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 朝纲崩坏,豪强割据,中央君权衰落,外有强臣各自为政,内有外戚专权, 宦官秉政, 政治**, 天灾不断。
战乱之象已显。
然京都中近日风头最盛的却是一个叫唐文宾的人,却投入掌权的郎中令赵由门下,还花三百万钱得了一个司府的三品官位。
原本朝廷奉行推举制, 由官员推荐人才,寒门难以晋身,然如今政治**, 天子体弱, 形同虚设,买官鬻爵现象早已屡禁不止, 暗地里也早已明码标价, 坊间有童谣唱道,公千万,卿五百万……
唐文宾也不过是世家眼中从穷乡僻壤的地方里出来的泥腿子,土老冒, 连寒门也够不上,只是读了几年书,靠钻营才一跃成了朝官。
他为人圆滑, 又投靠了外戚宦官,一时间炙手可热,气势极盛,常人也小看不得。
一些酸腐儒生不禁叹道,时势造就豪杰,也令小人当道。
唐文宾一身朱纱官帽,绛紫新衣,即便被朝中那些出身高贵,不愿与他这样的下等人为伍的官员冷面以待也浑不在意。
多的是人讨好他这位新司府大人,司府一职掌管供皇室需要的山海地泽收入和官府手工业,油水丰厚,他又惯会做人,孝敬宦官和外戚,上下打点,游刃有余。
时不时还能看几个忠臣良将被砍了脑袋,某些世家官员被贬职流放,下场凄惨。
这样的乱世,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得了他人死活。
唐文宾心里还是有件牵挂的事,一直未能解决。
而这件事终于在一个绝好的机会中得以达成。
而在一日下朝后,自觉人生已无憾事的唐文宾春风满面,昂首阔步走进了家宅后院。这还是他来京城后置办的。
远远就听到一阵清越悠扬的琴声,琴声如诉,荡气回肠,便是宫廷乐师也自叹不如,
唐文宾面露微笑,快步走去,这般温和慈爱的模样要是让那些背地里暗骂他是奸臣小人的官员见了,恐怕也要惊呆了。
勾栏外绕着绿水红鲤,一片露角荷叶长势正盛,围绕在中间则是一方小亭,白色轻纱掩映下,隐隐有几个身影晃动。
微风拂过,轻纱摇曳飞扬,显现出亭中之人,只见一着绿色襦裙的少女轻垂螓首,悠然抚琴。方才的绝妙琴声便是她所弹。
而她对面的榻上,却卧着正主儿唐锦荣,旁边有人打扇,有人喂水果糕点,还能听曲子。
周围环伺的都是各有特色的美人,如春花秋月,如绿柳珠玉。
每次见到这一幕,唐文宾都有种错觉,自己生的不是女儿,而是儿子。
享受莺莺燕燕,沉醉不知归处的正是唐文宾的掌上明珠,唐锦荣。
唐文宾还记得,原本那琴师是请来给锦荣陶冶情操,养成贵女的,但不知道怎么被锦荣忽悠的,教起了她身边的侍女,其他诗书画花艺茶道的师傅也都是如此。
而最后,唐锦荣倒成了那个享受的人。
唐文宾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也心疼女儿,十指纤纤,弹琴弹久了伤了手怎么办。谁知女儿又不知从哪找来的剑术师傅,教了两个月,那师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也不知道女儿学剑学得怎么样,但却见过她的侍女一手剑舞,凛凛如风,吓得他都有点腿软。
便是在女儿事情上再放宽心的唐文宾,也不得不承认,他女儿是有那么点与众不同,和他希望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的样子也相差甚远。
这不免让他担忧起女儿的婚事了。
不过,现在没有关系了,他已经成功为他的宝贝女儿找好了人家。
想到一个时辰前,他做的自认是至今为止做的最成功的一桩生意,唐文宾不禁面上再次浮现笑容。
“爹,你来了啊。”唐锦荣这时才抬眼发现她爹的到来,正好看到她爹在傻乐。
“老爷。”众美人行礼道。虽叫着老爷,但她们和唐文宾是没有半点关系的,人是锦荣挑的,也是她培养的,侍奉的也是锦荣。
至于唐文宾,只是个死守着娘子牌位的中年大叔,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
比起那些自标榜清流的名士清官,七老八十了还纳十几岁的侍妾,甚至引以为傲邀好友作诗纪念,差别可是大了。
自锦荣有意识以来,唐文宾就爱抱着她死去的娘牌位哭,哭完之后就发狠拼命钻营,也是他这般狠劲,才从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破落秀才,到现在的京都大官。
时势造英雄,那也得英雄抓住机遇才行。
但锦荣没想到的是,唐文宾一路青云直上,惦念的却是给她嫁个好人家。还没等她反驳,唐文宾就这里挑挑拣拣,那里看不顺眼了。
在郡县的时候,就不知挑剔过多少儿郎,唐文宾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却一心想为女儿找门绝好的婚事。
这个世道,讲究出身门第,世家与寒门难以通婚,他当初受够了出身的苦楚,还累得爱妻没过什么好日子。
更希望女儿以及子孙都能顺遂。
“锦荣啊。”唐文宾笑呵呵道,“我已经为你找了一门好婚事。”
锦荣一惊,就老爹这个挑剔的性子,讲究品貌,又讲究门第的,也能有看中的。
