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穿越小说 > 我的青春谁做主 > 第三十章
    赵青楚终于在卓尔不群、出类拔萃的生命里输了一回,犯了一次从众的错误,在感情与理智的PK中,她任性屈从了自己的情感,并且义无反顾、毫无悔意,以不可逆转之势,将错误进行到底。但现实让青楚在错误的悬崖边及时勒马,不给她坚持错误的机会,这样的现实让她愿意为之感恩,这样的司法让她甘心为之捍卫。

    在周晋预期自己即将收获人民检察院起诉通知的时间里,他被从看守所监号里提出,接到另外一种内容迥异的通知书。

    警官对他下达:“本院接受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指令,就犯罪嫌疑人周晋自首案,发回西塘公安局补充侦查。在嫌疑人羁押期满三个月期限内,西塘公安局没有发现证据,证明嫌疑人的犯罪行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0条第4款规定,人民检察院仍然认为证据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因此决定:对犯罪嫌疑人周晋不予起诉。宣读完毕,根据通知,看守所对予以释放,周晋,可以走了。”

    在身心准备迎接惩罚时却被赦免,这是周晋绝没想到的结果,让他无所适从:“不可能,不可能。”

    “连自己也没想到吧?这个决定体现了新《刑法》第12条的精神:保障人权。”

    “可就这么把我放了?我应该接受惩罚。”

    “存疑不起诉是相对的,《人民检察院刑事诉讼规则》第287条规定,人民检察院根据《刑法》第140条第4款规定决定不起诉的,在公诉期时效内,检察机关保留对嫌疑人的公诉权。虽然属于自首,但目前阶段还没发现其他证据,本着重证据和疑罪从无的严谨,检察院决定不起诉,现在不起诉,不代表永远不起诉,只要发现新证据,随时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这个结果也许不符合“正义”的“情理”,但它极其契合法律的精神,就是生命至上、以人为本、客观严谨,不以人情、伦理、道德评判代替司法。青楚驱车前往看守所途中,对自己投身的事业生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崇高感,司法制度正在逐步走向完善,它值得她投身于这个伟大进程。

    周晋完成手续,换回自己服装,在警察陪伴下迈出看守所大门,重新呼吸自由的空气。警察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珍惜的自由。”

    是的,自由如金子般弥足珍贵,像我们赖以生存的氧气,不要因为习以为常,就忽略它的价值,并放松为得到它付出的努力。在失而复得后,周晋更能掂量出自由的重量。

    告别警官,周晋看见青楚,俩人奔向对方,投入彼此怀抱。

    “身份证、户口本、照片我带了,是不愿意现在、马上、立刻和我结婚?”青楚以不容反驳的蛮横,禁止周晋发表意见,“这是我第三次向求婚,有权回答‘是’或者保持沉默,除此之外没有权利,任何一句表示异议的话,都会被列为日后我清算的呈堂证供。”

    “我放弃所有权利,没有任何异议,是!”

    一小时后,周晋和青楚就并肩站在民政局登记员面前。

    “愿意和这位先生结婚吗?”

    “我愿意!”

    “愿意和这位女士结婚吗?”

    “我更愿意!”

    他们的爱情被一枚大红印章盖棺论定,注册封存。

    “祝们白头偕老。”

    “我们会的!”

    理性的赵青楚被终止等上十年的非理性行为,但她再一次非理性地处理了自己婚姻,曾经渴望自我空间的不婚主义被丢进爪哇国,她舍身忘我,一个猛子扎进婚姻。

    当他们并肩出现在杨家,已经摇身成为已婚人士。

    杨怡看见周晋,目瞪口呆:“越狱了?!”

    青楚解释:“检察院缺乏证据,不予起诉,他被释放了。”

    周晋说明:“但不代表我不是罪人。”

    青楚:“还有,我们刚结婚,这是结婚证。”

    杨怡张口结舌,接过结婚证书求证,的确是真的。

    周晋:“阿姨、姥姥,们还能接受我这个女婿吗?”

    郎心平把视线转向杨怡,她愿意颔首,但不能越俎代庖。

    杨怡沉吟片刻、敞开怀抱:“欢迎回家,周晋。”

    周晋只能哽咽出一声:“妈。”

    老少两代拥抱在一起,周晋从此不再孤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杨怡也终于承认自己常抓不懈的掺和基本无效,同时承认青楚基本不需要自己掺和,女儿青春自己做主,不比她这个妈做主结果差。无奈承认现实后,杨怡决定解甲归田,撒手不管。

    清晨青楚醒来,发现周晋没睡:“睡不着?”

