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法王沉默不语。
当年五方五帝之中,这位前辈同黄帝、赤帝交好,与上古青帝更是相交莫逆,与白帝之间有些距离,但要说关系较差的也只有黑帝含枢纽。
然而那都是同道之间的道义之争,等到后来五方五帝尽数陨落,当年的那些同道大概分成了三批人。
头一类不得不远渡虚空,在三千大千世界中另寻落脚之处,再不回头看这伤心地。
第二类另开炉灶,开辟宗脉,保留一点元气,伺机重头再来。
最后一类便如眼前的前辈,不改旧志,视时光如无物,依旧在做。
阴阳法王看来这三类人之间并没有高下之分,但眼前的前辈已经是他最后的依靠。
他看着手中的面具,想起之前听过的种种传闻。
“前辈,纵然悠悠万古,弟子仍然觉得当年我们没有做错。”
中元看着端坐于六天阴仪下的灵威仰遗蜕:“我们当然没有做错。”
五阴城中,白合娇头前引路,苏彻领着陆柏步步跟随。
“唉唉唉,公子,公子,快快接住。白鬼帅,您也在……”
太公冲这老鬼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抱着一大堆书就冲着苏彻跑去。
苏彻看着太公冲手里的旧书。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
“书啊。”
“我还能不知道是书。”
苏彻长袖一甩,一股阴风将太公冲手里的旧书托起。
《辛酉秘史》《鬼妄言》《鉴冥录》……
这些书名苏彻都听过,都是些记录上古乃至中古逸闻的闲书。
陆柏几步上前将这些书接住。
“正在那里想送什么东西给公子,正好就看到那边有个书画铺子。”
太公冲解释道:“界内等闲不同外面沟通,有很多外面没有的古书,卖给外面的铺子一里一外能赚不少钱。”
“我们公子不差那几个钱。”
陆柏嘿嘿一笑,杜陵苏氏还差几个买书的钱?
“差虽是不差,但是还是要谢过老太。”
苏彻将这些古籍收入阴泉九曲之中,有许多事情的蛛丝马迹还是要借助这些古籍才行。
“太公冲,之前也曾听说你是薛少君麾下得力的鬼使,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
白合娇笑意盈盈,太公冲那边赶忙见礼。
“乌羽鬼使太公冲,拜见鬼帅大人。”
白合娇看着苏彻道:“左公子,这位太鬼使是你的鬼吗?”
“当然不是,我与太兄不过路上偶遇,但是一眼就非常投缘,算是相交莫逆。”
苏彻解释道:“当然,如果有什么事白鬼帅想对我说又怕杀人灭口的话,顺手将太兄收了,我也只当是天灾人祸,不会有什么……”
“太某虽然不是左公子的人,但可以是白鬼帅的鬼。”
太公冲不知道自己去买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回来就开始商量杀自己灭口的事了?
“我知道左公子为什么喜欢这位太鬼使了。”
苏彻笑了笑,没有说话。
“江湖上有句话,道左相逢,最忌交浅言深。”
白合娇笑着问道:“不知道左公子有没有听过素女教的名头。”
什么素女教?
你说素女我就知道,我跟她都是钟山会里的同事。
苏彻并不做声,只看到身边的陆柏与太公冲脸上都变了颜色。
这二位脸上显露出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
苏彻忽然想到这素女教同素女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之前在令狐公的府上,之前妾身一不小心曾经冒犯过公子,不过公子大人有大量,想来应该不会记挂在心上。”
白合娇缓缓说道:“苏公子还请见谅。”
“白夫人弄错了,我姓左,不姓苏。”
“苏彻,雍州杜陵人,大兄苏通,北豫太守、荡寇将军,在韦怀文帐下听用。仲兄苏明,太常少卿,奉命宣抚东海各国。曾任山阴县尉,后因发现玄山之变有功,由冯不行补入缇骑之中,缇骑任慈州理刑副千户。”
白合娇缓缓说道。
“不知道这个人,左公子熟悉不熟悉?”
“完全没听说过。”
苏彻看着这位白鬼帅,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苏公子放心,贱妾对公子没有恶意,只有善意。”
白合娇笑着说道:“我家夫人对公子非常感兴趣。”
对自己感兴趣的人不少。
白鹿洞算一个,鬼祖宫算一个。
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夫人?
素女教莫非拜的就是钟山会里的素女么?
这一位的手伸得倒是够长,这暗棋都埋到阴阳界里了。
“左公子也好,苏公子也罢。”
白合娇笑道:“公子若有时间去东海之上,我家主上一定扫榻相迎。”
“你家主上不是阴阳法王吗?”
“他?”
白合娇摇了摇头。
“阴阳法王虽然心怀大志,可毕竟是自囚于这方寸之地的囚徒,我也不瞒着苏公子,我本来便是素女教中人,奉命来此阴阳界……”
白合娇察觉苏彻周身气机凝练,一副要动手的先兆,直接说道。
“公子不必担心什么杀人灭口的是迄今,现在一切已经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今日之后,我便离开此界再不回来。”
前方街道渐渐宽敞,苏彻发现白合娇领着自己居然是向着阴阳界宫城所在之处行走。
宫门之外,正好站着两人,其中一位不久之前见过面的白衣公子,另外一位则做和尚打扮。
“云少主,木莲上人,白合娇见过了。”
白合娇指着苏彻道:“这位是北邙鬼祖座下高徒,左冷禅左公子。”
接着指着陆柏道:“这位是左公子的部属。”
最后白合娇指着另一边的太公冲缓缓说道。
“这一位便是北魏太师、录尚书事、天柱大将军、上柱国宇文睿,宇文太师。”
宇文睿,北魏太师,传闻之中金书之会的幕后布局人,他怎么跑到这里了?
太公冲嘿嘿一笑。
“谜底接得太快,不觉得无趣么?”
这老鬼身上升腾起一股傲人的气势,岳峙渊渟,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
“云少主,令尊钱塘君可好?”
“木莲上人一向久疏问候。”
他伸手搭在苏彻肩上轻轻拍打。
“还有苏公,自从当年枋头之后,也是许久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