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 乌云密布。
“啊——”
小郁眠轻呼一声。
“小孩儿，准备碰瓷呢？”
头顶传来清冽干净的少年音, 郁眠抬头，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低着头走路, 不小心撞到别人了。
面前的少年应该是高中生, 虽然脊背是挺直的, 但却莫名夹杂了点慵懒的感觉, 个子最少有一米八五，比她哥哥还要高，穿了一身校服，拉链拉至最上方, 领子是立起来的，衬得他气质更加干净, 如果忽视他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正在燃烧的香烟的话。
郁眠后退几步，看着对方认认真真道歉，“对不起, 我刚才没有看到你，你可以原谅我吗？”
少年掸了下烟灰, 勾起唇角，冲她笑了笑，然后厉声拒绝, “不可以。”
郁眠愣了下，“那……那怎么办？”
这条破巷子里堆积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阵寒风呼啸而过, 一齐作响，发出呜呜的怪叫声。
立在墙边的钢棍被风带的滚了两圈，最后咕噜噜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少年立在原地，鞋尖挨过去，用了点巧劲，钢棍像有生命一样跳了起来，他伸手接住，在地上捣了两下。
边选位置将钢棍立在墙边，边漫不经心地反问，“你说该怎么办？”
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小郁眠盯着这个将校服穿得规规矩矩的少年，才意识到他可能是一个坏学生。
她整个人都慌了，又向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生怕他拿着钢棍打她。
“135xxxxxxxx，你可以打这个电话，他会给你医药费的。”
郁眠隔空喊话，将哥哥的电话号码报了出来。
少年觉得好笑，感情他成碰瓷的了？
他不急不缓地走过去，郁眠向后退，动作很急，脚下踉跄了两步，差点一屁股摔地上，少年及时攥住她的手腕，和他清冷干净的气质不同，他手掌温热干燥，就握在郁眠的脉搏处。
心跳砰砰加剧，郁眠磕磕巴巴，“你、你别打我，我书包里有钱，都可以给、给你的。”
少年挑眉，手掌搭在郁眠脑袋上，故意吓唬她，“可是你看起来很好欺负，我想试试打你时的手感怎么样。”
白天在学校，郁眠打扫完卫生去倒垃圾，回到教室门口听到里面有人在讨论她，说着说着都笑了，带着恶意，带着好奇，抑或是带着别的情绪。
郁眠站在窗外看里面，几个女生围在一起，正说话的那个是每天和她一起吃饭上厕所的好朋友，她有点难过，攥着垃圾桶的指腹因太过用力渐渐发白。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她才进去收拾书包，离开学校，和前几天一样，校门口还有一个背着相机的人乱晃，郁眠情绪更低落了，她没有去找家里的司机，拉高领子，低着头，快步离开，不知不觉便走到这里了。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很适合弹钢琴，但是现在却要用来打她。
她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呀，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全都翻涌上来，郁眠咬着唇瓣，眼泪哗啦啦的流了出来，顺着脸颊落在水泥地上。
“我没有做什么坏事啊，我昨天还扶老奶奶过马路了，你们怎么都欺负我，呜呜呜”
软糯清甜的声音，带着哭腔，还眼泪汪汪的，可怜死了。
“……”
他不就看小孩可爱，逗个两下嘛，怎么就给吓哭了，少年觉得很冤枉。
他突然想起来早上出门奶奶给他塞了两颗大白兔，忙掏出来，剥开糖纸，在小姑娘张嘴哭的时候眼疾手快塞了进去。
霎时间，世界安静了。
小姑娘嘴巴塞得满满的，哭不出声，一颤一颤，眼睛红彤彤的，泪珠无声的往下流。
少年被看得有些心虚，扬了扬下巴，“诶，谁欺负你了，我去替你报仇。”
糖甜甜的，一股奶味。
“不用了。”哭过以后，郁眠情绪好多了，她用袖子在脸上胡乱蹭了两下，“谢、谢谢你。”
真不讲卫生，少年嫌弃，将小姑娘拽到自己跟前，掏了掏口袋，里面只放了个打火机和烟盒，最后叹了口气，扯着自己的校服衣袖，认认真真给她脸上的泪珠鼻涕一并擦去。
郁眠懵懵的。
少年在她头发上揉了两把，“小朋友哪有那么多委屈，赶快回家吃饭吧。”
郁眠瘪着嘴，想反驳他。
这时，又有一阵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
