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穿越小说 > 日本八路 > 第四章 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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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祥跟井上小林摩擦的事,还是引起了反响。

    杏花妈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是向着三祥的。杏花妈心里的疙瘩越系越大:这么出色的女儿,怎么能嫁个哑巴?

    杏花在的时候,杏花妈不能表现得太显眼,就装作若无其事。当只是井上小林在时,杏花妈可就不客气了。杏花妈的不客气,并不直接对着井上小林,而是采取曲线的迂回战术,或是指桑骂槐。比如,杏花妈端着盆正喂鸭子鹅呢,有“溜边儿”的家伙没过来,她就说,人家都吃的这样香,叽叽嘎嘎的这样热闹,倒好,还跑单帮!溜边儿的家伙肯定听不懂她的话,自然不会理会,杏花妈就指着它说,听到没有?还不过来?嗯?可恶的;dfn;/dfn东西,不过来也不吱一声,哑巴了啦?

    “跑单帮”这话,指的就是井上小林,虽然救了杏花,可这人是哪的,从哪里来的,都说不清。

    尤其是“哑巴啦”这话,更明显。

    一个日本人,对中国农村妇女这种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方式,还听不太懂。可常了,就觉出不对味儿了。

    不对味儿的地方还不指这个。还有表情。要是杏花不在跟前,杏花妈总是对他吊着脸子。可是,三祥要是来了,杏花妈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这还不算摔摔打打。只要井上小林在跟前,杏花妈手里盆盆碗啦,盖锅盖啦,关门啦,总之,什么都响。声音很大。有一天,杏花正好碰上了,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妈,我就跟直说了吧,从现在起,井小林走哪,我就跟哪!

    杏花妈最怕这样。杏花妈知道女儿的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小到大都惯坏了,现在想收,收不住了。杏树、杏枝、杏叶,哥三个,才托起个杏花来,杏花妈最怕杏花有什么闪失。

    杏枝也起了变化。杏枝少只胳膊,媳妇也黄了,情绪一直很低落。这句话在他心里翻腾太多次了:说到底,还是让这个哑巴连累了!

    杏花爹还过得去。杏花爹认为,这个哑巴,除了不会说话,还真的没什么毛病。咱闺女嫁不嫁他倒在其次,但人家毕竟救了咱孩子。因此,不能太过格。

    就数杏树对井上小林好些。杏树话不多,但一说话,就说在点子上。关于对井上小林的态度,杏树说,我看哪,这个人不是个凡人,有点来头。

    什么来头?杏树虽然没说,但还是给大家提个醒,小瞧不得。

    比杏树份量更大的是舅舅钟老井。钟老井看他反应那样快,长得相貌堂堂,武功也好,就说,这个人,不简单呢!

    钟老井长相确实有点影响市容。扁平脸,趴鼻子,大嘴。尤其是两个眼睛距离过大,还小,布局谋篇很差。这样的小眼睛,却偏偏长两道粗眉毛。他要是稍一闭眼,眼睛就没了,光看见那两道粗眉毛。可是,他要是精神起来,两个小眼珠转得飞快,冒亮光。然而,就是这两只小眼睛,却看得老远老远。他自己说,十里地开外的蚊子,他能分出公母。这话有点玄,可他的眼力无人能比,附近的猎人们都服气的。关键的还不在这儿。关键的是,老钟的脑瓜太好使,问事问不短他。想事想不过他。杏花家的大事小情,都由他来做主。

    多少年之后,井上小林曾这样描述钟老井:不光长得丑,说话也怪。那声音像是从枯井里钻出来,来自地下,听起来很远很远。其实,他就坐在对面。钟老井的外号,就由此而得。他的声音之怪,还不只是如同从深井里发出来呢,声音还会“游走”——他一说话,生人听不出声音是从哪个方向飘过来,像左,像右,也像前后,更像上下……

    钟老井说话的气流非常足,声音响,嗡声嗡气的,膛音重。飘。旋转。声音不走正道。生人听他说话,难免要回头回脑的,找不到出处。

    钟老井评价哑巴的“不简单”三个字,秤砣压在准星上一样,基本就给井上小林定了位。

    但,想在秤砣上做手脚的人也有。这个人就是孙三祥。

    在西大坡铲地,孙三祥在杏花跟前出了丑,一直耿耿于怀。孙三祥恨恨地想,这个仇,一定要报的。孙三祥把报仇的突破口,放在了杏花妈身上。三祥想,只要抓住一头,杏花迟早会回到他的身边。孙三祥咬住“来路不明”不放,说他又去了好几次县城,连城边子都打听了,都没有这个姓井的。

    孙三祥说,婶,抛开我不说。咱杏花这么出众,嫁个来路不明的哑巴,就放心?