    “从接到不起诉通知到现在,我一直有种在梦里的感觉,不相信这些竟然是真的,我是罪人,做好准备接受惩罚,怎么就给放了呢?”

    “赎了十年罪,受过惩罚了。”

    “不够,真不够。青楚,有件事我必须去做。”

    不用说她就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我陪去。”

    杨丽红开门前,绝对想不到门外来客是哪一位,会迎接这么一次拜访:“怎么是们?”

    周晋:“麦冬在吗?”

    杨丽红:“他取保候审,刚回家。”

    麦冬闻声走出来,看见青楚陪伴周晋一起出现,也非常惊讶:“来干什么?”

    接下面的场面出乎所有人预料,周晋突然面对麦冬双膝跪下:“对不起,我没料到是这种结果,因为我不被起诉,导致不能翻案,没法获得赔偿、洗刷清白,对不起!”

    即使十年来时刻被仇恨咬啮心灵的麦冬,此刻也不禁动容。

    “是我让蒙冤、受苦,我来赔偿。”周晋双手捧上一个存折,“这几十万请们收下,我不是用钱买原谅,如果们不收,我心里一刻也得不到安宁。”

    杨丽红于心不忍,何况在她内心早已原谅对方:“周晋别这样,站起来说。”

    “们不收,我就不起来。”

    青楚泪光闪动,这是她为爱人知耻近乎勇的勇气骄傲的眼泪。

    杨丽红望向麦冬,等待他的反应;麦冬走到周晋面前,伸手拿过存折,心平气和说道:“到今天为止,咱俩两清了,谁也不欠谁。”说完他拉杨丽红退进屋里,把门关上。

    周晋如释重负,泪如雨下,被囚禁在灰暗里长达十年的心灵终于重见天日。

    青楚在律师事务所正式颁布结婚消息:“本人已于北京时间前天下午两点零八分登记结婚!概不接受任何实物及现金馈赠,如果一定要送,请将礼金打入中华慈善总会捐款账户,口头祝福一概笑纳,多多益善。我的宗旨是不给别人增加负担,自己也不为负担所累。如需一览新郎风采,请于每天下班后停车场排队购票,瞻仰一次十块,门票收入也将打入中华慈善总会捐款账户。”这种物我两忘的结婚仪式,深深被大家拥戴。

    邢律师向女弟子一并送上祝福和担忧:“青楚,首先我要恭喜,新婚快乐。”

    “刚才和大伙一起恭喜过了,直接说其次吧。”

    “我心里有个疑问一直想问,自从知道真相后,是不是一直支持周晋自首?”

    “对,那样对他是最好的解脱。”

    “现在这结果,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到了?就因为预见到存疑不起诉的可能性,才支持他自首?”

    青楚摇头否认:“我只是隐隐约约预见过这种可能性,因为当初代理麦冬申诉案时我反复调查过,的确找不到任何可以指控周晋的证据,但我不敢存有侥幸心理,我和他都做好心理准备,打算承受任何结果。”

    “我又一次小看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看自己早晚死在沙滩上。”

    “谢谢师傅夸奖。”

    “还真敢接招?虽然大喜日子我不该说不吉利的话,但还要多嘴提个醒:现在找不到证据,不代表以后永远找不到,像周晋这种情况,随时要做好准备。”

    “我知道,周晋也有准备,我俩是乐观主义者,现在对我和他来说,多在一起待一天,就赚一天,我们会让每天都过得特别幸福。”

    “行,赵青楚,够酷!感情这方面,是我老师。”

    “什么时候打算系统提高,我免费授课。”

    霹雳播撒种子,制造阳光雨露的工作进入操作阶段,她挖好了渠,就等父母顺流而下,从善如流。

    这天李博怀走进霹雷西餐厅,发现空空荡荡,一个客人也没有,领班在门口迎接他:“李伯伯您请进。”

    杨尔后脚跟进来,看见李博怀,诧异:“怎么也在这儿?”

    “霹雳约我来,说有点事。”

    “她也这么对我说,问什么事又不讲,神神秘秘的。”问领班,“们李总人呢?”

    领班:“她不在,特意安排我接待两位。”

    李博怀:“不在?让接待我们俩?什么意思?”

    杨尔这才注意到没客:“怎么一人没有?几天没过来,生意就荒成这样了?”

    领班赶紧解释:“不是不是,餐厅现在生意非常好,平时需要预约才有位,但今晚李总特别安排不接待任何客人,不对外营业,专门款待二位。”

    杨尔:“还包场?这么隆重,什么名堂?”

