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科幻小说 > 猎捕史奈克 > 第五节
    百度搜索 猎捕史奈克  或 猎捕史奈克 本站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

    车子并非沉默的机械。国分范子听着不绝于耳的引擎轰隆声,如此想着。车子是会讲话的机械,是一种外向性的机械。因为不管怎样,有两人以上一起搭乘时,通常绝不可能保持沉默。

    可是,她和佐仓修治如今虽然并肩坐在同一辆车的驾驶座与副驾驶座,却已沉默了三十分钟以上。她并非无话可说,也不是没有话想问。然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了解可以涉入到什么样的程度,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打从刚才,修治就一直盯着正前方,表情也几乎毫无变化。侧目窥视他的脸后,范子闭紧了嘴巴。该从何问起?该说些什么?简直就像眼前送来一个大蛋糕,获准随意切来吃的五岁小孩,怎样也无法跨出第一步。

    车子进入练马区,奔驰在西武线的沿线,逐渐接近关越公路的入口。想必修治有十足的把握,确定织口一定正朝那儿走吧。他既没有东张西望,举止之间也不见丝毫不安。

    据说庆子的车子是白色宾士。可是,对范子来说,光这样根本不足以构成任何线索,她对车子一无所知。朋友告诉她“只要看标志就知道了”,她还反问人家“什么标志?”听到宾士,她脑袋浮现的也顶多只是“很坚固的进口车”这点印象。连方向盘是不是在左边都不确定。;tt;/tt她最近才知道,原来进口车当中也有方向盘在右边的。宾士说不定也属于这一类,她想。

    “……应该怎么去找?”

    她战战兢兢地问修治,他似乎正神贯注于一辆右转车上,迟了一拍才反问:“啊?”

    范子很慌张。“不,没什么。”

    “没关系。说,什么事?”

    被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反问,范子反而更不好意思问这么基本的问题。她频频润着唇,最后才小声地说:“要怎么找庆子姐的宾士?路上车子那么多。”

    “说来很理所当然,因为我知道织口先生的长相。”修治回答。“而且,宾士的车一看就知道,她也说了车型是I90E23。”

    范子感到很窝囊。“在我听来,那就像邮递区号一样。”

    修治愣了一下,然后绽出上车以来第一次听说她表示:‘看起来好像很好玩,让我也射射看。’”

    “够了。”范子撇开脸。“我不想再听了。”

    修治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灯光,数到二十个之后,才开口,“被杀害的两名女性,就是织口先生的前妻和唯一的女儿。”

    范子缓缓转过脸,昏暗的车中,她的脸颊显然格外泛白而发亮。

    “织口先生是伊能町当地人,那是他生长的故乡。他在那里结婚,生下女儿……不过,因为诸多因素,在女儿尚在襁褓时就离婚了,他一个人只身来到东京。”

    修治暂时打住,等到范子的脸袋能够消化刚才说的内容后,才继续说下去。

    “他们是为了什么而离婚,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织口先生没跟我说这么多。不过,从他的语气推测,我认为他们绝不是在彼此憎恨的情况下离婚的。尤其,他应该一直很挂念女儿,所以一直没有再婚,过着独居的生活。”

    “他的前妻也没有再婚?”

    “没有。”

    范子缓缓点头。

    “发生那件案子时,织口先生已经在我们店里工作了。”

    回想当时的情形,命案发生时织口的样子似乎没什么不对劲。他还是一如往常地工作、且谈笑风生。

    ——不,至少,看起来像是这样。

    “织口先生好像在案发后就立刻回伊能町了。我印象很模糊了,只记得当时化好像临时请了假,出席了两名被害者的丧礼,也见到了遗族,据说是睽违二十年的重逢。”

    我作梦也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形下重逢——修治想起织口当时一边说,一边拼命差着额头的表情,彷佛正在极力安抚额头里面某种即将要窜出作乱的东西似的。

    “那趟回乡,他曾和负责这件案子的刑警谈过,对事情经过有了了解,也明白犯人是什么样的人……”

    大井善彦,过去曾经多次闯入该企业家处要钱。企业家一家子于旁系亲戚中出现这样的人,似乎也感到非常困扰。

    “命案发生时,他们是开着在东京偷来的车子一路来到金泽,不过大概是因为半路上超速吧,被警察盯上了,无奈之下只好弃车。他们为了取得新的交通工具,才会在那等待合适的车辆经过。”

    修治说完之后,车内只听见和没有完紧闭的车窗被风震动的声音。修治紧握着方向盘,彷佛那是很沉重、很难掌控的东西。

    说着说着,那天织口告诉他这番话的怒火,似乎也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那股怒火,应该就是促使织口今晚采取行动的原动力。

