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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8月3日 东俄洛乡

    扎西尼玛是新都桥本地人,车上我热情分饼干给他吃。如此相谈起来,他听说我们来旅游,就邀请我们去他的朋友家玩,据说可以看到原始的藏族人生活。他说:“们肯定会喜欢的。那是真正的藏族人生活。”

    我问啊亮去不去,啊亮说来决定吧。我就对扎西说,好,我们跟去。

    过折多山的时候,天渐渐黑了起来,开始下雨,路烂的很,我们很庆幸没有在康定买摩托车,不然这段路折腾死了。是烂泥,车辙都半米深。

    到新都桥已经晚上八点半了,雨仍然在下,和扎西尼玛一起下了车,有两辆摩托车来接,其中两个人就是扎西尼玛的朋友,夜雨中看不清楚脸,只觉身材高大,头ib.发很长蓬松搭在脑袋上,问扎西尼玛朋友家在何处,他伸手朝前方一指,说就在前面。

    我和啊亮毫不设防地上了车,话说藏民骑车就是狂野,这样的烂泥地,带我和啊亮两个人都能飙50码。扎西尼玛的朋友两个人共一辆摩托,两辆摩托车在雨里狂奔,渐渐出了镇子,四周青稞地一片漆黑,雨水和风使劲地往脖子里灌,又冷又饿。渐渐感觉开始上山,车在夜雨的山路上狂奔,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一路都没有人说话。我心里有点惊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轻率了点,就这样上了一个陌生藏民的车,然后去一个不知道的地方。我回头看了看啊亮,虽然我们看不清楚彼此的脸,但他明白我的意思,在后面抱紧了我。我心一横,决定也不问扎西,究竟带我们去哪里,反正来都来了,何必做小家子气。我在车上曾仔细观察过扎西的眼睛,他不像恶人。倒是他的那个朋友,看起来不像好人。这或许并不客观,这样的荒山雨夜让我神经过敏了。

    正在胡乱猜测的时候,车慢下?来了,扎西尼玛说到了。我赶紧问这是什么地方。扎西说是东俄洛乡。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也不去唧唧歪歪了。装作坦然状和扎西进去了。

    一楼是住牲口的,浓重的臭味。上了楼,二楼才是住人的地方。扎西的朋友叫索郎扎西。就是那个去新都桥接我们的。他老婆在楼梯口迎我们,把我们带到厨房去坐下。(后来接触藏家多了,才知道他们日常在家最多的时间就待在伙房里,在这里吃饭、闲谈,做活计,也是日常会客的地方。)一支昏暗的节能灯,暗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伙房中间就是炉子,我们团团围着炉子坐下。索郎扎西一家坐在对面,七口人,七双眼睛直直地瞪着我们,虽然我知道藏民看人就是这样的习惯,但是犹如被七头牦牛这样不眨眼地瞪着,还是让人发毛。

    我朝窗外看看,四周没有一丝亮光,这是个村庄吗?怎么四周没有一丝灯火,好像没有人家一样。天!这夜雨荒山之中,在这陌生的藏民家里,语言又不通。他们一家人都不会说汉话,由扎西尼玛做翻译。

    灯光下,我重新审视了扎西尼玛的朋友索朗扎西,他看人的眼神有些游离,这和之前认识的藏民不太一样,不过这人不像有歹意的人。将他的家族成员一一审视之后,我又开始放松了。和扎西东扯西拉,他的汉语说的不还好,就是尾音上飘,每一句都像是一个问句形式,然而又并不需要回答。

    晚饭是面皮子,就是腊肉和土豆一起煮的面片,闻起来很香,每个人一大碗,那碗有幼儿面盆那么大,扎西他们在碗里放大量的味精和酱油,劝我们也加这些调料,我拒绝了,他很遗憾,说这样吃,没有味道。

    索郎扎西的老婆给我们盛上汤面后,自己也端了一碗,就退到暗处,盘腿坐在泥巴地上吃起来。我觉得有点不妥,但是这帮男人都泰然自若,我也不好多话。

    屋内我们稀里哗啦地吃面皮子,屋外稀里哗啦地下着雨

    吃完饭,我悄悄和啊亮商量,去小店买点东西来,今天来匆忙,没有带任何礼物。问这附近可有小店,另外,我也想搞清楚这里还有没有人家。扎西说小店有,但是早就关门了。我坚持要买东西,扎西带阿亮下去了。不多一会,啊亮去抱了一箱啤酒,和一些零食上来,于是围着火炉我们开始喝酒,几瓶酒下肚,语言虽然仍不通,但是大家熟络不少。索郎扎西的汉语不太会说,索郎扎西的弟弟桑迪多吉一句汉语都不会说。基本都是我们和扎西尼玛在聊,扎西尼玛告诉我桑迪过年的时候结婚。我随口问了句他多大了,扎西说,他18岁了。桑迪知道我们在说他,很害羞。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小就结婚?扎西说这边这么大基本都结婚了。女孩子15岁就出嫁了。

    我问扎西尼玛结婚了没有,扎西尼玛说他还没有结婚。我看他大概有三、四十岁的样子了,不知怎么没结婚。他好像有点难以说出口的样子。

    九点半的时候,索郎扎西他们一家就开始轮流打哈欠,平日他们八点多就睡觉了。今天算是很晚了。打哈欠得眼泪汪汪,然而还要泪眼迷离地瞪着我们看。真执着啊,我忍不住感叹。

    从这一家开始,我在后来的路上开始能习惯藏民直不愣瞪的目光了。并且也学会了这种直视不躲藏的眼神。

    索郎扎西突然站起来,大声说:“睡觉”。声音很响,吓我一跳,还有,他说的竟然是汉语。然后他率领家人从伙房鱼贯而出,再鱼贯上床。我看到他们只把鞋子脱了,就直接钻进被窝了。他们不洗,自然也不会考虑到我们洗不洗的问题。我们就入乡随俗了,啥也别洗了。扎西尼玛指了指外面客厅的两个像长椅又像床的铺位,说们睡这里可以,然后他也进房去了。

    我和啊亮觉得非常新鲜,又有点滑稽。也有担心之后的放松。忍不住看看我,我看看,相互扮鬼脸傻笑一通。我问他,在路上的时候是不是很担心,他说是,我也坦白说自己也很担心。

    在路上是否该轻易相信陌生人?我们郑重讨论了这个问题。没有结果。我们这一路也没亲戚啊,遇见的肯定是陌生人。旅途就是去往未知,人和事都不可预见,也正因此,我们在后来的旅途中碰到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有很多惊喜,当然也有灾难。

    一早,我终于还是被那可疑的析析索索声惊醒了,虽然我一夜都听到这个声音,但是实在太困倦,醒不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双小豆子一样的眼睛也正看着我,我一个激灵,腾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是一只老鼠,它倒比我镇定的多,看来它在这家相处甚和谐。它慢慢地从我枕边往脚头爬去。我拎起被子一阵狂抖,它才迈着细碎的步子去了啊亮的床上。我倒下又睡。

    早上,索郎扎西率领家人从床上爬起来,鱼贯进入伙房,还是按照昨夜的坐位秩序,他们继续打量我和啊亮。我已经不在意了。早上吃青稞面烙的饼子,还有酥油茶,很香。快吃完的时候,索郎扎西大概是觉得有必要问候一下客人,他突然停下来,问啊亮:“洗脸了吗?”啊亮一愣。我知道他肯定是想难道这里还有洗脸这个程序吗?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笑,但是看到我笑也都笑了起来。只有索郎扎西一个人瞪着眼睛莫名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