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屋 > 修真小说 > 一剑惊仙 > 第61章
    她是谁?好歹毒!”

    “不是我……”陌生女子辩解道:“以为我愿意孩子变成这样么?”

    “那是谁,他的父亲?”明灯大师一改往日的嬉笑之态,咄咄逼人道:“无论什么人,都不该作出这样残忍的事来!”

    “我不能说!”陌生女子的语音略含惶急道:“别问了。总之,这事和孩子的父亲无关,是我自己造的孽。”

    “呼──”屋门打开,一个面蒙轻纱的紫衣少妇从门内冲出。

    “呃──”真禅从窗台下站起身,神情激动地想说什么。

    “?”

    紫衣少妇惊愕回首,刚想奔上前去,却被明灯大师晃身拦住,沉声道:“快走,不要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紫衣少妇娇躯一颤,目涌珠泪激动道:“孩子……”向着真禅伸出手来,却猛地一咬牙缩了回去,转身飘上屋顶。

    “啊──”

    真禅大声呼喊,拼命向紫衣少妇追去,不防被明灯大师一把抓住胳膊,生生扯了下来。

    “放开我!”真禅在心里叫道,满面怒容的瞪视明灯大师,不理解他为何这么做。

    只这一耽搁,紫衣少妇已经鸿飞冥冥,消失在凄清静谧的夜色里。

    明灯大师运劲一拽,将真禅拉进静室,说道:“都听见了?”

    真禅用力点头,明灯大师怔然凝望他半晌,忽然叹道:“她是母亲。”

    话音未落,真禅已猛地破门而出,跳上房顶,然而举目四望哪里还有紫衣少妇的身影?

    “呀──”

    他伤心失望地仰天怒吼,不知惊起多少夜宿桃花林的飞鸟。

    “听我说,真禅。”明灯大师悄然飘落在他身边,低低的声音透过激愤的啸音传入他的耳际。

    “母亲的身分实在特殊,所以她不能认,更不能将带在身边。否则不仅是她,连也会遭遇不测……”

    明灯大师按住真禅剧烈起伏的肩头,缓缓道:“但我答应过,再过两年,我会告诉她是谁。这也是我和令堂的约定,要体谅她,更要深深把这桩秘密埋藏在心底里。”

    真禅心绪难平,飞快比划问道:“那她为什么要让人把我变成哑巴?”

    明灯大师道:“我不知道。能够使用天聋地哑大法的人,当世绝不超过三个。”

    真禅迫不及待追问道:“是谁?”

    明灯大师慈爱地看着他,说道:“相信我,再过两年,我会把所知的一切告诉。”

    真禅望着师父,脑海里混乱一团,如痴如狂,一股悲苦的怨气却再也难以抑制。

    “想哭,就哭吧。”明灯大师宛若一位慈父,轻声说道:“师父知道,虽然不能讲话,可心里装着的事比谁都多。”

    “哇……”真禅终於按捺不住,伏在明灯大师瘦削温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真禅这小子,又发什么疯?”真菜把头凑到窗口往外张望道。

    “睡吧!”真荤用被褥捂住双耳,含含糊糊回答说:“说不定他是想妈妈了。”

    “也是,”真菜点点头,躺回铺上道:“谁不想妈妈啊,我都十年没见她了……”

    ◇◇◇◇

    又过几日,杨恒和真禅的伤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金顶禅院便有僧人奉明镜方丈法旨,来接两人前往藏经楼罚抄经卷。

    杨恒原以为趁机还可见识一些瀚如烟海的佛门绝学,可一到藏经楼即大失所望。敢情那里都是胡子花白老态龙锺的和尚,有些年纪稍小的也足以做真禅的父亲。每天做的都是整理佛经、誊写典籍的枯燥工作。

    而他和真禅年轻力强,一下子就成了藏经楼的香饽饽。每天这个老和尚喊,那个老僧人叫,总有干不完的活,抄不完的经,直累得两人头晕眼花,腰酸背疼,均都觉得宁可回去再捱四十法杖,也不愿待在这儿做苦力。

    仅仅三天,杨恒就大感吃不消,当晚他偷偷将自己和真禅尚未誊写完成的佛经打成包裹背在身上,溜出藏经楼,打算找真菜、小夜等人帮忙。

    可刚走到藏经楼外,就听明镜方丈在背后问道:“真源,要去哪里?”

    杨恒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撒谎道:“弟子内急,要去出恭。”

    明镜大师“哦”了声道:“出恭需要用这么一大包手纸么?”

    杨恒没想到明镜方丈也会说冷笑话,不由当场傻眼,折服道:“大师,算厉害。”

    明镜大师缓步走到他身前,温言道:“是否觉得,藏经楼里的那些位师父一个个老态龙锺,干不得其他,才将就着安排他们誊经抄书,管理典籍?”