    孙三祥还说,婶,不光是城里。好几十个屯子我都跑了,哪有这个人呀?孙三祥最后说,婶,这个来路不明的哑巴,太危险了!

    杏花妈坐不住了。

    杏花妈天天晚上跟杏花爹吹枕头风。杏花爹差点吹得半边脸面瘫,也稳不住架了。

    杏花妈还跟老大杏树叫了板:杏树,可是咱家的顶梁柱,这事得整明白。要把不好关,杏花一旦有什么差错,我就一头撞死在跟前!

    杏树想了想,说,其实,人家哑巴早就要走了,是我舅硬把他留下的。真的?真的。不会说谎吧?我怎么会向妈妈说谎呢?快说说,怎么回事?

    杏树说,哑巴跟我舅说了,一定要想办法救出杏叶来。小子净扯淡,哑巴连话都不会说,怎么跟舅商量?写字呀!写字?当然了,哑巴的字写的可好了!

    一提写字,杏花妈就傻了。

    杏花妈不识字。

    听说是救杏叶的事,杏花妈就不吱声了。那是家人的又一个痛。既然弟弟出头了,杏花妈就无话可说了。杏树跟舅舅老钟一向一条藤,弟弟最信任杏树,这她知道。只是,哑巴怎么“入了伙”,他能干什么,杏花妈有些糊涂。

    其实,杏树打舅舅旗号说事儿,也不是没一点道理。那天,钟老井闭上眼睛,一个劲地抽烟。钟老井抽烟思考的时候,眼睛就没了。宽宽的眉毛下,只剩个小黑缝儿。如同静止的蜈蚣。又像缝合不错的刀口。如果他闭眼睛时间长了,会以为那地方原本就是蜈蚣或刀口……抽了大半天,“深井”里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杏树呀,回去好好看看,看看这个井小林,左手小拇指是不是少一截?

    当杏树证实了哑巴左手小拇指确实缺一截,舅舅说,杏树呀,记住了,这个哑巴,是我们的朋友。

    是!舅舅!杏树万分激动地说。

    杏树都要走了,深井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几天,我还要见见这个朋友。

    这天早上,钟老井来到恩光屯,杏树已在家门口等舅舅。杏树指指东山的松树林子,钟老井明白了,向外甥点了点头。杏树示意要陪舅舅过去,钟老井摆摆手,意思是自己去。钟老井知道,井上小林跟外甥女在山岗梁的另一个坡呢。钟老井想悄悄地过去。钟老井猫着腰,小心翼翼,脚步比猫都轻。可是,在他快要接近山岗梁的时候,扑噜噜,惊飞了一只鸟儿。随即,扑噜噜、扑噜噜响成一片,一群鸟儿飞了起来!

    翻过山岗梁,一个见方形、平整光滑的场地呈现在面前。场地的泥土粉末还在阳光里飞扬,说明有人刚刚离去。

    钟老井躲在一棵大树后头,观察一会儿,突然问:有人吗?

    钟老井悄悄在几棵大树后头移动脚步,从不同的方向问这里有没有人。声音厚重、低沉、旋转,在树林儿里荡来荡去,仿佛整个树林儿到处都回响三个字,有人吗?

    这三个字在四面八方回荡……

    杏花一下从树后闪了出来,几步就跑到光洁的场地上,双手卷成喇叭状,喊,舅舅――,在哪啊?

    杏花回头招招手,说井小林,出来吧,是舅舅来了!

