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场宫变都不可避免伴随着鲜血的, 皇后带着太子妃和两个皇孙留在了正宁宫,万无一失, 静候着太子的消息。
今晚过后, 再无人能伤害她的儿女一分一毫。
淑贵妃与其父杨丞相野心勃勃,私自调动军中的嫡系入宫, 意图谋反逼宫,甚至都准备好了一个假皇子, 好取而代之。
却不知这其实皇后和太子联合起来给他们下的一个圈套, 用来铲除他们的借口。
等到杨丞相和他的嫡系官员入宫, 便已是瓮中之鳖。
“禀告太子殿下,已拿下逆贼杨奉。”
听到这句话的太子冷冷道, “杀。”
一声令下,曾经权势赫赫气焰嚣张的丞相杨奉人头落地。
“宫中定还有逆贼余孽,宁可错杀一百, 不可放过一个。”皇后厉声道。
即便已经除掉了心腹大患, 皇后和太子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在这一夜间展开了宫廷内的大清洗, 任何与杨奉淑贵妃有关人等, 皆杀无赦。
期间, 淑贵妃也‘自尽身亡’。
外头洗都洗不尽的血腥味都飘进了永章殿里, 章景帝挣扎着从龙床上起来, 对一旁的崔恩道,“这是什么味?”
崔恩连忙道,“定是宫人打扫不干净。”说着还对边上站着的小太监道, “还不去把熏香点上。”
那小太监应诺,立刻去寻熏香,却被章景帝给拦下了,淡淡道“不用了,朕还不是掩耳盗铃之辈。”
此话一出,包括崔恩,殿内的所有宫人皆跪地垂首。
“是老奴等有罪。”崔恩惶恐道。他不敢说,今晚宫中出了大事,更不敢说,太子派了禁军守在永章宫外,却禁止有人出入。
“陛下怎么起来了?”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只见皇后难得着她的朝服,缓缓走进来。
章景帝看着这样的她,有些恍然,仿佛看到了当初大婚时的皇后。
“朕有多久没见到你了?”章景帝叹道。
皇后唇角微勾,讥讽一笑,“陛下身边那么多人伺候,怕也不缺臣妾一个。”
见到皇后与他离心,章景帝又是一叹,他知道,这么多年,皇后心中对他有怨,有恨。原以为锦荣回来,一切尚能挽回。
看来,一切都是奢望。
章明帝对崔恩道,“你们都退下吧。”
见帝后要单独说话,宫人等也都乖觉退至殿外。
章明帝先是握拳咳了好几声,面色更加灰败了,只有眸中还清明一片。
“杨奉死了吧。”
章明帝仿佛在说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是,他死了。”皇后坦然回答道,
“嘉煜做的比我好,我也可以放心把皇位交给他了。”
皇后不为所动,今时今日,该是她儿子的,谁也夺不走。
“忘记告诉你了,淑贵妃那个贱人也自尽了,本宫真可惜没多折磨她些时刻。”
章景帝眸子定定看着她,“淑贵妃这些年确实过分了,她罪有应得,但朕希望,你能放过华凤。”
他自然不会傻的相信淑贵妃是主动自尽了,只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皇后争执,但华凤毕竟是他的骨血,他不希望看到华凤也同淑贵妃一样‘自尽身亡’。
章明帝继续道,“贬为庶人也好,幽禁也罢,留她一条性命吧。”
皇后听了连连冷笑,继而怒道,“那个贱人的女儿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宠,那本该是属于我的锦荣的。”
委曲求全多年的皇后已经有些扭曲了,曾经贤良淑德的她也学会了尔虞我诈,双手也沾上了鲜血。
“咳咳咳……”章景帝用手帕捂嘴,猛烈咳嗽了起来,只见明黄色的手帕满是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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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甚大,又有很多客房,锦荣就让宁希濂他们今晚在公主府歇了。
“多谢公主。”宁希濂带了几分苦笑,现在就是锦荣赶他们走,他们也不敢走啊,外头在调动军队,定是发生了宫变,这会出去,一不小心把命丢了岂不冤枉。
连着三日,宁希濂和沈世襄在公主府待着,又是陪锦荣下棋,又是看书。
公主府的藏书也颇多,而且多是来自太学国子监等地方的,宁希濂他们都只听闻但未曾见过。
没有母后或太子兄长派人召她进宫,锦荣也就安分地在公主府待着,顺便保住这两个好友的小命。偶有一些宫里和朝堂上的消息由公主府詹事带进来。
