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姜低着头，修长的指尖死死地抓着另一只衣袖，胆怯地走到妈妈的跟前，余光瞟到了桌子上的空酒杯和倒了大半的酒瓶，细声说：“妈……怎么又喝酒了，不是答应我……”
“还答应过我要给我争气的！”妈妈抬起头，严厉的目光直耿耿地瞪着蒋小姜，“抄同学作业是吧？考试又不及格了是吧？说说！在学校都在干什么？”妈妈站起来，扯了扯蒋小姜的衣服，骂着骂着，泪如雨下。
第104节：第六章看不见的风景（21）
“爸走得早，我带多不容易啊！我以为会好好给我长出息，会比别的孩子懂事、贴心，结果呢？！结果到底有没有在学校读书？”
蒋小姜低着头不吭声，只是不停地啜泣。
妈妈拿起她的书包，将书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在她的面前，“哪本作业本是抄别人的！给我拿出来！”
“妈……我以后不敢了……不敢了……”
“给我拿出来！”
蒋小姜不断地往角落里缩，妈妈走过来，硬生生地把她推到书本面前，“给我找出来！要是不找出来的话，明天开始就别给我上学去了！”
“作业本……在老师那里……”蒋小姜哽咽地说，脑海里却闪过了自己气愤地拿起作业本砸向柯睿熙的画面，所有的对话和表情都像电影中快进的节奏，重叠在大脑记忆中最深刻的部位，那些复杂的情绪在泪腺中不断地酝酿着。蒋小姜越哭越历害，就连妈妈呵斥她，都无法停止。妈妈走过去准备拧蒋小姜的耳朵，力度加大的时候，蒋小姜不断地求饶认错。
凄惨的哭声从门缝里挤了出去，听到声音的邻居都抬起头，朝着她家亮着灯的客厅望去，摇头叹息。看着蒋小姜长大的老人家站在自家门口，拄着拐杖哀叹道：“小姜这孩子啊……美彦怎么舍得这样打孩子啊……”
这话恰好飘进了柯睿熙的耳朵里，他迈大脚步跑到蒋家门前，屋子里的哭声还没有停止，柯睿熙刚伸手叩了几下门，风风火火踏进弄堂的柯妈妈，就将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包装袋上印着一串串英语，她抚着胸口说：“睿熙，这些东西提着。”
“给我上楼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到底还要不要上学！”屋子里提高的声音，以及越来越轻的啜泣声，部都进入了柯睿熙敏感的耳朵里。
柯睿熙又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开门，他跑到妈妈跟前去提地上的东西，妈妈趁着他俯首的时候，在他耳边轻声地说：“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真的不打算告诉蒋家吗？”
柯睿熙抬头迎上妈妈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妈妈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阿言？”蒋家脱落铜皮的大门打开了，被初冬的风一吹，狠狠地靠向了冰凉的墙壁，柯睿熙和妈妈的目光同时聚集在了那扇打开的大门尽头。
第105节：第七章谁愿与世界为敌（1）
第七章谁愿与世界为敌
我成为每一个人的假想敌，
每一个人都希望变成我，
而我又希望成为每一个人。
虚空在时光的峡谷里，
怎么每一个人都成了奥斯卡的最佳新人？
1
明亮亮的光线透过指缝浓缩成一幅温柔的画面。
太阳，倒映出的孤单的剪影留在洒有灰的地面上，环卫工人拿着巨大的扫把正在清理着沉睡了一夜的校园。
蒋小姜走进教室的时候，脚步放得很轻，路年正斜着头闭着眼睛听着耳机里的英语朗诵。标准的英式朗读腔调，路年有些蹩脚地模仿着，“Nowdripsthesalia，wilorrowthetear。”
今天的口水会变成明天的眼泪。励志的短句，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却觉得那么讽刺。蒋小姜揉了揉还没有消肿的眼睛，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吭卡。不小心碰撞到了桌椅，不锈铁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是被吓到了，路年猛然抬起了头，看到蒋小姜后又埋下头，犹豫了一下，温柔地说：“小姜同学……早上好啊……”
蒋小姜握着笔的手突然间抖了一下，墨水在本子上留下几滴丑陋的痕迹。
“对不起……”蒋小姜没有正视他，微微侧过脸，柔光打在脸上。
她用余光小心地扫了路年一眼，继续说：“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以后我不抄的了。”
“真的很对不起……拖下水了……”蒋小姜愧疚中夹杂着悲伤的目光，落在路年的脸上，又迅速地收了回来，眼泪辟里啪啦地垂落。
路年红着脸站起来，说：“不是，不是，我是想说如果不会做的话，下次我教，我们可以一帮一。”
蒋小姜不知道该怎样感谢路年。
第106节：第七章谁愿
与世界为敌（2）
他说话时的口气带着紧张和在乎。蒋小姜转过身，看着他，什么都还来不及说，柯睿熙的身影就从教室外面晃了进来，站在门口的位置定了定，然后走了进来。