    井上小林见过钟老井,并不想避他。可是,井上小林一定要找到他!做为一个武林中人,被一串奇特的声音“弄迷糊”了,这怎么行?井上小林摆出格外警惕的样子,双拳握在胸前,迈着轻捷的猫步,这里一闪,那里一躲,要找到钟老井。这时,钟老井哈哈哈笑几声,树林里立刻到处都回响着笑声……

    井上小林辨别一会儿,突然认定钟老井一定藏在左边那棵树的后头,一个飞旋折过去,还没站稳,肩头却被一只大手按住:我在这呢!

    井上小林回头一看,钟老井正朝他笑呢。

    杏花一下扑上来,勾紧钟老井的脖子,说舅舅,井小林是好人,以后不兴这样调理他呀!

    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啦?钟老井说。

    舅舅,看!杏花噘起嘴,假装生气。

    钟老井哈哈哈笑几声,瞅一眼井上小林,说杏花,大了,心眼多了,不跟舅舅玩啦?忘了,小时候像我的尾巴一样?

    杏花不回答舅舅,却对井上小林说,井小林,我大舅呀,比我爹我妈待我都好。我呀,最听我舅的话啦。对啦,井小林,以后呀,也要听我舅的!

    井上小林咧咧嘴,一个劲儿地点头。

    杏花这才想起来问,哎,舅舅,这大清早的,来这儿干什么?

    找呀!钟老井说。

    杏花指指自己的鼻尖:找我?舅舅,跑了好几里地,专门来找我?

    钟老井笑了笑,说杏花呀,找当然有事喽。不过,这件事么,暂时还要保密的。不过,要猜对了中指,就可以再商量喽!

    猜中指,杏花小时跟舅舅常玩的游戏。就是一只手把另一只手的五个手指攥起来,捂严,只露出指尖儿了。猜的人,要在只露出指尖的指头中,把中指找出来。找错了,就算输。小时候,杏花常常哭鼻子,就是找不准舅舅的中指。

    杏花来了玩兴,说好吧。我猜。结果,一连猜了两次,都没猜对。杏花还有些不服气,钟老井却一扭头,对井上小林说,要不?我猜的?

    井上小林也来了兴致,攥紧自己的左手指,让钟老井猜。钟老井一下就发现了井上小林左手小拇指的断指来。钟老井心里更加有数了,这才用变声的声音哈哈哈笑起来,一时间,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发出“哈哈哈”的笑声。杏花瞅瞅舅舅,笑。井上小林也笑。钟老井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说,杏花,我找呀,就是绣花的事。

    绣花?杏花现出惊异的神情。

    钟老这才从衣兜里拿出个小布包,打开后,里边有个小盒。打开小盒,杏花惊讶了:哎呀舅舅,哪来的这些绣花针,太好啦!

    钟老井把小盒递给杏花,说,杏花,拿好了。我先下山了。至于绣什么,我过几天再告诉。杏花让舅舅留下吃点早饭。钟老井指着杏花,说这丫头,以为我回家呀?大清早的来了,还不让我在家混口饭吃?

    杏花这才做个鬼脸,说舅舅,杏花错了!杏花在此,向舅舅陪礼了——说完,杏花向舅舅深施一礼,腰弯得太大,几个人一同笑了起来。

    钟老井下山后,杏树果然在院里等他呢。钟老井说,杏树,果然是他!钟老井指示道:杏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暗地里,一定要保护他。这个人叫井上小林,老家在日本横滨。两年前来中国东北四平当兵。先是看护弹药库。打了几场仗,后来看守一座矿。在一次战斗中,井上小林被我八路军俘虏。起先,这小子非常顽固,死不投降。后来,他成了我们的“铁杆”八路!这次,他是偷偷跑这里来的,目的是找到他的妹妹,拉更多的日本军人参加八路……

    哪想到这个哑巴竟然这样传奇,杏树听得兴奋异常,瞪大了眼睛。

    钟老井继续介绍说,他的妹妹叫井上小美。就在富源矿当报务员。上级指示我们,一定要暗中配合井上小林,在上级没派人来之前,我们先不要直接跟他接触。以防引起他的怀疑,节外生枝。

    好的舅舅,我听的!杏树说。

    杏树突然又犹豫起来,说舅舅,我看出这个井小林有来头,不一般,因此我也赞同他跟杏花好。可是……,可是舅舅,他是个日本人,我……,我还是接受不了哇!