郁眠鼻子红红的，打了个哆嗦，脸颊被刮得有点疼。
现在已经是冬季了，郁眠穿了件咖啡色的毛茸茸的外套，脖子上还缠了一根红绿色的圣诞花式围巾，她才注意到少年穿得非常单薄，只一件长袖校服，里面不知道穿的是什么，想来也不会太厚，和她完全两个季节。
郁眠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关心，“你不冷吗？”
少年“哦”了一声，拉了一下拉链，似乎在确认是否已经拉到最上面，“冷啊，那怎么办？”
郁眠拧眉，被难住了。
少年想到自己刚才被误会成抢劫小学生的恶霸，就觉得好笑，故意逗她，“我家太穷了，没办法，看你可怜今天不抢你的了，快走吧，我继续干活了。”
“这样不好，”郁眠表情有点严肃，下一秒，拽着他手臂让他弯腰，“你低一点。”
少年配合的弯腰，在比她高半个头的距离停下来。
眼见着小姑娘将自己的围巾去了下来，在他脖子上围了两圈，满意的打了个结。
一个站直，一个弯腰。
穿得像熊一样的小姑娘，瘦削单薄的少年。
忽然，一小片白色的东西落在小姑娘柔软的发丝上。
少年眯了眯眼，望向周围，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下来，有无数的白色晶片从天而降，翩翩飞舞。
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
落在脸颊，凉凉的，郁眠抖了一下。
等系好以后，她发现周围有些不同，少年睫毛黑长浓密，有白色的东西落在上面，很轻，她“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下雪了呀。”
少年直起身子，揪了揪脖子上的围巾，有点紧，还带着属于小姑娘的奶香和甜香味。
他唇角上翘，“许个愿吧。”
郁眠犹豫了一下，双手相扣举在胸前，闭上眼睛，认真虔诚的许愿。
巷口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光线昏黄，漫天雪花，降落在郁眠披散在肩头的头发上，小姑娘脸颊还有点婴儿肥，头上再多个光圈就是小天使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将这静谧美好的一幕打破。
郁眠睁开眼，下意识朝那边看去。
是她家的车子。
车窗落下，司机从里面探出头，“眠小姐，赶快回家吧，天黑了也冷了。”
他神色焦急，应该是一直在找她吧。
郁眠挺内疚的，她仰头看向少年，“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再见。”
和少年比要小好几圈的手掌在空中虚晃几下，然后郁眠愣住，像想到什么，在书包里掏了两下，将拿出来的东西一股脑硬塞给他，不给反应的机会，转身就跑。
倏地，郁眠停了下来，隔着一段距离喊话，“诶，你叫什么啊。”
“沈修止。”
……
车子离开巷口，沈修止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掌心的东西——一把纸币，从一块到一百块都有。
他唇角忍不住上翘，丝毫没有骗小朋友钱的内疚和罪恶感。
这时，巷子那头传来少年们的吆喝，“阿止阿止，你他妈死哪儿去了！那帮孙子出来了！快快快！”
沈修止敛了笑意，舌尖顶了下腮帮，把纸币揣进口袋，走到墙边，将钢棍拎起来，朝着吵吵嚷嚷热闹的少年们走去。
“卧槽！阿止竟然带了一条娘们唧唧的围巾！他之前有带吗？”
“没有吧，他刚不是去放水了吗？这么骚？”
“放个屁啊，去见小姑娘了吧，你看他这一脸荡漾的，小姑娘呢！带过来看看呗！”
“你们烦不烦，不干架我回家了，一群臭毛病。”
“干什么架，看你女朋友更重要！”
“……”
-
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窗帘上，窗外飘着雪花。
郁眠伏在书桌前面写字，房间里暖气很足，她穿了一件粉色带蕾丝边的居家服，瘦瘦小小，头发还带着刚洗过不久的湿气。
“沈修止”
郁眠拿笔戳着脸颊，记得说名字的时候，少年笑了，桃花眼弯成月牙，眼角一点泪痣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他声音清冽干净，在雪夜里还带了点微弱的暖意。
摊开的日记本上写了几行字。
眠眠的初雪小愿望：
1.爸爸妈妈不要离婚
2.明天开心一点
3.沈修止捡到一麻袋现金
谁都不可以看！
不然不灵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雪啦！正好差八百字的榜单！所以就写了一个小番外。
明天有更新的，但是眼睛有点疼，可能会晚一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