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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28、

    小时候,当别的孩子都希望可以快快长大的时候,聂染青一直按部就班地享受着该有的乐趣。她胸无大志她承认,她从来不以天降大任为己任,那些需要天才承担的责任,就让自认为天才的人去承担好了。假如可以,她希望自己能永远就这么简单过活。

    何谓不幸?不幸就是,在想让它发生的时候,它总是不知何方。在不想让它发生的时候,它却偏偏降临。她二十年来从未遇到过这种难题,却在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地压给了她。甚至都没有亲人给以安慰,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亲人能够依赖。

    她不得不逼着自己承受一切。

    不过,谁没有经历过困难。反正再疼,也不会疼死,不是么。

    聂染青一直等到聂母睡着才离开。她觉得空落落的,聂染兮却正在病房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似笑非笑:“心情很复杂吧,要不要去喝点酒?我这可是诚心邀请,绝对没有恶意。”

    她说完径自往前走,仿佛笃定她会跟上来。聂染青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想了想,觉得有很多话要说,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距离医院最近的一家酒吧。她俩找了个较为隐蔽的角落,聂染青抿着唇喝了一口酒,红色的鸡尾酒幽幽暗暗,仿若一个漩涡。聂染兮端起酒杯,笑:“还是喝一点吧,这酒里又没有下毒。”

    聂染青看了她一眼,扯出一个讥诮的嘴角,还是和她碰了碰杯。

    聂染兮把所有的事娓娓道来,眼神很冷漠,如同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她说得云淡风轻,聂染青却听得惊心动魄。

    聂染兮说:“我一直相信事在人为。成事在人,败事依旧在人。有的人赢了,总要有另外一些人给她奖励,是不是?”

    她抿了一口酒,姿态优雅,接着说:“那时懵懂无知,只知道出去郊游一周,回来陆沛跟分手,只是突然得到了一个结局,连开始都没有时间。不过,聂染青,只知道结局已经够幸福了,假如知道过程,那岂不更难受。”

    “幸福个鬼!”聂染青变得激动,她忍住把酒直接泼过去的**,恶狠狠地说,“我和陆沛分手算是幸福?觉得是在施舍吗?事实上才是最令人厌恶的人!”

    聂染兮听了却是笑了笑:“反正恨我入骨,说什么都随意。何必呢,不就是想听故事么,我告诉就好了。不过可别后悔。”

    聂染青盯着她微笑的脸,哼笑:“聂染兮,别做出一副圣母的样子,可不配。”

    聂染兮又笑了一下,接着说:“去郊游,我却在我们院的运动会上晕了过去。医生们开始查的时候都说是低血糖,吊了瓶点滴,进行了例行检查,可是他们却在第二天突然改了口。他们看了我的检查报告,都说我得了重病。不过,病情虽然严重,却还可以治。”

    聂染青冷冷地笑:“是故意的吧。瞧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得病。小时候为了逃避米跑,竟然敢三顿不吃饭,现在晕倒,是不是又故伎重演?可真有陷害人的潜质。”

    “可是他们都相信了,”聂染兮笑得十分灿烂,“他们看着那张别人的病历表,可真的相信那就是我呢。不过,我拒绝治疗,猜,我说了什么?”

    “假如让治疗,陆沛就要和我分手。”聂染青语含讽刺,“肯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说对了,都说对了。”聂染兮抚了抚颈间的项链,笑得更加好看,“我三顿没吃饭,只有一点葡萄糖注射液支撑着,我的一张脸自然白得像鬼啊。然后我给妈看我掉的一把头发,我哭得像是止不住,妈果然找了陆沛来医院。她只想让我好好活着,她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就因为一个陆沛死掉啊。看,多么简单,就这样我的目的就成功三分之一了。”

    “八成那把头发又是剪断以后早就准备好的吧。竟然连自己的父母都能骗,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可还真的不容易啊。做人做到这份上,天下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

    聂染兮不以为意:“什么叫不择手段?难道我要像那样,一直傻子一样地认为那所谓的爱情坚固不容摧毁么?我告诉,真正的裂痕都是从内部开始的,我只不过是加了一把柴而已。”

    她接着说:“不过陆沛那时虽然来医院,却肯定不会就这么答应。他说,染青同样是的女儿,为什么要这样厚此薄彼?后来他又来找我,说,比染青要懂事得多,任是哪个喜欢的男人都能给幸福,何必这么固执?哈,”聂染兮忽然凑近她,紧紧盯着聂染青,“我比懂事得多,所以我就应该放弃?这是什么理念?凭什么?”

