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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外加补一千来字。俺想了一下,新更的这一段,还是放在这一章比较好==

    34、

    聂染青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

    她知道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习进南的玩笑从来不会开到这种程度。聂染青站在那里,他们之间是朦胧的黑暗,这种黑暗笼罩的感觉十分不妙,她张张嘴,却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她到底还是勉强发出声音,很迟疑,而且干巴巴地,努力掩饰着震惊和难以置信,两个字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离婚?”

    “是不是从来没想过,我们会离婚?”他掐灭了烟头,突然笑起来,但却更像是讥讽,因为他后面的话里充满了浓浓的嘲讽,“可似乎也从没想过要和我过一辈子。”

    聂染青只觉得喉咙干涩,甚至忘记了呼吸。她的部精力都集中在他那十分罕见的孤寂苍凉的声音上,习进南从来没有以过这种口吻和她对过话,他的声音响在黑暗里,无力又无奈,飘渺得就如同即将断裂的线。

    她听到他慢慢地说:“以为我第一次遇见是在酒吧对不对?其实那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在那之前,我曾经见到过。我有次去的学校做演讲,那时应该是在上高二吧,完没有现在这么安静沉默,那个时候的胆子应该远比现在要大,因为当时正扑到陆沛的怀里,们就站在湖边的那个小亭子里,压根儿就没在意旁边也许会有人经过。

    后来,去酒吧买醉,连背都在不停地抖动,哭得简直像个孩子。可又那么倔强,有人骚扰,明明对付不了,却又不肯求救,甚至连个服软的眼神都没有。双脚发软,竟然还有力气回骂那个男人,倒真是有勇气。可是倔强又有什么好处呢?假如我当时不出来,打算怎么办?

    我承认,我当时跟结婚,也许有敷衍父母催婚的想法。可我当时娶,确实是打定了主意想和就这么过一辈子的。但是当时把结婚当成对付陆沛的武器,固执地认为只有陆沛才是的未来。聂染青,嫁的人是我,想的却是他。没错,我知道从小到大什么事陆沛都大大小小参与了,心里眼里总是他也没关系,那时毕竟刚刚分手,愈合创伤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想,我们的时间还长得很,总有一天会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肯定能明白,这未来的路,是我跟一块儿走。

    可我没想到,结婚这三年,就没走出来过。就算忘不了他,结婚后总该给我一点余地。连连噩梦,估计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候梦里叫的喊的都是陆沛,一宿宿地睡不好,每次醒过来都是满头大汗,真让我觉得挫败,我甚至怀疑我娶到底是对还是错。

    既然这样,我认命了,我在心里对我自己说,我就以三年为限,结婚过了三年,假如还是没有改变,那我们就离婚吧。不过我那时太自信,我觉得到时候肯定能回头看看,总会明白这世上,陆沛不会是的部。

    可我似乎太高估了,又或许是我太高估了我自己。我用尽力气,一直希望能回到从前那样,就像我第一次遇到那样,没心没肺,胡作非为,张牙舞爪,笑得无辜又让人恨得牙痒,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可惜人总是会长大,这三年,和原来简直判若两人。跟姚蜜通话的时候,尚能打闹嬉笑,可对着我的时候,一直都安静本分,连大笑都没有过。可真知道该怎么打击人的积极性。

    等陆沛回来,更加沉默。我原本还自欺欺人地想,就算不肯正视问题,可至少心里也没别人,不是么。可在那次生日宴会上给我的答案却是,根本就没放下过。聂染青,从来不善于掩饰。再见到陆沛的第一眼,连表情都忘记换了,僵硬得就像是块木头,简直和结婚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猜,当时肯定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了吧。可不知道感情用到极致,才会恨得切骨么。回了家没睡好,当晚又做了噩梦,他陆沛伤就伤得那么深,那眼角的泪,以为我没看到是么。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是么。那天晚上我听着呼吸从沉稳到急促,然后再醒过来,聂染青,可知我是什么感受?回了父母家,见到陆沛后连吃饭都变得心不在焉,聂染青,又知我是什么感受?