    “两位里边请。”领班引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老板父母来到一张餐台前,餐台被精心布置过,鲜花、烛台、红酒,烘托道具一个不落。

    领班拉开序幕:“李总说今晚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此她刻意回避,给两位创造出一个不受打扰的空间。晚宴是精心安排,所有菜式也由她亲自备好,还选定一瓶上好红酒。在二位用餐过程中,除了上菜,其他时间我们会自动消失。”

    杨尔、李博怀一头雾水,在领班点燃蜡烛,鞠躬退下,餐厅灯光也随之暧昧起来后,前夫妻俩被诡异的调调笼罩。

    杨尔:“怎么还关灯?”

    李博怀:“一会儿没准还拉小提琴呢。”

    话音未落,轻柔浪漫的小提琴曲就蔓延开来,李博怀不敢再开玩笑,怕被环境陷害。

    杨尔:“今天什么日子?生日?”

    李博怀:“不是。”

    “不是我,也不是霹雳,姥姥?不对,老太太生日咱俩吃什么饭?”

    “还是和我有关。”他蓦然忆起,“知道了,咱俩结婚纪念日。”

    “可不是,怎么才想起来?”

    “也没记着呀,这不都离了嘛。”

    “也是,谁还记它干吗?”

    前夫妻找到诡异源头,更加尴尬。

    李博怀:“霹雳这孩子真闹腾,咱俩过了二十多年都没整过这出。”

    “忒别扭,要不别吃了,咱走吧。”

    “那不好,辜负孩子一片好意。”

    杨尔哭笑不得:“那咱俩这算什么呀?”

    “就当是顿便饭,既来之,则吃之。再说这么好的酒都开了,别浪费,我给倒上。”

    “喝就喝,谁怕谁?”

    在外远程遥控的幕后黑手霹雳,接到餐厅领班的现场播报短信:报告李总,气氛融洽,相谈甚欢。

    被牵着鼻子走,并被时时监控的前夫妻酒程过半,气氛渐趋热烈。

    “杨尔,和那雷先生……”

    杨尔摆手断然否决前夫的试探:“没想的那种意思。”

    李博怀口是心非,心里暗喜,表面豁达:“有也没什么。”

    “没什么?不担忧我的未来了?不心疼我受委屈了?”

    “我也是为好,有时候我比自己更了解。”

    “霹雳也这么说,孩子的话兴许没错。”

    “强势男人未必合适,俩人都强,早晚是个斗。”

    “不强,咱俩也没少斗呀。”

    “净是斗我,那么多年脾气只涨不跌,和别人过能习惯才怪?”

    “说实话,和我过特委屈,是吧?”

    “是倒是。”李博怀峰回路转,“不过什么态势一长也就习惯了,分开后我还经常能梦见。”杨尔脸上刚泛起一丝罕见的温柔,就听见他补充说明,“都是噩梦。”

    杨尔顷刻回归自己擅长的秋风扫落叶:“那就甭担忧我未来,让我爱哪儿哪儿去!”

    “不是那意思,我说这话是想说明:习惯二十多年的定式,很难一时去掉。”

    “想去吗?”

    李博怀反问回来:“呢?”

    俩人眼神接壤,藕断丝连,意味深长。

    “杨尔,自己发没发现,这几个月变化比过去二十年都大?”

    “说说,我过去什么样?现在什么样?都哪儿变了?”

    “真说?不许急呀,以前太专横、太霸道、太唯我独尊……”

    “不都一个意思吗?就别排比了。”

    “简而言之,一贯强势压抑了作为女人的天性。其实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从前对我光动刀子、不使豆腐,现在不一样了,刀子少了、豆腐多了,比从前善解人意、宽宏大量,女人味也见长。换个角度看待身边人和事,就发现世界大不一样,学会站在别人立场,就多了很多宽容出来。”

    杨尔听得受用,罕见的温柔又小荷露出尖尖角:“也是,以前老觉得没追求,现在想想,是天性知足、自得其乐,也没什么不好。”

    “等了二十年,终于对我有了正确认识。为拨乱反正,敬一杯。”

    两人在碰杯中又一次眼神接壤,被顺利引流进入女儿挖好的渠道。

    杨尔突发感慨:“距离产生美,这话绝对是真理。以前在一起,整天互相挑毛病,看见的都是缺点;现在分开倒发现彼此优点了,也能交流了,要早这样,也不至于走到离婚这一步,给孩子造成那么大伤害。”

    “错误就是犯下后才知道错,咱们不是一对好父母。”

    “错都错了,说怎么办?”

