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气朗, 村头还有孩童嬉戏,今儿个又不是上学的日子,玩耍的孩童也众多。
锦荣虽无心作孩童状贪玩,但也被唐镜如赶了出来,小孩子成天待在屋子里, 不见半点活泼,她是希望锦荣读书识礼, 但也愿意她劳逸结合,多些欢乐。
锦荣权当春游散心了,反正也不妨碍她修炼。
知道娘亲隐瞒的往事与受罚的仙人有牵扯后, 锦荣也对自己此世好的出奇的修炼资质有了合理解释,原来是半仙之体啊。
无论是何道,都有天赋资质悟性之说。
生而为神者,天生仙骨,修仙不过水到渠成, 但半仙不差什么了, 好歹脱离了修仙的草根阶级, 连先天之气在胎内就有了, 且不散。
比起凡人, 修行起来更是一日千里。
那日从土地庙回来后,锦荣也没将知道的事告诉唐镜如, 单是一个‘天谴’就让娘亲日夜不得寐, 失魂落魄了, 若是知道了那人可能就囚在东海, 徒添忧思罢了。
锦荣倒是借土地公的口述理清了此界的神仙妖魔秩序,分人,仙,妖,魔,鬼五界,人间也有修仙的门派,求仙问道。
若天庭立刻派天兵天将前来问罪,锦荣可能还会提起警惕些,但既然五年都没动静,那么无论是何种缘由,无视的可能性还是偏大些,
就算有危险,她已经准备好了不下六条逃跑的法子,修为不够,但见识也是绰绰有余的,不说硬扛,但护住此世的娘亲唐镜如还是足够了。
若连这点都做不到,锦荣也枉轮回了那么多世了。
至于,那囚禁于东海的很可能是她此世亲父的岚华仙君,目前就无能为力了。
锦荣想,她应该是有史以来为人子女中最淡定的一位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让她这五岁的小身板去和天庭硬扛吧。
静心以谋大事,锦荣从来都很有耐心,何况这事可一点都不小。
锦荣也只能暗自祈祷希望岚华仙君能撑到她去救他的时候,否则,他若死了,唐镜如也会很难过的。
……
小孩子又不缺玩伴,除了模样带来的优势让他们在一开始过来拉锦荣玩,但在被锦荣拒绝后,也不知道不开心是什么就自己乐呵乐呵地区玩了。
锦荣出来后也未同他们一处,看他们捉蚂蚱,斗蛐蛐,锦荣就没有凑这个热闹了。
草丛里忽然悉悉索索了一下,锦荣望了过去,草丛又不动了,好像刚才是她的错觉,锦荣伸手就在里头一探。
立即捉了只雪白的兔子出来,和兔子通红的双眼对视了一瞬,不顾其他小孩的惊讶声,提溜着就回家了。
“娘。”叫了这么多年,锦荣也叫的很顺口,一踏进门槛就喊了。
“锦荣回来了啊。”唐镜如面上自然地露出笑意,也停下了手中的刺绣。
锦荣声音又欢快了几分,“娘,我捉了只兔子,我们今晚做红烧兔肉吧。”
她话一说出口,就明显感觉到手下毛茸茸一团颤了颤。
唐镜如温婉一笑,起身走了过来,看到锦荣放在厨房的兔子,愣了愣,因为这兔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看着灵气十足,让人心生怜惜。
虽然此时在木盆里缩成一团,反倒露出更柔软蓬松的绒毛来。
唐镜如虽是出身诗礼之家,但也知道兔子急了也咬人的俗事,像这般乖巧挣扎也不挣扎的兔子也是少见,唐镜如看了看兔子,再看看蹲在木盆旁边盯着兔子的锦荣。
觉得还是自己女儿更可爱些。
不知是因为听见了声响,这兔子竟探出头来,咕咕叫了两声。
唐镜如觉得这兔子更加灵性了些许,
锦荣看着这肥兔子,却笑眯眯道,“好久没吃肉了啊。”
那兔子都快僵住了,却在锦荣看似温柔的视线下动弹不得。唐镜如未有察觉,听了心中只觉好笑,不由得被女儿这话给逗乐了,前两天才吃过的。
雪白的兔子突然小腿立起,做人状抱拳朝唐镜如作揖,像是讨饶一般。
唐镜如一惊,莫非是成了精的兔子?
