至商界也纷纷前来探听情况。可最近,上海滩却有另外一件事情更受——汇通银行老板赵天勤家里即将举办的舞会。

    本来,权贵人家里办舞会也是常事,没什么稀罕,可赵家舞会的稀罕就在于,他请到了萧少帅!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迅速在上海各界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赵家舞会的请柬成了最抢手的东西,人人都想参加舞会,想见见这位少帅,想借此与少帅攀上点交情,有年轻小姐的人家则想得更加深了一层,据说这位萧少帅尚未娶亲,若能在舞会上入了他的眼......半握江山的萧家,少夫人的位置显然极具诱惑力。

    代黎并不觉得这个舞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出国前她就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如今接手了海天帮,更加不会参加舞会了。所以,当母亲把请柬放在她面前时,代黎照旧玩起了撒娇耍赖那套把戏,可常霏这次铁了心似的,任凭她怎么说都不行。

    这天下午,代黎发现自己被反锁在屋里时,知道母亲是非把自己弄去不可了。

    “黎黎,年纪不小了,不趁这样的机会多认识结交朋友,再晚上几年,真的嫁不出去了。屋里给备好了衣服,自己挑一套,今晚说什么也得去。”

    代黎撅撅嘴,看来今晚是躲不过了,要不要告诉妈妈,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啊,不对,还不算男朋友,应该是心上人......

    “啪!”代黎两只手在滚烫的脸颊上同时拍下,怒瞪镜中满脸通红的自己,“瞎想什么呢?!!”

    沙发上果然摆满了衣服,粉红纱裙?不要。纯白蕾丝?不要。嫩黄洋装?不要。雪青礼服?不要......

    代黎很有一种跳窗逃跑的冲动,母亲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喜好,准备这些,简直是故意的,故意想把她装扮成洋娃娃一样,可那样就不是她了呀......

    好容易挑出一件月牙白旗袍,代黎记起,好像自己从十五岁后,再没穿过旗袍了,选一双鞋跟最低的同色皮鞋,在穿衣镜前端详,觉得领口有些低,眸光扫过妆镜台上一只□□盒子,拿出黑丝巾在脖颈间松松缠上,再端详,满意了。

    赵家的洋楼位于城郊,据说是因为赵老太爷喜清静,但今晚注定是清净不了,赵家花园里那一台台的车子,简直要排到门外去了。

    按照从前的惯例,女宾参加舞会是不需要请柬的,这次却不同,女宾的请柬反倒查得严些,代黎看着母亲翻开拎包拿请柬,只希望忘了带才好,可她那心细如发的母亲又岂会如了她的愿?

    代黎也与汇通银行打过交道,却从没来过赵府,乍一进客厅,只觉得晃眼,镶金纹的天花板极高,正中一顶巨大的西式吊灯,坠了数以千计的水晶亮片,流光四溢;白色大理石地板,打磨得甚为光滑,将天花板上的金纹与客厅里的人影映射其中,所谓的“光可鉴人”,怕便是用来形容这样的地面。

    她们来得有些早了,请柬上写的八点,惯于出入交际场的人都知道,哪能真的准时开始,“迟到”几乎是所有舞会上的“美德”,大家掂量着时间,唯恐出现得太早了,失了身份。乐队也是刚刚来,见了代黎与常霏,齐齐过来打招呼,代黎这才认出是夜之会的乐队,夜之会是青龙堂名下的舞厅。请乐队来家里的花费不低于整晚在夜之会包场,代黎暗讨,赵家还真是大手笔。

    不过八点半的光景,客厅里已被挤了个满满当当,乐队演奏着悠扬的慢三慢四,偶尔也有几对男女滑入舞池,更多的人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心不在焉地交谈着,不时向门口张望,这么些年来,上海的舞会怕是第一次这么早就几乎到齐了宾客,大家不知道萧少帅的习惯,自然不敢来得太晚,万一比少帅还迟,那可就不好看了。

    代黎与母亲在舞池边坐了一会儿,不时与过往的熟人们打招呼,其他时间便无事可做——没人邀请她跳舞。看着母亲那有些焦急的模样,代黎却不孝顺地想偷笑,如今她掌管海天帮,男人们怎么会对她感兴趣?怎么敢打她的主意?谁愿意娶一个帮派“老大”回去做老婆?这样的场景完在意料之中,母亲不愿意相信罢了。正好,这些自命不凡、“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们也入不了她的眼,借此落个清静。