    “人谁不犯错?都不是天生就会当父母,知错就改,尽量弥补吧。”

    “霹雳到现在都不接受咱们离婚的事实,费尽心机把咱俩往一块儿撮,说怎么办?”

    “说呢?”

    “给发言权了,别把难题都推给我,我是女人。”

    “孩子感受最重要,为她我可以不再婚,甚至……”

    杨尔对李博怀半吞半吐、藏头露尾的复婚请求心领神会,难为情:“觉得咱俩有那种可能性吗?”

    “也不是没有。”

    “意思是?”

    “我不排斥,就看。”

    “这事靠谱吗?虽说眼前不错,可真要吃回头草,没准过不了几天,又回到解放前。”

    “要那样,对孩子伤害更大。”

    “这事得慎重。”

    前夫妻都将复婚企图暴露无遗,但同时又因为对复婚前景缺乏信心,缩手缩脚。

    杨尔把烛光晚餐当笑话讲给家:“我俩就这么被霹雳诳着,吃了顿二十年不遇的烛光晚餐。”

    青楚、杨怡、郎心平都乐不可支。

    杨怡:“霹雳太可爱了,后来没问问她怎么想?”

    郎心平:“孩子心里怎么想还用问?她就希望和博怀和好,还她一个完整的家。”

    杨怡:“我估计俩只要一天没和别人再婚,孩子就一天不死心,不定还有什么怪招等着们呢。”

    青楚:“这才哪儿到哪儿?小Case!们谁也想象不到霹雳为了不让二姨夫再婚,都干过什么。”

    杨尔充满求知欲:“她都干过什么?”

    青楚:“知道二姨夫是怎么发现陈秀买基金的吗?”

    杨尔:“他说银行把对账单寄到家里,被他看见了。”

    青楚揭秘:“对账单不是银行寄的,是霹雳亲手投进信箱的。”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杨尔:“霹雳怎么能拿到银行对账单?不能够!”

    青楚:“对账单是假的,但以假乱真,照样把他们蒙了。”

    杨怡:“青楚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青楚:“因为假账单是本人帮忙做的。”

    长辈对小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阴谋诡计五体投地:“做的?”

    青楚低头认罪:“姥、二姨、妈,我错了!”

    杨怡:“青楚太让我意外了!都觉得比小样、霹雳成熟理智,可悄没声儿帮她俩干了多少坏事呀?”

    青楚:“情有可原,不算太坏。”

    杨尔醍醐灌顶,将霹雳无所不用其极、挽家庭于已倒的心理轨迹瞬间洞晓:“我知道霹雳对我们离婚、再婚有抵触,但没想到抵触到这种程度。”

    郎心平:“由此可以知道她恐惧们婚姻破裂到什么程度,渴望家庭完整到什么程度。”

    青楚附和:“我能证明。”

    杨尔谴责自己后知后觉:“我怎么这么晚才知道这些?”

    郎心平:“很多做父母的,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孩子心里留下过什么,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再糊涂下去。”

    杨尔为之触动,她以前所未有的慎重,将自己和前夫的复婚企图纳入深层思考议程。李博怀总算结束了一直被动挨打的宿命,这一次他的步子走在了杨尔前面。第一件事就是善后自己和陈秀的感情,在多次徘徊犹豫、过门不入后,他走进茶餐厅。

    李博怀:“其实我早该来找了。”

    陈秀:“上次到门口没进来,我看见了。”

    “老夏告诉我:替我把钱还了,我挺感动的。”

    “我的确有不对的地方,俩人在一起,什么事都不能隔心,尤其在钱上,互相藏着背着最容易伤感情,我有什么想法,应该对说清楚才对。”

    “从前的事别再提了,当时在气头上,其实过后想想,有的道理,完可以理解。连我前妻都教育我,说一个离婚女人不容易,处处为孩子多考虑,合情合理。”

    “真不生我气了?”

    “真的,我今天来感谢。”他掏出存折推给陈秀,“另外还要把钱还给。”

    “不用急着还我。”

    “我不能用钱。”

    陈秀听出李博怀的弦外之音,如此我分明,怕是往事已矣、今非昔比,再难回头:“是不还有别的话对我说?”

    “是有个事,要和商量一下,这段时间我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家庭破裂对霹雳影响比我们想象大很多,为孩子,我暂时不打算再婚了。”

    “我想到可能会有这种决定了。”

    “能理解吗?”

