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  有很多人来医院探望谢随,甚至包括程潇。

    她想不到谢随居然会为了救她的儿子,  这样不要命。

    她在谢随的(床g)头柜上留下了一张卡,  说是作为感谢的费用。

    连(日rì)来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寂白,  在看到那张卡的时候,  (情qíng)绪终于爆发了。

    她将掷在了程潇的(身shēn)上,压着愤怒的嗓子沉声说:“你滚。”

    “我…我也是表达一下心意。”

    “滚!”寂白抄起水果篮里的人苹果,  便要砸向她。

    程潇落魄地离开。

    寂白怔怔地站在走廊边,从兜里摸出了那枚白玉观音。

    血迹深深地渗透进了红绳里,  颜色被晕染得越发深了,且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观音慈眉善目地望着她。

    寂白突然将它猛地抛掷了出去,  怒声大喊:“这就是你给我的平平安安!”

    她的眼泪顺着眼眶滑落,  无力地喘息着说:“你算什么菩萨,  你的慈悲呢。”

    “你为什么让他受苦。”

    白玉打在墙上,  一角残缺碎裂,  有佝偻的老人经过,  见碎裂的观音像,连声默念:“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寂白倚着墙,声嘶力竭地痛哭着,口中不住地重复:“你为什么让他受苦?他那么好,你为什么让他受苦?”

    碎裂的观音慈悲地望着她。

    (爱ài)别离,求不得,众生皆苦。

    病房里,  昏迷的谢随听到走廊里女孩的痛苦的质问,眼角无声地滑下了一滴泪。

    那几天,寂白几乎住在了医院,不分白昼黑夜地陪着他。

    医生说谢随(身shēn)上其他的伤都没有大碍,他(身shēn)体好,能很快痊愈,最严重的地方是骨盆骨折合并尿道外伤,可能会由此引起的bo起障碍,让他丧失(性xìng)功能。

    经历了上一世的事(情qíng),寂白早有心理准备,而几个一直陪着谢随的少年们,听到医生这样说,惊得目瞪口呆,激动得要用脑袋哐哐锤墙了。

    他们甚至想把寂白拉出去,不让她听。

    这他妈要是当不了男人了,他还怎么谈恋(爱ài),还怎么娶老婆,以谢随那么骄傲的个(性xìng),他这辈子怎么抬得起头来。

    当然,医生也没有把话说死,只说有可能会这样,但还是要等他醒来之后,再进行具体的检查。

    几个男孩避开了寂白,站在墙边叽叽咕咕地商量此事,戴星冶表示无论出多少钱,他都一定得帮谢随把病治好了。

    蒋仲宁说:“要不咱们干脆就先瞒着随哥,不然他怎么受得了。”

    丛喻舟道:“你能瞒他多久,他醒了医生就会给他进一步检查,到时候他还不就知道了。”

    蒋仲宁转头望向丛喻舟:“医生会怎么检查,给随哥放片吗?看他能不能硬,这他妈随哥要是不硬,一屋子医生护士,这...太残忍了。”

    丛喻舟:“......”

    你想象力能不能不要这么丰富。

    戴星冶偏头望向寂白,她穿着夏天清凉的棉布白裙子,目光温柔地凝望着病房里沉睡的少年。

    他想到那(日rì)谢随听到地震时候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寂白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他确信,这女孩不会嫌弃谢随的。

    谢随清醒的那天,正好是放榜查分数的(日rì)子,寂白被(奶nǎi)(奶nǎi)叫回了家,一起守在电脑前面,等待着查询网页的开通。

    中午十二点,网页终于刷新出来,寂白查到了自己的分数,683。

    这样的高分,国的所有高校她都可以任(性xìng)挑选了。

    (奶nǎi)(奶nǎi)非常高兴,说要举办一次盛大的毕业宴,邀请所有的亲朋好友和生意伙伴参加,一起为寂白庆祝。

    寂白微笑着说好啊,哄着(奶nǎi)(奶nǎi)离开以后,她重新坐到电脑前,哆哆嗦嗦输入了另外一串(身shēn)份证号,查询谢随的分数。

    看到那串分数的时候,寂白喉咙间有抑制不住的酸意上涌,她捂住了嘴,强忍着眼泪,不想哭出来让(奶nǎi)(奶nǎi)听见。

    谢随落下了一科,分数是498,没上一本线,但是超了二本线十几分。

    寂白不敢去想,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谢随应当拿下一个怎样的高分,应当迎来怎样崭新的人生,应该......