    钟老井摆摆手,说杏树呀,关于这个问题,上头也考虑过。可不要个人义气用事。上级领导说,现在对敌斗争很严骏,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个日本人,是有良心的日本人,是跟我们八路军类似的正义战士。不,他本身就是个八路军。他是在几千人大会上,举着拳头宣誓过的八路军。不管他是哪国人,只要对抗日斗争有利,只要他有正义感,就是好人。只要他是好人,我们就应该支持他,保护他。据说,他在山西河北一带可了不得,干了好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发展了不少日本八路。想想,日本人花三万块悬赏他的人头,后来有人还悬赏五万,就凭这儿,这人也是了不起的英雄。如果他真的拉过来一些日本人,那可是立了大功了!换句话说,他造成日本人军心混乱,也是不小的成绩。至于他跟杏花的事,也不要干涉。这八下还没一撇呢,不要这样紧张。再说了,就是杏花真的嫁了他,嫁给一个日本八路,也没什么不好的。杏树,不是一般的人。在镰刀斧头下宣过誓的……

    杏树抢过话头,说舅舅,不用说了,我明白了。我向保证……

    钟老井一摆手,说得得得,可别向我保证。一码是一码,可不兴一锅搅马勺。在亲戚关系上,我是舅舅。在组织关系上,我是领导。不能向我保证,而是向组织保证……

    杏树连连点头,说舅舅,您放心。从现在起,我一切以组织利益为重。我这一百来斤,就交给组织了!

    钟老井笑了笑,一把握住外甥的手,说好,杏树,这还差不多!

    这天,保长挨家挨户宣传,说富源铁矿要收烧结柴草。炼铁引炉用。老百姓不大相信,说弄了草,也肯定白干,日本人还能给钱?

    这可急坏了杏树。杏树想,这样干,不是支持日本人抢夺中国的财富么?

    杏树跑到富源屯去找钟老井,想研究一下抵抗的事。钟老井不在,杏树回来后就暗中告诉大家,日本人不会给钱的,干也白干。这么一吵吵,就没有人干了。

    可是,第二天,日本人又让保长挨家挨户通知,两条道,第一,赶紧割烧结草去,见草就给钱,一把一利落。第二条道,不割草也行,给钱。

    给多少钱?有人问。

    保长一说数,我的妈呀,好大一笔钱,谁拿得起?保长还说,日本人还说了,如果不割草,又不出钱的,就享受“八路”待遇。这招更狠,享受八路待遇,那就是杀头……

    钟老井知道这事后,头一个响应号召,对保长说行行行,这是好事。老百姓多割点草,腰包鼓了,比什么都强。草长在山上什么用都没有,割下来就能换钱,好事。真是天大的好事。

    杏树听了后,非常不理解。

    钟老井说,杏树,我先告诉个好消息。杏叶在永淳修道,就让他先修着吧。别担心,有人保护他呢。

    真的?杏树喜上眉梢。

    我还能开这样的玩笑?钟老井说。

    杏树还要问什么,钟老井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杏树,我还是说说当前弄烧结草的事吧。我以为,现在只能跟日本人来暗的,明斗,咱斗不过。日本人现在的势力这样大,硬顶,就是拿鸡蛋碰石头。让咱弄草咱就弄,不就是炼铁吗?让他们炼呀?可是,炼完了铁,能不能运出去,可就两说着了。再说了,要是方便呀,咱还兴炸了炼铁炉呢!

    杏树挠挠头,嘿嘿乐几声,说还是舅舅的招儿高。

    钟老井说,也算不上什么高招,只是,在敌强我弱的时候,不能硬拼呀!