    代黎说想去一旁的餐区吃点东西,常霏便也随她去了。一小杯草莓慕斯没吃完,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代黎叼着勺子往门口看去,没人。再看,原来是楼上下来了一位小姐,顺着金扶手旋转楼梯,娉娉婷婷往下走,一袭火红露肩长裙,乌黑长发烫成了西式波浪卷,发饰、耳环、项链,用的是一整套的钻饰,在灯光的映照下,璀璨生辉。

    “这是谁呀?”身边一位小姐道出了代黎心中的疑问。

    “赵家三小姐都不知道?”另一位小姐显然对这样的提问很是鄙夷,“上海最有名的美人啊!”这话,多少带了点酸味。

    “赵家三小姐今晚这样费心的装扮,怕是对那萧少帅志在必得吧!”又一个女子的声音□□来。

    “那得看萧少帅瞧不瞧得上她!......不过,这位少帅的排场也真够大的,够快九点了,连个人影都不见。”

    下面议论的什么代黎便不得而知,因为她吃完了手中的慕斯,又奔着下一个目标去了。

    孙辅看了看腕上的表,已经九点了!轻轻去敲书房的门,“少帅,九点了。”

    萧佑城“嗯”了一声,最后又看了一眼电话,这几天,他几乎不出门,她却再没打来。

    车队刚刚驶进赵家花园,便有人进去通报,是以当萧佑城走进赵家客厅时,一片静默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锁住了他......

    萧佑城嘴角勾起一抹笑,闲适、从容、优雅、也帅气,那笑意却抵不了他的眼底,眸中,是叫人看不透的深沉清冷。

    “佑城俗事缠身,来迟了,还请各位见谅。”说完,还真低头含胸,行了一个西洋式的礼节。

    赵天勤赶紧上前,“哪里哪里,少帅军务繁忙,能抽空屈尊光临,已让寒舍蓬荜生辉!”

    一片应和声,所有目光仍牢牢锁住他,男人们感到嫉愤不平,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拥有一切?!江山,权势,金钱,竟还有这等风采!女人们一方面惊讶于少帅的年轻俊美,一方面格外担心自己的妆容,一颗颗芳心,瞬间沦陷,只有一个例外。

    代黎并没有看到少帅出现这样的精彩场面,她嫌客厅里太吵杂,高跟鞋又折磨着她的脚,虽然那已经是最低的一双了。所以,此刻的代黎正坐在客厅外的小花园里,享受清静与舒服......她把鞋脱了......

    萧佑城此番出席赵家舞会,只因为差不多到了时机该在名流界露一露脸,正好,也卖给老爷子一个面子,赵天勤在北平时与老爷子也算是有过来往。

    赵天勤介绍自己的女儿与他认识,看那样子,是希望他能请她跳舞,可惜,萧佑城今天没什么心情。见了他想要认识的一些人,萧佑城懒得再应酬,可现在就走也不太好看,干脆以吸烟为由,去花园里走走,虽然还有人想跟上去,可侍从官那阴沉的表情和腰间的枪......

    萧佑城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这样看见了她......

    月亮底下,她一袭月牙白的旗袍......与从前见到的不同,仿佛是瞬间褪去了少女的青涩。那样柔软的料子,完勾勒出饱满与纤细......她什么都没做,只静静坐在那里,可那姿态,那□□,那气质......在完不经意间,流淌出妩媚,骨子里的妩媚......

    他几乎忘记去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很快查觉到有人,扭头来看,眸中有警惕,见是他,一瞬间的愣怔,然后,有惊喜,有害羞,有讶异......他喜欢她此刻的眼神。

    他微笑着走近她,“很漂亮的衣服。”她更加害羞,似乎想接话,他却抢先说出了第二句,“丝巾更漂亮。”

    她即时肃了神情,横他一眼,眼波流转,盈盈欲诉,说不出的魅,说不出的媚,说不出的美。

    他顷刻间醉倒在这样的眼波下,她一声笑才叫他回了神。

    “为什么待在这里?嫌里面吵?”

    她点点头,觅着知音一样看他。

    “我也不想待了,要不,我们俩偷偷跑吧?”

    “可我妈妈还在里面。”

    “小时候没干过坏事?妈妈不让干的事?”