    “我拿着那把头发对他说,如果不是因为们,我就不会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哭,如果不是因为们,我不会变成这样,头发都掉光!陆沛当时用那种我最厌恶的怜悯表情看着我,问我,我到底想怎样。我到底

    想怎样?我就是想让他和分手,我要让尝尝失去的滋味!”

    聂染青现在说什么聂染兮都觉得正常了,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不过呢,陆沛当然是不会答应。想想也的确是啊,我也就只是口头说说,他认定我什么都不能威胁到们。我甚至后来告诉他,只不过是一个私生女,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想抚养的私生女,只是被寄养在我们家。”

    “可是呢,就算他知道了这个,还是无动于衷。哈,他对还真是好。然后,我支走爸妈,去了医院楼顶。我当着陆沛的面,试了一下楼的高度。那个高度我摔不死,可是我大概会摔残。我回头看陆沛,他只是双手摊开对着我,说,快点下来。那种姿势真是让人心疼啊。可我就是不下去,我要让他知道,我聂染兮,从来不会做不到任何事。接着呢,”聂染兮忽然用怕吓到她的,一种几近耳语的声音说,“我真的跳了。聂染青,我当着陆沛的面,真的跳下去了。”

    聂染青死死盯着她:“是个疯子。”

    聂染兮格格地笑:“大家都以为我疯了。陆沛也被我惊到了。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威胁,没人想过我会真的跳下去。可是我没残废啊,我只是在腿上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而已。我朝着花带里面跳,我还学过逃生的方法,我怎么会摔死呢?我跳下去之后,陆沛果然怕我再做出什么事来,他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可是他还是不肯开口说要和分手。

    说来,陆沛算是对仁至义尽了。他这个样子,硬是对一句话都没提,他甚至连个电话都不给打,他自己都扛了。我还指望看看是什么反应呢,很可惜我没见到。不过没关系,就算他不肯,我还有最后一个法子。想不想知道陆沛是怎样妥协的?”

    聂染青的手握得很紧,她的手心被指甲掐得生疼。

    聂染兮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每个人都有软肋,的软肋就在于从来不肯正视问题的本质,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别人。陆沛的软肋呢,就在于他把责任感看得太重,我只要让他答应了和分手,不管是以什么形式,那么我就算是基本成功了。我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个时机。那时,陆家的公司业务遭受重创,银行贷款又迟迟批不下来,聂家只是帮了一点忙。聂家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自作主张地帮了一点忙。可是这点忙,在这个非常时期,就变成了恩。”

    “陆沛是孝子,就算父母什么都不说,他也还是会知道他应该做什么。他第二天就答应和分手。我对他说,不要哄我,不要说话不算数。爸妈都在这里看着,爸妈如果要问什么,总该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无法反悔,陆沛一向言出必行,他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办到。”

    “我那时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可是陆沛去和分手,我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看到才放心。一定不知道,陆沛当时掰开的手指头的时候,他把嘴唇咬得泛白,他肯定是想杀了我。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自己答应的,他自然得做到。他只想着等我病好了,就能和再续前缘。不过真是可惜,他没料到会和一个几乎陌生的人迅速订了婚,一个月后又闪电结了婚。事情就是这么出乎意料,不是么?动作这么快,知道不知道,对于陆沛来讲,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知道当时想的什么,不就是想和习进南结婚刺激陆沛么。我告诉,成功了,都不知道陆沛那些天是怎么过来的。那半个月里他就瘦了一大圈。”

    聂染兮还在说:“当他真不想告诉真相?他只不过是把责任看得太重,他再难受,也是觉得对愧疚。他错过解释的最佳时机,再弥补的时候,已经听不进去了。们,没,有,可,能,了,这辈子都别想再在一起!”