    刚立秋,山上一片浓绿。这绿,无异于柴草的脂肪。割下的柴草必须要晾晒些天“减肥”,把脂肪减掉,成了“脱脂”的柴草干,一碰哗啦哗啦响,才能拉回来。

    井上小林跟杏花上山割草。井上小林想趁送草的时候混进日本兵营,跟妹妹接上头。井上小林上山还带了纸笔。歇气时,他就在纸上勾画。站在山尖上,富源屯的房子尽收眼底。整个屯子像一套铺开的旧衣裳,又黑又旧,破破烂烂的。但,破衣服上却套件新坎肩。坎肩是红色的。井上小林知道,那些破旧的衣裳,都是中国老百姓的草房。而新坎肩,却是日本人的砖瓦房。这些房子围成一个个方格子,方格子里,有一组高低错落的大建筑组合在一起,还有高高的大烟囱。井上小林知道,这组建筑,就是炼铁炉了。组合建筑的四个角,都有个高出房子一截的东西——井上小林知道,这是观察哨。这几个观察哨很厉害的,能看出去好远好远,要想近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井上小林看见“红坎肩”的中心,有一组二层小楼。井上小林分析,这一定是日军的指挥地。妹妹井上小美,有可能在这里办公。

    杏花看了井上小林画的图,说井小林,没想到,的手挺巧呀!

    井上小林得意地竖起大拇指,意思是赞同杏花的话。

    杏花说,别得意啦,有能耐,画画我呀!

    井上小林连连摆手,烫了一样躲她,表示他画不了。

    井上小林的样子,特逗,杏花一把抢过画,说怕什么?我还能吃了呀!

    井上小林怕杏花弄坏了画。这画对他来说,就是一张结构定位的景图。现在他了解了景结构,等有机会再“钻进去”了解局部。

    杏花以为井上小林躲着她呢,就故意往前凑。井上小林怕弄坏了这张画,就把它放在地上。杏花根本不理这画,而是一下扑上来,勾住井上小林的脖子,说,井小林,我要画我,现在就画!

    井上小林脚下一滑,扑腾一下坐在山坡上。这下好了,杏花顺势按住他,说就让画,画我!井上小林怕伤着她,不敢动。杏花一看,机会来了,就抓他腋窝的痒痒肉。井上小林一下夹紧腋窝,闭上眼睛,一副甘心束手就擒的样子。可是,老半天,也不见杏花动作。井上小林睁睛一看,杏花正在解上衣钮扣。外衣解开了,内衣的扣子也一个一个解开――她胸前那对白白的东西,脱兔一样跳动……

    杏花颤抖着,井上小林瞪大了眼睛,也颤抖起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好……

    嗖一下,树后扔过来一个东西。砰!打在树干上又掉下来。

    杏花一看,是一把镰刀。

    井上小林反应很快,一把推开杏花,坐起、跳跃、追赶,动作一气呵成。井上小林刚跑几步,杏花喊他,别追了,回来!

    杏花认出那把镰刀是孙三祥的。

    割柴草这活不好干。扛山下来,更累。高高的马架子搭起来,头钻进去,又闷又热。刚扛起来,觉得轻飘飘的,越走越沉。不光沉,不时还掉下来干叶子和粉尘,直迷眼睛。井上小林在扛柴草时,就把自己的厚衣服垫上。山坡高低不平,身上扛着重物,还要躲过树茬子、树棵子,活儿实在难干。

    树棵子缝隙里的一张脸忽隐忽现,正盯着他们。

    井上小林为了抄近道,就在一片剌针棵子里钻来钻去——突然,剌针牙齿一样叼住了他。井上小林一使劲,“哗啦”一下,扯破了垫在身上的衣服。

    井上小林身子一歪,柴草也掉了下来。

    这下,两个人都惊愕了——扯坏的衣服夹层里,居然露出一面日本国旗来!杏花扯出旗一看,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签名。杏花中国字认得也不多,更不认识日本字,但,日本的太阳旗,她还是认识的。

    杏花立刻火了,指着那面日本国旗:井小林,这——是怎么回事?

    到部队后,井上小林情绪一直不好。

    一有空,就拿出“千人缝”来,傻傻地看。喝闷酒。

    井上小林没有上前线打仗,而是驻守在四平的一个矿区。这个矿含铁量很高,日本人相当重视。日本,是个缺钢铁,不,不光缺钢铁。日本除了海产品,几乎什么都没有。世界上所有的战争,大都是为财而战。日本人向中国东北出兵,也是。中国东北太富有了,领土相当于日本三个大,而丰厚的资源,几乎应有尽有!