    她果然偏了头去想,然后,像只小狐狸那样笑了。他知道自己的怂恿成功了,要拉她起来,她却摆手,“等一下。”

    他低头去看,原来她脱了鞋,正手忙脚乱去穿,他宠溺地笑,蹲下身子,帮她。

    她愣在那里......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在花园笼一层薄薄的白雾气,她突然就生出一种恍惚,只觉得此情此景,眼前的他,在哪里见过......

    在他的帮忙下,俩人成功翻墙而出,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她穿了旗袍,是不需要别人帮助的,所以她不爱穿裙子,不方便。

    走在大路上,也会有黄包车过来询问,都让他回绝了。他们依旧十指相扣,不说话,慢悠悠走着,只在偶尔的眼波交汇中,相视而笑。

    她脚下突然一滞,他回头,“怎么了?”

    她皱着眉头去看鞋,原来是鞋跟断了,索性就脱了,赤着脚走,他却拦住,“不行,路上不干净,划破了脚怎么办?”

    她以为他要叫车,他却只在她面前站着,不动,神情也有些窘。

    “干嘛?”

    “我可以抱回去。”

    这次换她窘了。

    “太远了......抱不动。”

    “我在军校读书的时候,扛过两百斤的军需去翻十公里的山路,左右不会超过两百斤吧?”

    她白他一眼,他即时出手,抱起了她......

    太近......她将脸庞侧过,靠在他肩膀上。

    “抱住我。”他在她耳边说话,几乎是要含住了她的耳垂。

    红晕一直烧到了耳后,她乖乖环住他的脖颈,身体,又一次亲密贴合......

    一路上,依旧无话,眼神的交流也不再有,可两颗心,连在了一起。

    他今天穿着立领的衬衣,因为天气热,出了赵家就解开了最上面两粒扣子,将脖颈坦露在外。夏季本热,呼出来的气息,倒能显出些凉意,他只觉得一阵一阵极轻柔的风,微凉,扫过脖颈,酥酥麻麻,更像是挠在心里。她胸前的柔软就抵靠在他的胸口,随着他的步子,轻轻地漾,极小的颤动,他却感受地分外清晰,就那样厮磨,厮磨......

    她穿着织锦旗袍,那料子,本就滑不丢手,旗袍又开着高叉,他手下一滑,竟顺着那叉口,探了进去......

    她一个轻颤,嘴里发出细微的、猫一般的嘤咛,除此之外再无动静......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不是君子,不会把手拿出去,也不是小人,不会继续往里探......衣料虽轻薄,可隔与不隔,到底不一样......手心紧贴着她的肌肤,微烫,手背紧贴着织锦,薄凉......那样柔滑的料子,原来比不上她的肌肤......细、滑、嫩、软......

    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是从他抱起她时起,还是身体与他贴合时起,还是他将手指探入时起......她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事情,也不愿意去想......就这样倚在他怀里,身与心的依靠......这样的感觉,真好......

    不管他走得怎样慢,还是到了她的家,在大门外一处拐角放她下来,身体的分离,心也突然空落下来。

    她穿的是改良的新式旗袍,袖口只到臂弯,他于是双手抚摸她光滑的小臂,缓缓地,一遍又一遍......她身体微微前倾,将额头,抵进他的胸膛......

    这一片街角有几棵法式梧桐,正值枝繁叶茂的季节,偶尔几丝风吹过,树叶摇晃,相互磨娑着,发出“沙沙沙”的声响。月亮已经爬上了枝头,极清亮的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洒下一片斑驳树影,将她笼于其中,仿佛不真实的幻影,可又实实在在抵靠在他怀里,心跳,都与他一起。

    远处传来汽车喇叭的声响,不大,却提醒了分别。在他的坚持下,她穿上一路拎回来的鞋,走起路来,一深一浅,他在身后,默默地看着。

    没走出两步,她突然顿住,他的心也跟着顿住。

    她回身,面对他,墨玉一般的双眸直看进他眼底,“不问?”

    他于是浅浅地笑,路边有灯,微弱的、昏黄的灯光,照进他的笑脸,温暖、温柔......他的声音不大,却是坚定有力。

    “管是谁,爱便爱了。”

    她也笑,极欢快的笑颜,犹如怒放的花朵,艳光四射,小脸儿微扬,声音也是清脆响亮,像是一个个飞舞跳跃的音符。

    “管是谁,爱便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