    “当然,是个好父亲,女儿的感受对来说是第一位的,我也有孩子,能体会的心情。”

    “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咱们分开这么长时间,我也想了很多。霹雳拆散咱俩的行为虽然孩子气,但有一点她没说错,我配不上。”

    “别误会,我可从来没这么觉得。”

    “是我自己这么觉得,想想咱俩在一起,我除了脾气好点、能照顾生活之外,和聊天都聊不深入,肯定觉得咱俩没什么精神交流。”

    “我也没要求那么高。”

    “其实很多婚姻出问题,只是因为没调整好,如果有机会重新调整,也是件好事。”

    “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好呀,我也这么希望。”

    李博怀就这样放手漏掉自己在婚姻失败后寻找到的幸福,也放弃了为自己重新活一回的机会,离别陈秀带给他的那种幸福,不禁伤感;但另一种期盼,或者说责任,让李博怀义无反顾回归家庭,他永远推卸不了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为了保孩子的亲情完整无缺,他必须牺牲部分自我,他有义务为女儿维持家庭完整。因为父母的名义,就代表不属于自己一个人!

    不久,霹雳正式接到父母联袂照会。

    杨尔:“霹雳,我和爸有件事要对宣布。”

    霹雳坐到俩人对面,顺手抓起一个苹果:“宣吧。”

    李博怀清清嗓子:“我和妈商量好了,我们——打算复婚。”

    霹雳动作定格,人物与苹果凝固成静态,长达十秒。

    杨尔补充:“这是我们两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李博怀:“对此有什么看法?”

    杨尔呼唤:“霹雳?”

    霹雳被唤醒,恢复动态,然后神贯注埋首苹果,一直啃、一直啃。

    扔进去一块石头,水半天不起波澜、没回响,气氛瘆人,夫妻俩号不准女儿脉。

    霹雳把苹果啃得只剩个核,才抬头审问父母:“们是为我复婚吗?”

    夫妻俩一起点头,步调一致。

    “完为我?”

    夫妻俩又一起点头,李博怀终于能步步踩上杨尔点了。

    面对如此盛况,霹雳依然连连摇头:“不完满,还不完满。”

    李博怀:“怎么不完满?”

    杨尔:“还想怎么完满?”

    “这段时间不光们反思,我也琢磨明白一个道理。过去,我一直觉得是们把意愿强加给我,但反过来想,我千方百计阻挠俩离婚、再婚,也是把自己意愿强加给们。其实,父母和孩子都有权利追求个人意愿、实现个人价值,我们谁也做不了谁的主,双方都不该过分干涉对方,即使在离婚这么重大的问题上,我也该尊重们本人意愿,这样的家庭关系才健康。总结中心思想:如果二位单纯为我、而不是出于自己意愿决定复婚,那就别勉强了,我放了俩,让们自己做主!当然,如果们双方经过思考,认为还有感情、还有共同生活的愿望,那我非常高兴看到们破镜重圆。下面提问,这段时间,俩相处愉快吗?”

    李博怀:“挺好。”

    杨尔:“还行。”

    “如果婚姻一直维持这种状态,们还会离婚吗?”

    两人一起摇头。

    “如果复婚,们能把这种状态持续下去吗?”

    两人又一起摇头:“不敢保证。”

    李博怀:“我没问题,主要看妈。”

    杨尔:“我对自己没信心,不敢打包票。”

    “鉴于这种模棱两可的状况,我建议们——试复婚!”

    “复婚还能试?”

    “当然!爸,搬回家住,恢复三口之家,共同生活一段时间,结合实际情况,慎重做出最终决定,这就是试的作用。到时候不管复还是分,我尊重们意愿。”

    杨尔、李博怀交换眼神,盘接受:“靠谱!”

    霹雳终于不必再把聪明才智浪费在背后搞阴谋诡计、当幕后黑手上,也终于抵达雷蕾所说的那种“与爹妈相忘于江湖”的理想境界,她和父母互相放对方一马,互相成对方在自我实现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当赵青楚和李霹雳业已抵达幸福的彼岸,钱小样还在不幸的汪洋里遨游。

    她有一个大路通天、可以抵达的幸福彼岸不去,偏偏在此路不通的阴沟里踽踽独行,她学会了对现实有妥协、对自己有自知、对家庭有责任、对职业有态度,但她死活学不会对感情说放弃。

    坚持者都孤独,因为他们到最后,就是自己和自己对抗。小样也像跟自己过不去似的,在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路上埋头独行。她卖掉方奶奶房子,把方宇衣物、杂物浓缩成几只旅行袋;接着把卖房款浓缩成一本20万存折,替方宇还给周晋;然后每天勤奋工作、照顾父亲,单调充实地把自己填满。

    其余时间,部用来等待。

    半年时间,有人可以创造出一部家喻户晓、永被铭记的作品,有人可以结束一段感情、再开始另外一段,有人可以孕育一条小生命从无到有,还有人可以在股票指数上激流勇进、来回过山车。半年时间,犹如老太太的裹脚布,足够冗长,人人分秒必用、只争朝夕,可钱小样只做了一件事。

    方宇迈出监狱,不知所往,外面没有他家,没有他亲人,他把自己剥夺得赤条条一无所有。随即惊讶看见挎子停在路边,这个没有呼吸、体温的机器好歹还属于他,可它自己是怎么溜达到这儿来的?