    他自问自答道:“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若论佛法造诣,藏经楼中的诸位大师固然冠绝本宗上下千多弟子,但他们的佛功修为,

    同样也出类拔萃,为门中翘楚。甚至不少大师,也曾做过各脉首座,主持过寺庙庵堂。”

    杨恒惊讶道:“那他们为何要待在这里成天抄抄写写?”

    明镜大师道:“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已非单纯的修炼可以提升,而是要与佛法相合,彼此融会贯通,求得突破。所谓工夫在诗外,就是这个道理。需知於云岩宗绝学而言,追本溯源悉数来自於佛法奥义。有朝一日老衲若能隐退下来,也情愿日夜在此抄书读经。”

    杨恒记起这道理初入云岩宗时,明月神尼也有对自己提起过。但那是他只当是师父不愿传授自己云岩宗神功的藉口,并未往心里去。今日听明镜大师重提,虽一时难以领悟其中关系,可也隐隐明白了罚他和真禅在此誊经的用意。

    明镜大师注视着杨恒神色变化,知他已有醒悟,欣慰含笑道:“藏经楼与世隔绝,不受俗务打扰,每日里心无旁骛地誊抄经卷,亦是一种清心养性的修行之方,而绝非单纯为了惩罚和真禅。

    “要晓得,这一次下山之行,固然经历了种种磨难历练,从而增广见闻精益修为。可这些阅历,也需要静下心来沉淀消化,才能为己所用。况且们终究年少,难免会一时气盛,经过这两个月的心志磨砺,相信应会有所裨益,而受用终身。”

    明镜大师说罢,轻轻一拂大袖,掸去落在杨恒肩膀上的一片残叶,微笑道:“懂了么?”

    杨恒望着从身上飘落的叶子,一阵明悟涌上脑际,多日的怨气也有了化解之处,躬身应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明镜大师颔首道:“善哉,善哉,老衲也有四句禅诗相赠,望有一日能够到此境界──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惹尘埃!”

    一偈念罢,明镜大师飘然而去,那树上的秋叶却还在瑟瑟飘零。

    如此两人昏天黑地累死累活不知干了多少日,杨恒的心绪不知不觉沉静了下来,回想起在外游荡的那段蹉跎时光,颇有些恍若隔世。

    某日他无意中抄写到一段经文:“世间人心动,爱着福果报;而不好福因,求生不求灭。”

    禁不住心有所感道:“这段经文说得真是好!世人总想着得豆得瓜享受清福,却少有愿意种豆种瓜种下福因。”

    再念及自己的境遇,他又寻思道:“自从晓得娘亲变成了大魔尊,我便时常忍不住怨天尤人,却忘了今日之果,便是明日之因。我需振作起来加倍努力,终日愁眉苦脸忿忿不平,不如洒脱地去面对。”

    想通了这点,他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以往那调皮懒散的笑容重现在了脸上。

    这天傍晚明灯大师笑嘻嘻从门外探出身子,朝里张望道:“真源、真禅,今天的经文可抄完了?”

    杨恒聚精会神在眼前的经书上,竟没听出是明灯大师的声音,顺口道:“快了。”

    倒是真禅先反应过来,喜得一跃而起,向明灯大师躬身施礼。

    杨恒这才一省,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笑问道:“大师,怎有空来看我们?”

    明灯大师道:“不止是我,令师明月神尼也到了楼下,正向明山大师讨教佛法。”

    杨恒对面坐的是一名老僧,语速极缓口齿不清地问道:“明灯,是来领这两个孩子出关的么?”

    明灯大师收敛笑容,毕恭毕敬向那老僧一礼道:“弟子拜见空痕大师!”

    ──空痕?

    杨恒和真禅一听都差点没晕过去,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和他们两个朝夕相处,面对面抄了两个月佛经的老僧,居然就是明华大师的师父,传说中曾经独闯魔教总坛,大战前任教主盛天河的云岩宗上辈圣僧空痕大师!

    就见空痕大师木呆呆地点点头,道:“好啊,好啊,带他们去吧。这两个孩子很不错,讨人喜欢。”

    明灯大师道:“能得大师金口一赞,实是这两个孩子莫大的荣幸。”

    空痕大师不再言语,明灯大师又向他拜了一礼,才引着杨恒和真禅下楼。

    直到了楼下,真禅才回过神来,朝杨恒打了个手势道:“喂,他是空痕大师!”

    明灯大师见了,笑骂道:“以为有假么?他是藏经楼的首座长老,主持此间的年数比爷爷的岁数还多。”

    杨恒有些懊丧道:“早知道我天天面对的是空痕大师,怎也不该错过这好机会。”

    明灯大师摇头道:“不必垂头丧气,相反应该欣喜若狂才对。记得空痕大师对们二人的考语么,当年我在藏经楼替他老人家抄了一百天的经书,差点把手腕都写折了,也只落得‘不错’二字而已。”

    说着,他又悄悄瞥过真禅。经过六十日的藏经楼修行,从神态上来看,他似乎已摆脱那晚的影响,令得明灯大师微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