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登门的缇骑自然是史赤豹的心腹。
说句实话,这位缇骑对小苏理刑的印象非常好,事实上在整个慈州提刑千户所内,绝大多数缇骑都很喜欢这位小苏理刑。
倒不是说他们都折服在苏三公子的人格魅力之下,只是缇骑们天然的喜欢手下有硬货的人。
什么是硬货?
硬货就是修为,就是碰见了难缠的对手,是让弟兄们留下来为你断后,还是你站出来把这对手大卸八块。
缇骑们不是怕死,可谁也不会讨厌多活几天。
小苏理刑在天安县那里已经证明了自己手底下有硬货,现在又定鼎枢机成了还丹人物。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跟着这样的上官,缇骑们在慈州也能多出一点威风抖动。
所以缇骑很恭敬地站在门口,看着苏府的大管家推开了那攒着六十四颗黄铜大钉的朱漆大门,捧着将一个小小的食盒走了出来。
“劳烦久侯,这是史千户的条子。”
苏福很老道的从袖口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条交还给门口等候的缇骑。
同时,他还将食盒举起。
“我家公子说还请把这里面的东西带给史千户过目,说是史千户看过就明白了。”
“辛苦大管事。”
那缇骑心里一喜,知道自己这次幸好没有办砸了差事,赶紧接过食盒,奔着缇骑衙门而去。
旭日方升,层云燻空。
史赤豹穿着一身锦袍站在衙中缓缓吐纳练气。
他走得是武儒一脉的路子,这每日的水磨工夫从来没有一日停歇。便是靠了这等水磨工夫,史千户才能一步一个脚印成就地六品修为,也一点点打熬到了这慈州提刑千户所正印官的位置上。
行功完毕,一旁侍立的缇骑赶紧奉上茶水,史赤豹漱了漱口。
向着执事堂走去。
今日轮差的百户们早已经各就各位,身旁摆着个食盒,里面根据他们各人的口味摆着小菜咸粥,荤素馒头,还有干酪等各色果子。
其实百户们大多修行也都到了可以食气的程度,基尼仅靠吸纳天地之间的精华灵气便可。
只是这娘胎里带来的口腹之欲早已经成了习惯,反正吃食都是衙门出的,吃两口也就吃两口。
史赤豹刚刚走回来准备瞧瞧卷宗,就有个百户放下吃到一半的焦脆油炸鬼,拿起一旁的江丝手帕擦了擦嘴,上来行礼。
“回禀提刑,小苏理刑那边回了信。”
“嗯?”
史赤豹一扬眉毛,这小苏总算还是有点担当。
他再这么躲在家里不吭不哈,史赤豹觉得自己都有必要过去登门了。
史千户反正是不相信什么雪夫人将苏彻击伤之类的屁话。
都是在慈州一亩三分地上混饭吃的,谁不知道谁?
无非是这位想躲个清闲罢了。
“见着他了,身子怎么样?”
“人是没见着,您的条子也是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嘿,这小苏,年纪轻轻的,也是出身名门,怎么一点勇于背锅,不对,勇于任事的心思都没有呢?
史赤豹心里不住摇头。
“不过还带回了个盒子,说是提刑一看就知道了。我们不敢擅开,就给您放桌上了。”
我一看就知道了?我只知道他是个滑不留手的水晶猴子。
“那就别放着了,咱们看看小苏理刑有什么妙策。”
史赤豹摆了摆手,让人把食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个还带着蟹肉蟹膏的壳子。
这什么意思?
史赤豹看着这壳子。提醒我快到吃螃蟹的时候了?
不过心思转了几下,史赤豹也就明白了苏彻的意思。
“你们都说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史千户喊来几个百户一同参详,猜出了意思的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这螃蟹膏微呈赤色,应当是沧浪水里的,小苏理刑的意思是武陵郡王的事跟沧浪水族有关?”
“那他怎么不放条鱼呢?现在距离吃螃蟹的日子还差几天呢。或许是想提醒我们,还不到往前推进的时候。”
“朝廷已经在议论怎么处置了,再不推进交代得过去吗?依我看还是按照文雅点的解法,螃蟹也叫横行介士,无肠公子,恐怕小苏理刑的意思是让咱们放下心思,大胆去干。”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手下们叽叽喳喳,史赤豹不爽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
一干人等立刻停了没有鸟用的分析,静静地等着史赤豹发话。
“我问你们,王长史的那位夫人,娘家姓什么?”
“王长史出身琅琊王氏,他夫人是陈郡谢氏出身的贵女。”
“此蟹即彼谢。他的意思是要找武陵郡王,还是要从谢夫人那里下手。”
史赤豹冲着下面吩咐道:“都别闲着了,搜集的谢夫人行踪找出来了吗?”
“还没有。”
“那就赶紧找吧。”
史赤豹摇了摇头,他心里有种直觉,武陵郡王失踪这事没准真的跟小苏脱不了干系。
缇骑们开开心心的用饭,玩了一场猜谜游戏,可这慈州地面上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这样的幸运。
上古孽龙东归大海带起的滚滚寒潮,粮食几乎绝收,不知道多少老人与孩子冻死在了寒潮之中,这是天灾。
除却天灾,朝廷该交的赋税也是一文不少同时还有酷吏奸商巧取豪夺,土豪劣绅威逼利诱,百姓们甚至被逼到变卖祖产、乃至买儿卖女。
天灾之后,必有人祸。
朝廷有心情询问武陵郡王的安危,却没有功夫搭理黎明百姓的生死。
乱世人命不如草,盛世又比草金贵多少?更何况现在的大梁距离盛世甚远,距离乱世也不过几步之遥。
只是这些无人关心,无人过问,以至于被所有人当成了常态。
似乎日子就该这样。
反正只要咬咬牙,日子似乎还能凑合过下去。
不过可惜,在天灾人祸之后,还有一场大疫在等着慈州的百姓。
孽龙归海,巧取豪夺,慈州这片中元与黄天道首以大法力升起的土地上不知道多出了多少新坟,更不要说那些横躺在官道边、城门外、田地里的路倒。
一场瘟疫由南向北,直接扑了过来。
这一次倒是公平得很,不管你贫富贵贱,求得什么医,抓得什么药,捱着就是个死。
当然,同样在干活的还有另外一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