    他走过去,见挎斗里装着几只旅行袋,耳边响起魂牵梦系的呵斥。

    “出来啦混蛋?”

    方宇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他不能看、也不敢看,要遮掩眼里洪水肆虐:“出来了。”

    “打算去哪儿呀?”

    “不知道。”

    “身上有钱吗?”

    “没有。”

    “还躲我吗?”

    “这会儿真躲不了。”

    小样抖出一张银行卡:“房子帮卖得了,太旧,价钱没想得那么高,20万还周晋,这里还剩5万,拿去够花一阵的。旧家具估计不要,我跟房子一块儿处理了,有用东西都敛在这几只袋里,是部家当。”

    “辛苦。”

    “交代完毕,走人。”小样扬长而去。

    “小样!”

    “怎么着?”

    “半年没见……”

    “有那么长吗?”

    “182天,还好吗?”

    “哪方面?想问感情吧?”

    她冲远处一招手,他顺她视线一看——高齐朝他们走来,笑容可掬。

    高齐热情招呼:“聊得怎么样们俩?”

    小样:“聊完了。”

    “这么快就聊完了?”高齐伸手握住方宇,“方宇,祝贺重获自由。”

    方宇不明状况,百爪挠心:“我正问小样,她……们好吗?”

    高齐:“很好哇。”

    小样一挽高齐胳膊:“我和高齐打算下个月结婚。”

    方宇顷刻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是……吗?”

    高齐:“到时候希望能来参加我们婚礼。”

    小样步步紧逼:“能来吗?”

    方宇:“争取。”

    小样:“那等我们给发帖子吧。高齐,咱走!”

    方宇目睹小样身边原来专属自己的位置只用182天就被高齐成功篡位,残酷镇压了心底悲伤,告诉自己愿赌服输。可当故地重游,在方奶奶家周围逡巡一圈后,他找到正当的悲伤理由,在怀念老人旗号的遮掩下,找个背人地儿,方宇仰天长哭、水漫金山。正哭到高潮,一张纸巾覆盖住他脸,瞬间泪透。方宇掀开纸巾,发现一切被高齐尽收眼底。

    “知道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好受,所以过来陪聊聊。”

    对方居高临下、猫哭老鼠的体恤、赈济状,触动了方宇化悲痛为愤怒的电门,他一下就蹿了。

    “我和有什么好聊的?!赢就赢了,还虚情假意来享受胜利者的快感?虚伪!假惺惺说什么和我公平竞争,坚决不许自己乘人之危趁火打劫,他娘的最虚伪了!”

    高齐十分无辜:“不是让我抓紧,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吗?”

    “我让劫还真劫呀?”

    “怎么出尔反尔?到底什么意思?”

    “最腻歪这副嘴脸,装高尚、扮超脱!好像这辈子不自私、不嫉妒、不吃醋、不在背后拿小针扎情敌似的!”

    “方宇得跟我去趟医院。”

    “干吗?”

    “现在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没有!我告诉:正常人都我这种精神状态,五谷杂粮、拉屎放屁,高兴了就笑,痛苦了就哭……”

    话头儿被人接过去:“失就嫉妒吃醋外加恼羞成怒上蹿下跳。”气死人不偿命的钱小样闪亮登场,奋将余勇追穷寇,杀方宇个片甲不留,“不亲口说过吗?我要真觉得高齐好,和他在一起更幸福,就豁出去,含泪把我交到他手上,为我唱《只要过得比我好》,那现在交吧。”

    小样把手伸到方宇面前,要求他完成亲手把爱人交到情敌手上的壮举。

    方宇一动不动,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催他登场。

    小样一声开场锣鼓:“唱呀倒是!”