    那些日子,井上小林连武功都不练了,一喝醉就大喊:我的妈妈是为我而死的呀!

    有个叫濑古乒的小头目,是井上小林的所在小队的小队长。这个小队是加强小队,相当于当时中国部队编制的一个连。濑古乒也是负责管理他的精神武士。见井上小林这个样子,濑古乒非常生气。在井上小林喝得烂醉时,濑古乒一顿拳脚,狠狠教训了他。井上小林的嘴、鼻子,都出血了。可他仍然在叫、在骂,没一点屈服的样子。井上小林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打死我吧!死了,我就不这么痛苦了!

    濑古乒见井上小林这样抗打,吩咐几个士兵道:把他的衣服扒了!

    濑古乒抽下皮带,咬牙切齿,眼睛都要瞪冒了,他发誓,非要治服这个新兵蛋子!可是,当衣服被扒光后,濑古乒惊愕了!濑古乒弯下腰,仔细看着井上小林身上一块一块的肌肉,胸大肌那样凸兀,规整,硬朗,楞是楞角是角的。濑古乒清楚,练成这样肌肉边角近于直角的,决非一般功夫。胳膊上的二头肌三头肌太好看了,几乎拧成了麻花股!濑古乒又好奇地掀起井上小林的衣襟,看到腹部的八块肌肉整齐排列,像八个还在蠕动的龟壳!这些肌肉令濑古乒震惊,更令他欣喜若狂!濑古乒点了点头,说井上小林,他妈起来吧!;u;/u

    井上小林还愣呢,濑古乒说,早看到这身肌肉,何必这样?

    这话,不光井上小林愣,旁边的人都愣了。

    濑古乒知道,井上小林绝不是个等闲之辈。这样的肌肉,光下功夫显然不行,还要经过方法得当的正规训练。濑古乒甚至当场脱下自己的衣服,跟井上小林比肌肉。应该说,濑古乒的肌肉也不错。但,跟井上小林比,小,软,维度不够,造型也不行。濑古乒的目光一直在井上小林的肌肉上流连,好一阵子,才说,看着没?练成他这样,才是真正的武士!

    士兵不明白小队长为什么这样,愣了大半天,说队长,还打不打他了?

    濑古乒举起皮带,啪地抽那个士兵一下,说,打!老子就打这样的!

    濑古乒走之前,还对屋里的士兵说,们――,给他擦擦身子。

    濑古乒已经推开门走了,又返回来,说,们要好好待他。将来,他没准是的副队长、队长、中队长,甚至,更大的头头!

    士兵们被小队长弄糊涂了,可仍然不敢怠慢,把井上小林弄上床,烧了温水,洗完澡后,还找来医生,为他的伤口上药。

    濑古乒一走,士兵们就说,井上小林,这下行了,身上的肌肉征服了队长,以后哇,濑古乒不会难为了。

    井上小林也有这样的感觉。

    濑古乒的东京老乡小泉晋一歪了歪嘴,说等着吧,哼!濑古乒这家伙认武不认人,连我这老乡都不放在眼里。他只崇尚武士道精神,崇尚勇猛,崇尚不怕死,唉,这小子训兵,狠着呢!

    井上小林看了看这个干瘦干瘦的小泉晋一,说,有十八岁吗?

    小泉晋一说,十七岁半。

    这么小,怎么也来当兵?

    唉,没办法呀。本来应该我哥来。可我哥有哮喘病,我母亲舍不得他来。我父亲说,天皇有令,我们怎么也得去一个呀!这样,我就来了。

    井上小林叹口气,没再说话。井上小林想起自己的父亲,不知要比小泉晋一父亲狠多少倍,把兄妹两人都逼到中国战场……

    果然让小泉晋一说对了,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呢,濑古乒就咣咣咣砸窗子,大声喊道,起来!起来!爬光棍山!一人爬十五个来回!

    小泉晋一说,队长,那……早饭还没吃呢!

    濑古乒怒气冲冲地说,爬不完十五个来回,谁也别想吃早饭!