杨丞相与红罗教勾结,还意图联合淑贵妃逼宫谋反,被当场斩杀,淑贵妃畏罪自尽,杨家满门斩首,株连九族,家财没入国库。
和谋反勾结红罗教有牵连的人等,皆难逃罪责。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这场由宫廷开始的清洗也蔓延至朝堂。
嘉煜太子也成功建立了他的威信,掌握国家大权,加上章景帝病重,嘉煜太子无名却有实。
因杨贼一案牵连甚广,许多官员为自保除了站队之外,还送礼,给皇后娘家,太子妃娘家,还有一个不能忘记的是,深受帝后宠爱,当今太子唯一同胞手足的荣宁公主。
虽公主府詹事应公主要求,闭门不见客,但送来的礼亦是络绎不绝。
那些官员也是借此向皇后和太子表忠心,起码让他们知道后觉得满意。
看着一箱箱,几个库房也装不下的珍宝奇玩,沈世襄见了也不禁咋舌,感叹道,京城果真是这天底下最富庶,财富聚集之处。
在公主府短短几日,他们也见多了朝堂官员的百面,能屈能伸,巧言令色。本就不多的仕途之心就更淡了。
沈世襄摇了摇扇子道,“还不如和希濂一起查案来得有趣。”
宁希濂也跟着点了点头,“朝中也有几个专职刑狱案件的司衙,要是能进去倒不错。”
想想又是一叹,今年春闱怕是有变,许多举子也因为曾受杨家恩惠或攀附杨家,而被司狱给抓了,甚至还有无辜牵连的。
若非他们在公主府,少不得也要遭罪一番。
没想到来京城这些日子,承了锦荣不少情。
锦荣倒是淡然,“省得我还要去司狱把你们两个捞出来了。”
京城的官场震动,影响至天下各地,沈世襄的父亲沈通判还传信来,担忧他在京中状况,虽未提及自身,但沈世襄也感觉到了父亲的不安。
锦荣便让他用了公主府的信鸽回信,沈通判这个官场的老油条,也应该放心了。
对于公主和两位旧友亲近,公主府里无人敢说什么男女大妨,何况这些礼教向来不是约束皇家公主的东西。
哪怕是皇后知道了,也只会说一句,锦荣高兴就好,她知道锦荣在民间生活多年,随性惯了,疼宠还来不及,也更不舍得拘束她。
皇后和太子的强势登位,掌控权柄,不仅外头的风向在变,府内的风向也在变,倒的也更彻底,只有讨好了公主,才有他们的好。
谁敢多言,惹公主不高兴。
在清理了杨家叛逆后,嘉煜太子才开始了对朝臣的怀柔,大量空出的官职由跟随他的人顶上,或是让在除杨家中及时站队效忠的人晋升。
其中得益最多的,莫过于太子东宫。
皇后娘家本就势弱,再者当初皇后和太子在宫中情势危急,娘家也没出什么力,皇后也让他们继续荣养,压根没和太子提要拔擢舅家的事。
太子生母皇后的娘家都是这般,太子妃的娘家自然没得什么好,皇后和太子又忌惮于外戚,太子妃娘家也只能庆幸太子妃地位稳固了。
正当形势大好时,一个噩耗传到了公主府。
皇后身边的内侍来传,“陛下驾崩了。”
“给我换素净的衣服入宫。”锦荣轻叹了一声,吩咐侍女道。
并不意外的消息,要说有多难过,那是不可能的,相处不多,也就是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离开了的感觉,就此而已。
到宫里时,锦荣感觉得到宫中似乎少了很多人,再因为帝崩,显得萧瑟寂寥。
皇后,也就是她的母后,神情也憔悴了许多,锦荣上前扶住她,她拍了拍锦荣的手背,“别害怕,一切有母后在。”
“我没事,母后节哀。”锦荣摇了摇头道,这灵前悲伤最轻的人是她。
节哀?皇后心中叹了一声,她的夫君死了,但她不哀,因为,她早就知道,从他当上皇帝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她的良人了。
从今往后,笑看这片江山的人,是她和她的儿女。
作为旁观者,锦荣也是最看得清这个事实的人,所以她是安慰了母后一句,就不再多说。
“太后娘娘。”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哪怕太子尚未登基,已经有宫人称太后娘娘了。
“何事?”皇后冷冷道,有着从未在锦荣面前显露过的威势,
宫人垂首道,“是、是华凤公主不肯进食,说要来灵堂尽孝。”
皇后冷冷道,“若是她死了或是出了华仪宫半步,华仪宫的人也都不需要活着了。”
陛下不是让她答应留着华凤的命吗?皇后眸子阴沉。
这些腌臜事,皇后也不愿意让锦荣见到,早在宫人来时就让她去陪太子了,她的女儿,只要等着享受尊荣就好。
新帝登基,奉生母为皇太后,太子妃晋为皇后,胞妹荣宁公主晋为长公主。
……
一下子从公主升级为了长公主的锦荣算了算,好像还不到两个月吧。
公主府又一次被宫里的赏赐还有百官络绎不绝的礼品也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