唐文宾又轻捋短髯,笑道,“这个绝对是最好的了,无论品貌,还是门第,才华能力也是极佳。”
“颍川蔺六郎蔺素。”唐文宾眸子微亮,说出对方身份来。
然而迎上的却不是想象中女儿的欢喜娇嗔的模样,而是一脸狐疑。
“女儿,你别不相信啊,蔺家虽是名门清流,一等一的世家,但你爹我也是有能耐的,谁让他们正好栽到我手里了……”唐文宾发现差点说漏嘴,立马打住,对锦荣笑道,
“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安心待嫁便是,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十里红妆,不比那些公侯世家女差。”
锦荣冷漠脸,“不要。”
唐文宾也不是没料到过女儿的这个态度,“锦荣啊,什么事爹都依你,但唯独这件事上,你得依爹。”
“若你为蔺家妇,我也算对得起你娘了。”
唐文宾从怀里拿出娘子牌位,又开始抱着哭了起来。
锦荣无奈摇了摇头,已经习惯了爹时不时这样的行为,直接唤侍女随她走了,留下唐文宾在亭子里迎风流泪,悼念亡妻。
京都蔺家,
一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重重跪在地上,“一切都是儿子的错,没能管教好家仆。”
“那唐文宾真是如此要挟你的?”蔺老太爷沉声道,
为谋财补贴中馈不惜私卖祭田,还欠下数笔巨款,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不仅保不住在晋南的几个子孙,连带蔺家的百年名望也会有损。
“也不知道唐文宾那个小人是如何发现的?”坐在一旁的蔺家家主,蔺远道压抑着怒意道,
谁让唐文宾提出的无耻条件,居然是让他最骄傲的儿子蔺素娶唐家女。
而关键人物之一的蔺素立在旁侧,看似谦雅温和的外表下,却不禁带了一丝冷漠。
任人被这般威逼娶妻,都不会感到多高兴,何况是蔺素这般惊才绝艳,名满颍川,骄傲的人。
但他也很清楚,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蔺老太爷也知道,所以才会召他们商量,而不是断然拒绝。
————
蔺家六郎蔺素这人,锦荣也听说过,年少有才,君子之风,清秀通雅,有王佐之才。
可以说,唐文宾绝对是千挑万选过的,当然锦荣也知道,他用的绝不是什么正常手段坑来了这门亲事。否则,世家可瞧不上他们这样被视为暴发户的人家。
唐父不说,不代表锦荣查不到,用了点小手段和唐父身边的管家侍从交流了会就推测出来大致真相了。
得知她爹做得一手好生意,又是威逼利诱,锦荣深觉得她爹不会是拿走话本了吧。
这分明是恶霸趁人之危强娶良家妇女,虽然主角换了一边,但她和老爹扮演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角色。
而锦荣对这个蔺六郎也没什么兴趣,若真听唐父的话,嫁过去日子肯定很苦逼。
这绝对不符合她唐锦荣的性格。
因为某些缘故,锦荣缺失了部分前世记忆,但她内心依旧很甜,上辈子自己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这一世,还没来得及争霸逐鹿,怎能栽在小小的婚事上。而且,对于普遍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认知,锦荣深恶痛绝,绝不接受。
只不过她爹除了脑子有时固执一根筋了点,对她还是很好,锦荣也做不出弑父的事来。
“唉,要是有个年轻有钱有势,父母双亡,又活不了多久的人选该多好。”要是还有资本争霸天下就更好了。
“小姐,老爷那么疼你,不会把你嫁给这样的人的。”弹琴的飞音没忍住道。
在她们看来,小姐的思想、行为、处事都与别不同,也时常会有千奇百怪的念头和想法,但最神奇的是,在惊讶过后,她们总能被小姐说服,同意她的观点,甚至成为她的拥趸。久而久之,锦荣也成了她们心中高山仰止的人物,而唐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从来不是唐文宾,而是唐锦荣。
“我也就开个玩笑而已。”锦荣眨了眨眼,又出惊人之语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相信她爹唐文宾行动力很强,既然跑来和她说了,就证明这事已经□□不离十了。
为了避免出嫁之后做出弑夫惨事,锦荣决定出门遛遛,说不定又有法子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开了个小会 更新晚了对不起么么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没有存稿的我QAQ
锦荣成功忽悠走了司命天盘 顺便把记忆也封印了一部分
这个故事的名字其实和内容差别很大 不要被迷惑了 等想好了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