    聂染青死死地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觉得眼睛发疼,呼吸重得都要喘不过气来。她用尽身力气,把杯子里的酒狠狠地泼了过去。

    “聂染兮,简直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活着就是为了让别人受折磨吗?得到什么了?我得到的被毁了,想得到的又失去了。妈因为们生病住院,我和陆沛的婚事里换了新娘。把所有人逼到这份上,可有什么好得意的?做完这些高兴了?是想要陆沛还是想要那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就是一个陷入恶性循环的可怜虫!根本没有心!”

    聂染兮仰脸看着她,笑得愈发灿烂,暗红色的酒在她洁白的裙子上一点一滴,如同血滴一样触目惊心:“是啊是啊,我什么都没得到。我和陆沛去英国,美其名是去养病,其实不过是怕在这边,很多事情都会露馅,陆沛看到,会不知所措。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等到结婚以后才去么?以为我真的想要跟示威?那是陆沛放不下!他根本就不相信!他以我腿伤没有痊愈作为理由,在这里一直等到亲眼看着戴上钻戒!”

    她变得激动起来:“聂染青,命最好,可惜太笨,什么都意识不到。陆沛跟分手,只记得恨他,都不知道他对多好。我想重新开始,可他不给我机会。我把我生

    病的真相苦苦隐瞒三年,可我还是什么都没得到。陆沛晚上睡梦里念的都是,他新婚那几天喝得酩酊大醉,却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是聂染兮,他连扶都不让我扶!”

    她声嘶力竭,招惹了不少的人侧目。聂染青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觉得疲惫不堪。

    三年前就是场噩梦,她却没想到,那是聂染兮专门为她准备的骗局。

    聂染兮的声音忽然低下去,也很慢:“我瞒了所有人两年,我从没想到我能瞒这么久。陆沛他根本就是不在乎,也就没有想过去查。他知道我是假病之后,曾经给疯狂地打电话,可惜都是空号。真是不容易啊,聂染青,我们姐妹做到这种地步,简直用悲哀都无法形容。习进南问我,也听到了,他说,我们姐妹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苦窝里斗,还斗到这种地步。

    是啊,为什么。我也在想,到底为什么呢?也许只是因为我们想要的从小到大都太一样。从小争到大,还有姚蜜,可我呢,我多少年没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算计了别人,不也把我自己算计进去了。聂染青,我一直都很羡慕,粗神经,可是命够好。”

    她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她的表情已经迷离,痛苦里交织着解脱,混杂在一起,让人不忍逼视。

    “过几天等妈病好了,我就回英国。妈这次生病,是我的错。她一直后悔当时怎么不阻止我,可谁让我是她亲生的呢,她下不去手。”

    聂染青因她最后一句话,心里一刺,聂染兮自己也有点恍惚,两个人就这么一下子都安静下来,都不知在想着什么。也不知坐了多长的时间,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染青。”

    聂染青回头,习进南正拿着一件外套,朝她们这边走过来。看到聂染兮身上的酒渍,微微皱了眉头,对聂染青说:“不声不响地跑出来,电话也不接。”

    聂染青翻出手机来看,扯出一个弧度很小的笑容:“没电了。”

    习进南把她拉起来,把外套递给她:“外面有点凉,穿上。”

    聂染青下意识接过去,听到他继续说:“喝酒对胃不太好,等下找个地方再去吃点东西。”

    聂染青再次点头,紧紧抿着唇,不想说话。

    坐在车里,聂染青揉着额头,觉得分外疲累。街灯亮起,光影交错,由远及近的车灯照过来,她遮住眼前,下意识偏头,却看到了习进南的侧脸。

    他很少会露出除了平静以外的表情,连笑容都往往让人觉得清浅。此刻他的嘴唇却是紧紧抿着,但依旧有着好看的唇线。她看了半天,才喃喃地问:“去哪里吃?”

    “想去哪里?”

    “我不饿。”

    习进南在一家粥店停下。两人都已经走到了门口,有服务生已经满面笑容地为他们拉开了门,结果聂染青却突然转身,拉着习进南进了旁边的一家川菜馆。

    习进南笑了一声,没什么异议地跟着她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