    “起先,他们伪装成搭便车的,让麻须美一个人站在路边招手。那可是一月的北陆地区,除了铲过雪的道路之外,其余是一片银白世界,气温也在零度以下。因为已经是傍晚了嘛。”

    遇害的母女——也就是织口的前妻与女儿——看到年轻女孩发抖地招手,等待愿意载她的车辆时,想必不忍心坐视不管吧。然而,这份善意却招来厄运。

    “当两人车一停,善彦就从麻须美的背后拿着私造手枪出现了。据说当时开车的是女儿。”

    善彦把女儿押到后座,持枪威胁母亲开车。开了一阵子,命她拐入旁边的叉路,在那里将两人拖下车,带到命案现场。

    “命案本身毫无争议之处,连一分一毫都没有。被害者既没有抵抗,又是两名女性。如果对方真的只是想夺车,把她们扔到路旁一走了之就行了。可是,善彦和麻须美却刻意把两人赶到命案现场,还枪杀了她们。”

    命案公寓后,织口每次都去法院旁听。

    他曾表示:“我想亲眼确定犯人遭到严厉的惩罚。”

    社会对这类案件往往很快就失去兴趣,旁听者的人数逐渐减少。案发当时为之骚动的东京新闻媒体,也难得再露面。这当中,只有织口继续往返。

    可是,随着往返次数的累积,返乡旁听这件事在织口心中也成了一大;details;/details负担。

    “他曾说过:‘每次,坐在椅子上看着被告席的大井,我就会想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受这种罪。为什么我非得听这种浑蛋的辩解不可?为什么要给他这种狡辩的机会?他明明是用那么残虐的手段连杀两人的恶徒。’”

    当然,织口自己也很清楚,这种想法很危险。也因为如此,每次出席旁听他就好像被压扁了一样。

    “五个月前,我发现织口先生在办公室的那一晚,正是开庭前夕。可是他说他好痛苦、好难受,连明天的飞机都搭不了。”

    那种审判简直是闹剧——织口鄙夷地说着,并握紧拳头敲打着膝盖。

    “他说他开始听到谣传,说那两人可能不会被判什么重罪。因为日本法院对凶恶的犯人向来宽大。而且善彦和麻须美当时才刚过二十岁,又是多年的吸胶中毒病患,犯案当时据说也吸了强大胶,连是否有行为能力都是疑问……”

    “哪有这么夸张的事。”

    范子仰起脸,目瞪口呆地说。

    “他们会吸胶,是自己愿意的,没人强迫他们吧?可是,却可以因为这样而减刑?”

    “法律就是这样规定。”修治唾弃地说。“因此,他们要的话,还可以进一步主张他们各自的家庭也是‘问题多多’,因此,他们也是环境的牺牲者,有更充分的余地争取减刑。”

    受到这样的消息打击之下,去旁听对织口来说变得很痛苦。他怕自己要是去了,说不定会当场站起来,扑向被告席的善彦和麻须美。

    “所以他很苦恼,在他自己的公寓都待不住。可是,他也不是那种会用花天酒地来逃避的人,又无法找到任何人商量。所以,才会潜入空无一人、一片漆黑的办公室。”

    五个月前那个周日晚上,修治就是听到这番话,看到织口温和的表情背后隐藏的苦涩容颜。

    “他跟我说完之后,大概心情平复些了吧。后来,大约两个月一次,他会远道前往金泽。每一次去他总是一直给自己打气。幸运的是开庭日通常是在周一,不用请假,所以也不会被店里的人发现,知道的只有我。”

    然后,是今晚。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他说要压抑情绪,亲眼看到审判的最终结果。他还说,如果抱着‘以眼还眼’的想法,那我们就会退回原始时代了。”

    自己早在二十年前就已丧失做父亲的资格。身为丈夫,想必也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因此才会无法好好建立家庭,中途就逃走了……

    “对于遇害的前妻和女儿,他已经无法偿还这份亏欠。正因为如此,他才说至少要亲眼看到判决结果,他说他必须好好盯着,以免她们母女的死遭到了不当的轻忽处理。”

    “可是,如果是这样,今晚织口先生的行动岂不是自相矛盾。”

    范子仰起脸。

    “一定是终究忍无可忍了吧。要不然,他不可能做出夺枪这种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修治没有回答,因为他答不出来。

    没错,这样讲不通。因为如今织口等于选择了诉诸武力去执行他之前一直极力否定的想法。

    促使他这么做的,到底是什么?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何而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织口改变了?

    百度搜索 猎捕史奈克  或 猎捕史奈克 本站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