    濑古乒见了井上小林,不认识一样,歪了他一眼,咣地踢他屁股一脚:快点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井上小林想,这家伙果然冷热无常,昨晚那样欣赏他的肌肉,满脸堆笑,今早像换了个人,凶煞一样。

    光棍山离加强小队宿舍大概三百多米远,是个孤山。山不高,也就百十多米。但特别陡,井上小林看了看,大概比五十度角还要陡些。山的乱石头小树也多,很不好走。可是,大家连早饭都没吃,却要爬上十五个来回,真是太残酷了!

    濑古乒亲自监督,数次数。哪个士兵的动作慢了,都免不了挨他的皮鞭。濑古乒的声音无数次响彻这个早晨的山坡:八路军最善于打速度战,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这个山头现在是我们的训练地,说不定哪一天,它就是我们争夺的战场!

    一气爬十五趟,实在太多了。大家空着肚子,累得不成样子。一直到上午十点半,井上小林才爬完十五个来回。除了他,最快的才爬了十一趟!

    十一点半,濑古乒的东京老乡小泉晋一才最后一个下山。

    干瘦干瘦的小泉晋一累不行了,一下山,一头扎在地上,呼呼喘,身体面条一样软。那样子,仿佛再也不想起来。

    别说还副武装爬了十五个来回,就是光背那条高过他一大截子的长枪,也够他受的。

    濑古乒一看,上去就是一脚,大吼:快起来,要不,罚再爬十五次!

    小泉晋一一听,吓坏了,赶紧起来,里倒外斜地向食堂走去。

    濑古乒叫住了他。濑古乒命令小泉晋一在阳光下站一个小时,因为,小泉晋一的动作太慢,拖了班的后腿。濑古乒说,如果在抢占敌人高地时这样,这仗,我们还能打赢吗?

    可怜小泉晋一,呆呆地站在火辣辣的阳光下……

    井上小林看不下去了,特意跑到濑古乒跟前,啪地一个立正后,向他求情,说小泉晋一这样瘦小,放过他吧。

    濑古乒翻了井上小林一眼,愤怒地吼道:滚开!

    井上小林气坏了,一直怒视着濑古乒。濑古乒哪里容许部下这样看自己,二话不说,上来就煽井上小林的嘴巴。井上小林虽然累坏了,可反应速度之快,还是令濑古乒震惊。就在濑古乒的手打过来时,井上小林一抬手,牢牢钳紧了他的手腕。濑古乒想使劲摆脱,脸都扭曲了,却怎么也抽不出手来。

    濑古乒火了,一脚踢过来。哪知,防攻结合的井;/a上小林的脚更快,后发制人,一个空中拦截,踏死了濑古乒的脚。同时,一个反腕压住濑古乒的胳膊。濑古乒坚硬的皮鞋壳瞬间变形、踏扁,顿感力压千钓。脚趾断裂般疼痛。

    两人较力了足足两三分钟,井上小林突然意识到这是他的顶头上司,这才放开濑古乒。

    濑古乒丢了面子,气得不行,想揍井上小林。可伸出手了,又缩了回来。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远在井上小林之下。濑古乒嗷嗷叫一阵,怒吼着:反了了!我、我一定要处罚!

    井上小林知道自己惹了祸,不给濑古乒个台阶下,肯定会惹来麻烦的。

    井上小林双脚猛地靠拢,啪地一个立正,向濑古乒敬礼后,说,报告小队长,我井上小林错了,甘愿受罚!

    井上小林走到小泉晋一身边,站在火辣辣的太阳下。

    濑古乒一看,胆子立刻大了,一把抓掉井上小林的帽子,怒吼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

    濑古乒一走,小泉晋一说,井上君,对不起。

    井上小林摇了摇头,没说话。

    小泉晋一又说,都是我连累了。

    井上小林说,不要这样说。我甘愿这样的,跟没关系。

    一个小时后,小泉晋一的时间到了,濑古乒放过了他。可是,却让井上小林继续站在烈日下。午饭开过半天了,井上小林连早饭都没吃呢。他的头上、身上,是汗水。小泉晋一怕他中暑,给他弄点水来。濑古乒猛地一抬脚,“当啷”踢飞了水壶,骂道:没我的命令,谁私自给他送东西,我就让他跪尖石子!