“原来是开了灵智啊。”锦荣若有所思,瞧着不会说话,估摸着灵智刚开没多久,连法力都还未修,看着和凡兔也没两样。若非求生的本能也不会显现出与众不同来。
惊讶过后,唐镜如也并不害怕,而是道,“锦荣,还是把它放了吧。”
唐镜如的反应在锦荣意料之中,这些年来虽隐姓埋名,积德行善的事却没少做。
“那就听娘的。”锦荣捉这只兔子回来,本来也是想哄她开心的,如此顺她的心意也不错。
那雪兔再次朝唐镜如作揖,也不忘向锦荣拜了拜,让它最觉得威慑的还是这个小姑娘。
虽然听了唐镜如的话,但锦荣不急着现在就去放,她对娘亲道,“等我吃过饭,把它放到山上去,不然放到村里,迟早被别人给逮了。”
一个连妖都称不上的傻兔子,要是被村里其他人炖了吃,只怕她娘会更伤心。
唐镜如笑了笑,感叹道,“锦荣想的很好。”
唐镜如还在家里找了个竹编的簸箕,暂时把雪兔放在里面,还准备了些清水和食物。雪兔似乎也知道了无性命之忧,安心的在里头待着了。
做完这些,唐镜如也没忘记女儿,“玩了这么久,也饿了吧。”
“我今天从宋婶那买了条鱼,给你做蒸鱼吃。”唐镜如摸了摸女儿的头,温柔笑道。
唐镜如虽然一贯奉行财不露白的习惯,但在吃食上却非常细心。
而她洗手下厨的娴熟,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
兔子在被锦荣放到有土地公的山上后,这事就被抛到了脑后,而对于锦荣说出天谴,又认出开灵智的兔精的事,唐镜如似乎知道什么,也不说破,只教导锦荣莫在外头显露了出来。
她并不希望锦荣动用与常人不同的力量,比如她和县里一大户人家约好的富贵桃花图,唐镜如这几日都忙活着这副刺绣,赶在约定之前完成。
锦荣只要稍稍动一下手,就能让刺绣完成,免得唐镜如这么劳累,但没想到唐镜如细心,一眼便看出了刺绣的不同来,虽不舍得对锦荣说教,但也认真要求别在这样的事上动用法术。
锦荣第一次感觉到持家艰难。
可不知为何,待在唐镜如身边却也觉得心灵平静,伴随着修行,日子过的很快。
一下子就到了中元节,各家各户都有祭祖做法事。唐镜如虽不像莲台村其他人家落户数十年了,亲人都葬在村里,却也托人买了不少纸锭,家中也有准备祭品。
在烧纸锭,祭拜上香时,唐镜如并未让锦荣一起,而是选择了独自祭拜,往年也是如此。
村落里也一片寂寥清净,唐镜如独自在院中,亲手烧着纸锭,落下清泪来,“女儿不孝,累及父母……”
等到泪痕已干,唐镜如才让锦荣过来,“锦荣,来拜一下姥爷姥姥。”
锦荣郑重地朝案台上的两尊牌位,行跪拜礼磕头。既是投胎转世,又未断绝亲缘,那么就当得她一拜。
锦荣拜过后,牌位前的香柱似乎亮了几分,轻烟缭绕。
唐镜如眼角又微微湿润了两分,似是想起了往事。
在锦荣的印象中,这两位老人家是因病去世,也是如此娘亲才会家道中落,带着她流落到了这里,但现在想想,恐怕令有隐秘。
唐镜如心中悲戚,爹娘身体康健,若非因她之故,怎会早逝。
在六年前,唐家都是一方诗书清贵人家,独女唐镜如,奈何救下了受伤的岚华仙君,更与之相恋成婚,怀有身孕。
仙凡相恋,天地不容。
连岚华仙君都受到那么重的刑罚,身为凡女的唐镜如又如何避得过去。
父母相继去世,家道衰败,亲人离散,不过是天罚一二,减去她的福分罢了,已是岚华为她承担了所有罪果。
念及父母离世之际,还为自己忧心,唐镜如只觉自己不孝。因自己恋上仙人,才会为唐家招致如此祸果。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她不畏死,却不想令敬重的父母,他人为她所累,不得安宁。
唐镜如的只言片语间,虽未全部说出来,但锦荣也猜测到了些许,和她想的不差,此界仙凡之隔遥远,相恋更是禁忌,除了抹去福分和气运,唐镜如这些年身体也在逐渐衰弱中。
好在有她暗中护着,为她输送灵力。
锦荣也不问她伤心事,而是道,“娘亲给我说说,我的名字是怎么取得吧。”
她还记得,初怀有身孕时,他们夫妇本是想好了几个名字,不想,一日岚华突然测算,说必须得取这个名字。
名,命也,此谐音便注定了意义非凡,不得擅改。
那时夫君还算了很久,说他们的孩儿有宿慧,日后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即便他不在了,也能护佑镜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