    遗憾谁都会有,但是并非谁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上一世寂白遇到谢随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最黑暗的那段时期,虽模样仍是少年,但鬓间却泛了微霜。

    无论哪一世,他都会(爱ài)上她,同样,无论重来多少世,谢随都会作出相同的选择。

    有些事(情qíng)永远无法改变,谢随也不会改变。

    他(热rè)忱而深挚,善良且勇敢。

    下午,寂白接到了戴星冶的电话,说谢随醒过来了,想见她。

    寂白一路上都在忐忑地筹措着安慰他的话语,而当她抵达医院病房,在门边听见了几个少年们笑闹的声音。

    “戴星冶你太菜了吧。”

    “求你换个角色,你每次玩祭司都死得特别快。”

    “快跑,别让随哥抓住了。”

    “哎((操cāo)cāo),你不是故意让他的吧,把把都被抓。”

    ……

    寂白轻轻推开房门,看到男孩们一排坐满了沙发。

    谢随躺在洁白的病(床g)上,面无表(情qíng)地玩着手机游戏。

    他鼻翼间还带了些划伤,不过已经结痂了。

    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他抬起浅咖色的眸子,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随即视线又落到了手机屏幕上,继续和少年们通关游戏。

    寂白走到谢随(身shēn)边,伸手想要检查他脸上的伤口。

    谢随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寂白落空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然后尴尬地收了回去。

    “你先坐。”

    谢随的嗓音轻飘飘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会儿,等我把这局通关了。”

    丛喻舟推了推蒋仲宁,蒋仲宁拍着后脑勺说:“对了,今天不是放榜吗,走走走,查分数去!”

    “随哥你先玩,我们去网吧查分数,要不要顺便也帮你查一下啊。”

    谢随放下手机,淡淡道:“不用。”

    少年们推推搡搡地离开了,(热rè)闹的病房顷刻静了下来,温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病房染上一层纯白的光影。

    两人沉默无言地相视片刻,寂白起(身shēn)朝谢随走过来,她想扑到他怀里,抱抱他。

    然而谢随却叫住了她,说:“你就站在那里,听我说。”

    “你要说什么。”

    寂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谢随目光平和地望着她,眸子里透出寡淡的神(情qíng):“小白,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你的选择就是当一个傻瓜吗。”

    寂白脱了凉鞋坐到(床g)上,伸出纤细的手臂揽住他的脖子,自然而然蜷缩到他的怀中。

    谢随闭上眼睛,鼻息间仍然能嗅到少女(身shēn)体的淡淡馨香。她抱他抱得很紧,现在的谢随没有力气推开他,也舍不得推开。

    “在我开车驶上回虎山那条路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谢随控制着(情qíng)绪,语气平淡的说:“踩着油门,我心里在想,我现在多加速一公里,我就离小白远一公里,可我还是没有回头,这就是我的选择。”

    他的嗓子干干的,最后那几个字,透着绝望的气息。

    寂白坐起(身shēn),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谢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再说...”

    她话音未落,却被谢随打断了:“分手吧。”

    寂白垂着眸子,敛住悲伤的(情qíng)绪,岔开话题:“对了,我查到你的分数,上二本了。”

    “我说分手。”

    寂白脸上挂起了和煦的笑意:“咱们接下来选一下学校吧,你想去哪个城市啊?还是就留在江城,我觉得留下来比较好,我也会留下来...”

