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彻与这两位还丹境界的行幽御史彼此气机交锋一轮,大堂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一阵狂风自起于内,吹得周围一众小吏脸上如刀割般,只是大堂上如此剑拔弩张,他们谁也不敢退下。
双方一轮交锋之后便再无动作,一时都停在那里。
熊绶刚刚已经感应苏彻周身气息。连绵横亘,如一尊大山拔地而起。周身气机之中阴气凝练,隐隐若有无穷鬼物现身。
纵然苏三公子一副纨绔模样,手中依旧把玩着那美人扇面的折扇,可熊绶这等还丹高人早可勘破表象,直指背后的真实。
此子正是定鼎枢机的气象,如假包换的第五品还丹修为。
听闻这小苏修行的乃是黄天道门中玄阴秘法,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小小年纪能有如此修为,当真是后生可畏。
恐怕日后又会多出一个“老苏”。
“理刑,今日我二人乃是代表朝廷,代圣上问话,就不给理刑赐座了。”
熊绶清了清嗓子,他本是玉阳山上的玄门羽士,这么多年来宦海沉浮,如今那出尘之气早已消散,留下来的是个精干的老吏。
“今日奉旨问话,回答一定要仔细,不可唐突莽撞。”
李一真眼神如刀在苏彻周身上下扫过:“御史台办事,从来不管你何等修为,什么背景。”
你不说还好,说了不正好让人知道你们还是在乎修为与背景的?
“好说。”
苏彻说着一张手,一道阴气凝练而出,缓缓凝结为一张宝座,其上游龙走凤,纹理精巧,九头蟠龙盘踞于上,若论精美巧妙,超过熊绶与李一真那太师椅不知道多少。
“这等时候还要卖弄手段吗?”
李一真看到这一幕登时阴冷的腔调拖得越来越长。
“刚刚熊御史说不赐座了,然而这可不是座。”
苏彻看着李一真头顶上的骨簪微微一笑。
大梁如今门阀林立,政事的核心尚书台,大部分兵马的指挥权,都捏在大大小小的各路门阀手中。
强的如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可以把握朝政,次一等的杜陵韦氏、颍川庾氏,也可以主导战事,掌握地方政权。
属于皇权的工具,便是缇骑、靖夜司与御史台。
其中伴随着杜陵苏氏的再兴,缇骑的主导权阴差阳错的落入了老苏手中,绝对忠于皇帝的力量只剩下御史台和靖夜司。
在这一层面上,这两位行幽御史比自己这个缇骑更符合朝廷爪牙的身份。
毕竟他们背后是真的有着皇帝的影子。
而自己心里是住着一个“帝星飘摇荧惑高”的狂徒。
好精妙的幻术。
熊绶看了一眼旁边的李一真,心里悄悄一笑。
以熊御史的本意,对苏彻不如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
毕竟论关系,这位并非是武陵郡王麾下,放着他的长史不问,于情于理怪不到缇骑去,更比说小苏还只是缇骑的一个副职。
若论事实,此事论事实是无论如何不能落到小苏头上。
加入武陵郡王失踪一事是小苏干的,那是他蓄意妄为还是背后另有其人。如果背后有人,那一定会把老苏牵连进来。
把老苏牵连进来,一场大狱最后影响如何姑且不论。
下次若是北朝打过来,是你李一真去对宇文太师手上解脱还是我熊某人去宇文睿那里送命?
熊绶一向以为此事的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个怎样的结果。
说句难听的,如果武陵郡王真有什么不测,把琅琊王氏与杜陵苏氏敲打一番,让他们吐口血就可以了。
难不成还能把他们赶尽杀绝吗?
不过李一真显然不这么想。
熊绶知道李一真背后有些人一直看着苏彻这条六合苍龙不爽,意欲除之而后快。
特别是武陵郡王失踪一事,在他们口中已经是“六合苍龙影响大梁国运”的直接证据。
苏彻跟武陵郡王不过是有了时空上的交集,便让大梁皇室断绝了一道血脉。
还有比这更直接的证据吗?
不过这些人还没有胆子直面老苏与黄天道的锋芒,现在也不过是旁敲侧击而已。
当初他们在京中做局收拾小苏,固然是让小苏险些沦为废人,可付出的代价可是相当惨重。
那几日老苏青衫上的鲜血可没有干的时候。
熊绶眼观鼻,鼻观心。用上了玄门凝神的法门。
李一真要跟小苏斗,那就跟小苏斗好了。
“苏理刑果然强辩,”李一真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肉葫芦。
这东西生的黄澄澄,周身肉纹紧致,好像是个被人吹起来的蛤蟆,表面上生得八个眼睛,赤瞳之中隐隐有火光闪过。
“只是苏理刑修行时日不长,未必识得此物。”
李一真微微笑道,他离京之时早已接到某些方面的明示,武陵郡王失踪一事与苏彻有着莫大的关系,此番一定要让苏彻认罪,这样后面便有无数雷霆手段等着苏彻。
李一真不愿意得罪杜陵苏氏,更不愿意直面那位苏公。
只是明示他的人更不能让他拒绝。
得罪苏公,他还有一分生机,拒绝了那位,这中土就没有他栖身之地了。
“此物名为黄鱬,出于西国,能辨言之真伪。若是真话,则并无反应,若是假话,赤瞳之内便有火光冒出。”
李一真看着苏彻笑道:“所以等下苏公子回话之前还是要仔细思量。”
熊绶闻言看向李一真手里的那个异兽,似鱼非鱼,一个肉葫芦的样子,黄鱬的名头,他也听过。更知道李一真有着御兽的本事。
只是自己同李一真在御史台中这么多年的同僚,从未听说过他手里还有这样的神物啊。
苏彻看了一眼李一真,摇了摇手里的美人折扇。
“李御史有话尽管问来,苏彻言无不尽。”
“好。”
李一真看着苏彻道:“你可见过武陵郡王?”
苏彻瞧了一眼他手上的黄鱬:“当初阴阳界碎,无数饿鬼逃出,我便行走慈州,一路追杀各路饿鬼,就这样一路奔到了天安县,在天安县上见到了谢夫人,她当时亲手备菜,请我喝酒,当时只有我们两个,那几道菜的菜色我已经记不得了,只是回想起来有些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