    后来我出差,半夜去找我,我是真的高兴。我当时甚至觉得,我原先的那些想法多么可笑,最起码,明白谁是的丈夫。可后来聂染兮给我打电话,说那晚跟陆沛通了电话,过来看我是因为要躲陆沛的邀约。聂染青,能想象到一盆冰水直接浇到脸上是什么感受么。我知道她在挑拨离间,可她真的就成功了。

    再后来,回家过生日,那天中午晕倒,聂染兮到底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出一点儿。她那张嘴,说什么都能直指要害,既然真被她说中了,那谁是的要害呢。那天晚上在被子里哭,然后生日会上,那么对付陆沛,完不顾我

    的感受。聂染青,是不是觉得,只要从陆沛那里受到委屈,都能从我这儿得到安慰?把我当什么了?以为我不会累不会烦是不是。我习某人不是如来佛祖上帝耶稣,那么仁慈宽厚的事我做不来,我也没那么伟大的胸怀。

    陆沛去学院楼找,那样子,狼狈不堪得像是受了惊吓,他说什么了,至于自己往雨里跑么。那么大雨,往雨里跑,那是想让谁心疼呢。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反悔了。从小到大,这还算是我头一遭做反悔事。我想,再多一次机会,就再给一次机会,如果抓住了,我就把原来的事都忘了。那个时候说我没出差,是啊,我当时确实是没出差。我在公司睡了五天,我一直等着给我打电话,只要打一个电话,就能找到我,我们也就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可的反应真让我失望透顶。就算生病发烧,宁愿把姚蜜叫了去也不跟我说。这闹的什么脾气呢。有时候,我看着那颗脑袋,我真想敲醒。

    不过那时我转念一想,说不定这是在吃醋呢。可这想法还没完形成,就冲口而出说要把习太太的位置让出来。宝贝,说得可真是轻松啊。那么轻松地就想放弃习太太这个位置,我当时简直想直接掐死。”

    习进南说得十分缓慢,他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他异常平静地回忆往事,完沉浸在过去,话音轻得让人发慌。他从来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也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语气,那声音明明阴寒得让人发毛,可却又平淡懒散,他像个旁观者一样陈述着许久以来的想法,冷漠而不带感情。甚至在他说到最激动的地方的时候,他仍旧只是稍稍动了动手指,然后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这情形却让聂染青心里泛起针扎一样的疼。她站在那里,心越来越凉,甚至觉得自己的胃都在慢慢抽紧。周围静谧得可怕,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像被施了咒一般不得动弹。她屏住呼吸,脑中一片空白,已经忘记了动作。

    习进南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但仍旧是那种淡漠的口吻,让聂染青越来越心惊:“我一直怕知道真相后作出毁灭性的选择,可最后还是这么做了。说我跟之间隔着陆沛,说得可真对。是不是得不到的就一定是最好的?他在心中的地位,就没动摇过,是么。可得到了陆沛又能做什么呢。那情再美好,也开不了果啊。不甘心,可那又怎么样。们那些交集都跟着岁月一块儿磨没了,还能指望们有未来么。就算有,就真那么肯定会美好么。这些话我很早之前就想告诉,可我再暗示明示,还是油盐不进,就那么犟地按着自己的意思来,那想法,决定了就没想过回头。

    前天醉了酒,明明走不稳,可死都不让我扶。聂染青,我在心里就这么不被信任。还说把所有的都失去了,聂染青,是不是已经把忘记的丈夫当成习惯了?再后来呢,半醉半醒间说的那两个字,可真是……”习进南忽然在黑暗里笑了一下,很浅而且急促,然后轻轻地转移了话头,“其实喝醉的模样,才是我最希望能在脸上看到的表情。无忧无虑的,一往直前,什么麻烦都不顾虑,眉心也不会拧起来,可我似乎无法做到让成为那样子,聂染青,我承认我一败涂地。”

    他的声音在最后低下来,似乎就要和空气融为一体。他顿了好一会儿,再次开了口,那声音里没有愤怒和沉冷,却充满了悲凉和无能为力,让聂染青的心被狠狠地揉捏。

    他说:“我试图给我能给的一切,可却不肯要。聂染青,其实只要往后看一眼,我就能保证给这一辈子的幸福。可以挥霍,可以任性胡闹,我都会心甘情愿养一辈子。可是,虽然我自认所求不多,却又好像真挺奢侈,因为我就算把时间延长了,最终还是没能给我。

    不过,这也怨我,谁让我当初执意要那么快就结婚呢。没经过充分考虑,我现在就不得不吃苦果。我想了很久,既然我没办法再坚持,而也没有希望跟我真心实意地过生活,那就,离婚吧。”

    最后一句话一锤定音,接下来长久的沉闷让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聂染青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就像是本来被高高地悬着,到最后却又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她的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心脏,那里难受得要命。

    习进南忽然扭开了沙发旁边的落地灯,黑暗一下子转明,两个人都因突然的光亮眯起了眼。而再睁眼的时候,聂染青看到了烟灰缸里长长的烟烬。

    而她抬眼看到的一幕,却让她的心口蓦地发紧。

    印象中的习进南,从来都是意气风发而且胸有成竹的,永远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疲惫的习进南,他倚靠在沙发上,眉眼写满疲惫和心不在焉。半眯着眼,接着他轻轻呼了一口气,一只手抚上了眉心,接着缓缓地盖住了自己的双眼。