细粒的沙尘透过一束光线，正以奋力的姿势延伸着下一个动作。
蒋小姜的心仿佛被一块巨大的哈哈镜照射着，迅速地抽动着，牵扯着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柯睿熙那双大脚丫停在她的面前，她可以看见他手指上清晰的骨络线。
一个本子不轻不重地落在了蒋小姜的桌子上。
没有多余的解释，柯睿熙向前迈了一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什么意思？”蒋小姜拎着他的作业本，声音颤抖得厉害。
“如果要抄路年的，还不如抄我的。”柯睿熙打开书包，整理上课要用的课本，拿出笔袋，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不要再连累路年了。”这句话里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我说到底是什么意思？”蒋小姜站了起来，把他的作业本扔在他的桌面上，“柯睿熙，不要瞧不起人！我连累谁，那是我和他的事情！就算我抄猫抄狗，我也绝对不会抄的作业！”
“喂！喂！小姜同学！去哪里？”路年朝着蒋小姜的背影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所有的一切就好像落入了无人问津的井池，死寂得没有任何回音。
蒋小姜桌上的那本被眼泪打湿的作业本，被一阵从窗口袭来的风吹开，响亮地发出“嗖嗖嗖”的声音，像一位无人牵引的盲人，在悬崖边缘跌跌碰碰了几下之后，落入深渊。
路年捡起来，翻了一下，推到柯睿熙面前，“这次真的过分了，她没有叫我给她作业抄，喏，看……布置的作业她自己已经做了。才回来，们两个怎么就相互找茬？知不知道这样子们的误会会越来越深的？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两个月，这段时间是她最需要，最需要帮助和安慰的两个月。为什么不告诉她，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柯睿熙！我真搞不懂在想什么！”
第107节：第七章谁愿与世界为敌（3）
就连路年都火了，他的指责没有错，柯睿熙用手蒙住脸，懊恼地低吼了一声，“不懂……”
“我不懂，懂？”好声好气的路年讽刺地反问柯睿熙。
柯睿熙的眼睛在冒火，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火燃眉，“为了给自己开脱而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小姜，说是她要抄的作业，可是，不给，她能抢得来吗？！知不知道办公室里的老师怎么讨论她！”柯睿熙抓住了路年的衣领，“她是我们蒋小姜！不管她是抄作业，还是做任何别的事情，能够为她顶下的、为她善后的，我都愿意去顶罪，去负所有的责任！”
路年一开始在挣扎，但慢慢地他停止了动作，任由柯睿熙将心里的怒火往他身上撒。是的，他承认自己自私、胆小，承认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可以推脱所有的责任。他也承认在柯睿熙没有说这番话之前，他还认为自己比柯睿熙更适合蒋小姜，但是现在他无力地垂下头，什么怨言也没有了。其实柯睿熙在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路年是最清楚的，只是路年从知道那个秘密开始，就答应柯睿熙会替他保密，所以关于柯睿熙出国的传言，最初的源头就在路年这儿，他是按照柯睿熙的嘱咐，特地那么说的。
蒋小姜从教室跑出去，竟然遇见了兴致勃勃来找她的夏历，刚刚教室里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蒋小姜一路跑，夏历就一路跟过去。
“小姜！去哪里！”夏历朝着她的背影大叫了一声。
“喂！蒋小姜！看到我躲什么！”他跑得很快，一下子抓到了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了墙角，幽深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她的脸，“干吗躲我？”
瞬间靠近的身体，微妙的触碰，像一道带着温度的光。
身后光秃秃的榕树上一窝麻雀腾空而起。
周遭的变化如同内心激起的狂风巨浪。
“我……”蒋小姜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睛。
“什么呀，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可是……”夏历把嘴巴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我可是男朋友！”
第108节：第七章谁愿与世界为敌（4）
仿佛是本能的、出于惯性地，将小姜推了对方一把。
“干吗啊！”夏历有些激动地说，他没有想到她会把他推开。
“……我……”
“呵呵，”夏历笑了笑，又靠近她，捋开她遮眼的刘海，揉了揉她的头，“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