    方宇咬住后槽牙:“只要过得比我好,过得比我好,什么事都难不倒,快乐在身边围绕……”哽咽与歌曲共出,涕和泪齐下,亲手把小样手塞进高齐手里,掉头离去。

    被高齐一把拽住,左手小样、右手方宇,再把他俩合并一处:“还是我唱《只要过得比我好》吧,下月婚礼,我是伴郎,是新郎。”抽身而退。

    其实另外有首歌更契合此刻高齐的心情:“请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费我狼狈退出,再痛也不说苦,爱不用抱歉来弥补,至少我能成的追逐;请记得要比我幸福,才值得我对自己残酷,我默默地倒数,最后再把看清楚,看眼里的我好模糊,慢慢被放逐。”

    大悲之后就是大喜,方宇升回天堂,他接触到小样杀死人的眼神,随即遭到劈头盖脸的暴打。

    “凭什么替我决定幸福?我就认不清现实,就一条道走到黑了,坚守一样东西容易吗?让拆我台,我打死!打死!”

    用整整半年时间,钱小样才把等待这件单调乏味、缺乏技术含量的事情做完。

    爱情失而复得,不,从未失去,但其他方面方宇百废待兴,不管事业还是生活。

    小样授命带他来到一家新车行外,方宇看得疑惑:“这不是一家修理行吗?周晋让带我来这干吗?”

    “不知道,我就负责把带到。”

    周晋、青楚一起从里面迎出来:“欢迎来到的地盘。”

    方宇更糊涂了:“我地盘?”

    四人走进车行,一切都是新的。

    周晋:“方宇觉得这里怎么样?”

    方宇:“当然好!”

    周晋:“交给经营能弄好吗?”

    方宇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就去看小样。

    小样:“我保证和一样,也是第一次听说。”

    周晋:“我现在自己创业,也涉足地产以外行业,这家车行是我用还的20万,再追加一点投资盘下来的,我是董事长,任命为总经理、总技师。”

    方宇:“我要是经营不好,赔了呢?”

    周晋:“那算我瞎眼,缺乏投资眼光。”

    方宇:“谢谢哥们儿,我会用结果证明眼光不错。”

    有了事业支持,方宇决定将生活问题一举解决。

    这天,杨杉推着钱进来的轮椅回到小区,猛然发现栅栏上拉着一条长横幅,红底金字:“阿姨叔叔,请们把小样嫁给我!”

    俩大人看得直傻眼,杨杉推轮椅走过去,钱进来抚摸条幅,忍不住直乐:“有创意!”杨杉动手想解条幅,系得太紧,解不开,于是放弃,推丈夫就走。钱进来抗议:“哎我还想再看看呢!”杨杉置之不理。

    眼不见心不烦,躲过一条,第二条又拦住去路:“我会一生一世好好对待她!”

    杨杉闷头疾行,走到楼门口,这回视而不见解决不了问题,因为绕不开,方宇、小样并肩站在唯一出入口,两手攥得如焊接一般严丝合缝。

    方宇:“阿姨叔叔,让我给们家当包身工吧。”

    钱进来喝彩:“方宇真执著!我没意见,就看妈了。”

    杨杉斜睨丈夫:“想架空我?”

    小样:“妈,我不是不能自己做主,但最盼望得到支持。”

    杨杉负隅顽抗:“我要死活不让,能拦住们吗?”

    俩孩子一起摇头:“拦不住!”

    杨杉举手投降:“们赢了!”

    郎心平说,不能改变儿女的结果,就帮他们完善过程。杨杉承认失败,既然母亲无法引领女儿抵达自己规划的幸福彼岸,那她还可以帮助孩子通过羊肠小道寻找幸福,前往幸福的道路各有不同,但也许殊途同归。

    两个前混混加倒霉蛋儿,终于携手投身婚姻熔炉,相濡以沫、中有我、我中有,锻造为一体。

    “我不帅、本事不大、挣钱不多、背一身债、又犯过错,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我不漂亮、会点京剧护理和速记、连累背一身债、还为我犯错,愿意娶我吗?”

    “愿意!”

    周晋大声询问婚礼现场:“在场有人反对他俩结合吗?第一次提问!第二次!第三次!”

    众人看我、我看,体先把视线聚焦高齐,高齐率先鼓掌,最后又一起看向杨杉,杨杉含笑点头。

    周晋一锤定音:“成交!”

    小样、方宇互相给对方无名指套上朴实无华、物美无价的纸戒指环,他们的爱情焊接得太死,不需外力捏合,纸环足矣维系。

    宾客散去,剩下杨家人内部交流。

    家长们一桌:郎心平、杨怡、杨尔、杨杉、钱进来、李博怀。

    杨怡:“我说杨尔,和李博怀俩人试复婚感觉如何?”

    李博怀:“不错,还不错。”

    杨杉:“打算试到什么时候?”