    聂染青的心底掠过尖锐的疼,这疼痛让她几乎站不住脚。她慢慢走到一边的沙发上笔直又僵硬地坐下,觉得自己连骨头都在透着凉气。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和习进南离婚了。

    她其实都很多话想说,这些话盘旋在脑子里,一直一直在盘旋,绕得她头疼。可她不知要怎么才能理清头绪,她尝试着发出声音,很低,却只是连着说了两个“我”。

    习进南打定主意到做到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他虽语气平静淡漠,可却又十分坚决。他那副姿态,让聂染青不知要怎么拆招。她从没想过她和习进南会以离婚收场,这样的结局,让她不知该怎么办。其实她很想大声喊,难道离家两天,回来就是为了要通知我离婚的么。

    可是这种话溜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落地灯光亮柔和,聂染青低着头,她的头发再次垂下来,而她已经懒得再去打理。自己的手指在地上留下淡淡的影子,仿佛就快要消失掉。她觉得自己恍若处在一片大草原上,而她一个人不受控制地急速后退。周围的灌木和杂草想抓都抓不住,只余下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让人恐慌。她胃里没什么东西,只觉得一阵晕眩,仿佛天地倒置。

    可就算是离婚,她也得像个样子。聂染青拼命压下不适的感觉,努力集中了精神,动了动手指,可抓住的却都是虚无的空气。她闭闭眼,用尽量镇定的语调,作出自己最后一次努力。

    她轻声说:“没可能了是么。”

    她听到习进南轻笑了一下,接着她听到他说:“认为还能有么。”

    聂染青不再说话。她想到了很多的事,但是都没能进行深入思考。那些笑脸和愁脸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张张地回放,最后定格在习进南给她戴上玉镯子的那一瞬。然后她有着片刻的怔忡,喉咙里像是生生地卡了什么东西,随即觉得浑身仿佛都脱了力。

    她维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太久,麻木而且晕眩。胃部已经空得近乎灼烧,沙发软绵绵的,她抵在重重的抱枕里,微微仰着头,嘴巴微微张着,轻轻而又缓慢地吸着气。

    她这才发觉自己即将变成孤身一人,那份一直都存在的归属感和安感如今却在空中飘飘荡荡摇摇欲坠,让人莫名的心慌。她没去看他的表情,她生怕一抬头,所有强装的理智和镇定都得面崩盘。但是她的眼角余光又忍不住瞟过去,她能看到习进南一直保持着静默,一动不动,微微失神,就像是陷入了沉思。

    两人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亮。

    外面已有微弱的晨光穿透黑夜,但又迅速被薄色的雾气掩去光芒。聂染青侧着头看着窗外,一直一直看,直等到晨光挟着彩霞突破重围,绚烂又缭乱。

    夜晚才适合疯狂,她相信假如在白天,习进南绝对不可能会说出那么多的话。而且就算是在夜晚,假如开着灯,他也是未必肯一口气地把内心的想法给她说个明白。

    如今晨曦渐近,聂染青的震惊早就淡去,理智渐渐回笼。她甚至是灵光一闪,十分自嘲地想,似乎离婚并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仓促,却和他们的闪电结婚遥相呼应,也算是有始有终,符合事物从开始到发展再解决的根本顺序。如果她现在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那么这算不算不圆满中的圆满?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说,不过是离婚,她与陆沛那么多年的情感都能跟着时间一点点儿磨平,那么她和他不过三年的时间,自然也是可以。就算未来可能会难受,也应该只是因为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到时候会有些不适应。但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美好时光。既然他已经决定了离婚,而照现在看来,他只不过是通知她要执行这件事,那么她再赖着不肯离,岂不只是在做无用功。

    既然他不留,那就,这样吧。

    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一切顺其自然。

    这种突然涌来的阿Q精神十分珍贵难得,因为聂染青凭着这份勇气一鼓作气地做完了接下来要做的所有事。

    她半垂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明白,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就再也难以收回来。

    可是她还是轻声说了出来,并且平静至极:“好,那就离婚吧。”

    她的话音刚落,习进南就猛地站了起来。聂染青吓了一跳,她仰头看他,习进南面含冰霜,似是积聚了极盛的怒气,他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接着嘴角忽然微微翘出了弧度,那弧度似讽非讽,却如无形的手毫不客气地揪扯着她的心,令她头皮发紧。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接着她看到他猛地拉开门,大步离开。

    茶几上的杯子因他刚刚的动作在深咖色的平面上划着优美的圆圈,挣扎了几下,到底还是摔到了地板上。一个清脆的声音,接着破碎的杯片就四散开来,反射着美丽的光芒,亮晶晶的,在这死寂的屋子里,像极了人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外加补一千来字。俺想了一下,新更的这一段,还是放在这一章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