    士兵们都吓怕了。几天前,小泉晋一就因为集合慢了点,被罚了。脱去裤子,在尖尖的石头子上跪了两个钟头!膝盖上的伤,现在还痛呢!

    除了早晨登的那座小山,这里几乎是平原。夕阳偏西,可由于无遮无拦,它还要发动最后一轮的疯狂进攻,把仅有的热能倾力释放出来!

    井上小林一天不吃不喝,已经在阳光下晒了十多个钟头了。井上小林嘴唇干裂,后背上有大圈套小圈的白色汗渍。

    濑古乒不时走过来,在井上小林身边走一圈儿,冷笑几声,万分得意的样子。

    夜幕即将降临,濑古乒对井上小林说,哼,仗会两下子,就敢跟我叫板?这回就让尝尝我的厉害!

    濑古乒叫来体士兵,让他们列队后,说,井上小林,只要当着大家的面,向我道歉,说错了,现在,我就放了。要再跟我来硬的,我就让在这里站一夜!

    井上小林舔舔干裂的嘴唇,笑了笑,说濑古乒,凭我的体力,就是不吃不喝,再站24小时没什么问题。

    濑古乒气坏了,一跺脚,说,好,好好好,井上小林,那就就站着吧!

    濑古乒安排站岗的轮班看守,决不许给井上小林一口水、一口饭。

    早晨,濑古乒起床后,赶紧来看井上小林。濑古乒想,这小子,早就躺在地上了吧?一看,濑古乒气坏了,井上小林居然在练功呢!一招一式,动作干净利落。速度、力量、姿势、体貌,丝毫没受影响。仿佛他休息得非常好,精力异常充沛。

    濑古乒也是练武之人,内心非常敬佩井上小林。可濑古乒心中的恶气还在聚集、聚集。濑古乒突然闪出个念头:跟井上小林过上几招。自己以逸待劳,肯定能胜他。这样干,有点趁伙打劫、落井下石之嫌,可碰上这么个硬骨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治服这小子,这兵还怎么带?

    濑古乒想,如果井上小林不敢打,说明他怕了,自己也挽回了面子。如果井上小林不自量力,自己打赢了他,也行。总之,这是个双赢决策,哈哈!

    濑古乒吃完早饭,跟井上小林说了这事。想不到的是,井上小林这小子果然不自量力,居然还敢应战!

    濑古乒把大家叫来了,说,本来井上小林体力有所下降,我也不想趁人之危。可这小子非要逞强,非要跟我叫号!既然这样,哼!就不能怪我了!

    井上小林笑了笑,说濑古乒,少来歪的斜的,来来来,过招吧!

    濑古乒求胜心切,上来就下狠手。一套大力组合拳后,猛地一个飞踢,直奔井上小林咽喉。井上小林知道,这是致命的空手道“绝命腿”。井上小林防攻结合,以攻代防,猛然侧身后,左手顺势扯过飞脚,一起脚,踢中濑古乒左肋。趁濑古乒立足未稳,肘击其胸后,再一个大力重拳,砰地一声,濑古乒狠狠摔在地上……

    濑古乒恼怒了,起来后再发致命招术,井上小林自知自己体力虚弱,并不硬拼,而是采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避;q..;/q过击打后准确发力,再次击倒对手。

    濑古乒三次被击倒后,几乎爬不起来了。

    小泉晋一紧张得要命,连忙凑过来,说,井上君,千万不能这样。要赢了,他不会饶过的……

    小泉晋一说,要是濑古乒玩邪的了,暗中坏,给打了“退兵”报告,乱子可就大啦!

    这话一下提醒了井上小林。井上小林知道,退兵有两种情况,一是病退。二是政治问题。井上小林肯定不会病退的。如果真的那样,父亲会饶过他吗?想起父亲,想起母亲的死,井小林浑身强弓一样绷紧的力气,一下就泄了……

    第四回合,井上小林渐渐处于弱势。

    濑古乒几个连续重拳,把井上小林打倒在地。

    井上小林已经半跪在地上,濑古乒仍不放过他,凶猛出拳,下下击中要害。井上小林护住自己的头部,任其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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