    杨尔:“我们抢在小样、方宇头前一步,绿本换红本了。”

    李博怀制止大家:“低调低调,折腾一溜够回到起点,臊得慌,就不再惊动大家了。”

    郎心平:“霹雳什么意见?”

    杨尔:“人家就一句话:的黄昏做主。”

    杨杉目光久久流连在高齐身上。

    杨怡碰碰她胳膊肘:“还惋惜呢?”

    杨杉:“唉,多好的姑爷,没缘分。”

    杨怡:“杨尔,我和三儿没辙了,把高齐留在杨家的艰巨任务就落在身上了。”

    杨尔:“我家霹雳还小。”

    杨怡:“二十不小了,趁她还没男朋友,先下手为强。”

    杨尔:“霹雳没谈过爱,还很单纯。”

    李博怀:“没经过调查分析,不要轻易下结论。”

    杨尔:“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霹雳走来撂下一句话,掷地有声:“高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傲然离开。

    杨尔一口食物噎在嘴里:“啊?”当妈的所知似乎非常有限。

    钱进来对杨杉耳语:“媳妇,跟商量点事。我腿治得差不多了,也不能再继续拖累孩子了,咱是不是该撤了?”

    杨杉:“意思是回宁夏?”

    钱进来:“人家没咱指导过得也不错,不在他们眼前,孩子更滋润。”

    杨杉点头许可:“我觉得可以。”

    年轻人一桌:周晋、青楚、小样、方宇、高齐。

    方宇:“高齐,我认为同时拥有高尚的灵魂和职业,把人性自私压缩到最小、无私放大到最大,简直不是人。”

    高齐:“还是别表扬我了,夸我比骂我还难受。”

    方宇:“我是真诚的。”

    小样:“高齐,必须让我们为做一件事,只有这样,我们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高齐:“们要为我做什么?”

    小样:“我们给介绍个对象,行吗?”

    高齐:“我还是自己找吧……”

    话音刚落,一声“我来了”。乡村女教师雷蕾身背行囊,风尘仆仆归来,自从她登场,高齐视线就被吸引过去。

    雷蕾:“听说这里有热闹,我下火车直接杀过来了。”

    霹雳:“这回回来还回去吗?”

    雷蕾:“当然,后天就走。”

    霹雳:“还没完了?”

    雷蕾:“我在那里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没网络、没电视、没电话,就是知识信息的源头和指引方向的灯塔,每个孩子都需要,每句话都给他们以启示、希望,完非盈利,个人价值最大化,太充实、太High了!”

    高齐主动搭话:“其实每人心里都有一个非盈利性理想,可只有做到了。”

    雷蕾:“我去以前也觉得放不下,其实放下就是一秒钟的事,要想也可以试试,去了就会投入其中。”

    高齐:“可以想象,在别人精神领域里留下自己的足迹,很多人因命运从此发生改变,这种人生价值怕是用什么货币也无法等价齐观的。”

    雷蕾:“赞同!绝对有理想主义潜质,去山区吧,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高齐:“被一煽动,我有种立刻报名参加援建的冲动。”

    两人来我往,另外五人面面相觑。

    霹雳识趣起身,让出雷蕾身边宝座:“高齐哥哥,坐这儿,方便交流。”

    高齐也不客气,一屁股挨雷蕾坐下:“在什么地方支教?”

    雷蕾:“贵州大方县。”

    高齐:“他们那儿的县医院就是我们定点援建单位。”

    雷蕾:“是吗?县城到我教书的村子就三个小时路程。”

    高齐:“如果我去了那儿,咱俩可以做邻居。”

    雷蕾:“我觉得可以。”

    小样对方宇低声宣布:“我看咱俩省了。”

    婚后第一天,俩人相拥而眠,相扶而起,相伴洗漱,相携出门,爱情、生活、事业,方位的崭新一页“刷拉”被掀开。

    小样:“新一天开始了,我们要继续努力,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

    方宇:“那得看本来什么材料,咱俩就是木杵,顶多磨成牙签。”

    “针有针的用处,牙签有牙签的用武之地。”

    “对,我们会磨成牙签,会有用的!”

    “方宇,知道蚂蚁的幸福是什么?”

    “知道,胃口小,不贪婪。”

    “我们知足,别人吃一碗还不饱,咱有一粒就乐半年。”

    “走,我们找米去!”

    每次行驶在北京环路上,小样都胸怀初次进京的憧憬,每一天都有机会重新开始,每一天都孕育希望,才华横溢的钱小样唱出自编的原创歌曲。

    “两只蚂蚁、两只蚂蚁,找米去、找米去,一只找到大米,一只找到小米,真高兴!真高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