    谢随攥住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将她拉近了自己,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老子说分手,你他妈是聋了吗。”

    寂白被他攥疼了,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她用手背擦掉滑出来的眼泪,摸出手机,故作无碍地说:“那我点个外卖哦,我还没吃午饭。”

    她的手机忽然被谢随夺了扔向一边。

    少年神(情qíng)严肃,牵扯断眉越发显得凶戾。

    寂白眼泪更多了,顺着眼眶滑出来根本止不住。

    谢随看着她被眼泪沾黏的睫毛,被单下的手紧紧攥着拳头,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谢随,我不分。”寂白垂着眸子,平复着颤栗的嗓音:“不管你怎么说,我只有一个回答,不分。”

    “我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谢随闭上了眼睛,抑制着喉咙里上涌的酸涩:“你不用来医院了。”

    寂白将手伸进被窝里,摸到了谢随那紧握成拳头的手,绷得像石头一样硬。

    她软软的手掌就这样轻轻地握着他,良久,哑着嗓子问:“谢随,你能再叫我一声小白吗。”

    谢随的喉结滚了滚,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喃了声:“小白。”

    她忽然抬头吻住了他干燥的唇。

    谢随本能地后仰,眼泪沾到了他的脸上,他望着女孩紧闭的湿润眼睫,心疼得仿佛要炸裂了一般。

    “那你还喜欢小白吗。”她终于绷不住,捧着他的下颌哭了出声,边哭边吻他的下唇:“如果你还喜欢小白,就不要分手,好不好。”

    眼泪落进了他苦涩的唇里,正如那个大雨天,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拖着行李离开家,离开他,留他一个人站在大雨中,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或许他真的就像程潇所说的那样,是会传播的病毒,任何遇到他的人,都不会好过。

    他应该把自己封闭起来,永远不要接触任何人。

    良久,谢随伸手握住了寂白的肩膀,抑制着嗓音里的颤栗,沉声说:“小白,未来很长...”

    但是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他要怎样告诉她,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他要怎样说,我再给不了你任何东西了...

    当初是他一定要将她留在(身shēn)边,当初是他信誓旦旦地说,跟我在一起你会是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现在他却要告诉她,未来很长,时间会改变一切…包括自以为深刻和不能忘怀的(爱ài)。

    “谢随,未来很长,可我只想要你。”

    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将脸贴着他硬邦邦的(胸xiōng)膛,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你别推开我,行吗。”

    谢随强忍着(胸xiōng)腔里撕心裂肺的疼意,将她的手从自己(身shēn)上扯下去:“寂白,我有点累了,你先走吧。”

    寂白预料到让他接受这一切有多难,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她站起(身shēn),替他捻好了被单,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谢随闭上眼睛,感受着印在额间的温柔。

    待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谢随忽然开口问:“多少分?”

    她知道,他问的是她的分数。

    “能上s大。”

    谢随微垂了垂眸子,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

    只要她能好,一切都能好。

    他只要默默地望着她,平平安安,得偿所愿,这个世界就算没有薄待他。

    **

    晚上,寂白回到家,(奶nǎi)(奶nǎi)看到她红彤彤的眼睛,预料到有事发生了。

    庭院的花架边,她对寂白招了招手:“白白,过来。”

    寂白走到藤椅边,(奶nǎi)(奶nǎi)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小白,怎么了?”

    寂白紧紧咬着唇,低声道:“谢随,他说要分手了。”

    (奶nǎi)(奶nǎi)沉沉地叹息一声:“未来的路上,还会遇到好多好多的苦难和挫折,但是那些都不值得你掉一滴眼泪,你努力攀上高峰,是为了见证长风万里,见证人生的另一番广阔天地。再回首,你的青(春)岁月里遭遇的失意,都不足挂齿。”

    寂白抱住了(奶nǎi)(奶nǎi)软软的(身shēn)子,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可是我还是很难受。”她抽泣着说:“我不想离开他,我应该好好照顾他,把世界最好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就像…上一世他对我那样。

    “可你想给他的,或许并不是他想要得。”

    (奶nǎi)(奶nǎi)低头,慈祥地看着寂白,用褶皱的手背替她擦掉眼泪:“或许他想要的...只是看见你幸福。”

    寂白拼命摇头:“我不会改变心意。”

    (奶nǎi)(奶nǎi)轻拍着她的背:“(爱ài)是软弱,(爱ài)也会让人变勇敢,他是这样,你也是。”

    寂白抬头,泪眼婆娑地用力点头:“我会勇敢。”

    **

    晚上,丛喻舟打开了病房门,谢随听到响动,睁开了眼睛。

    “没想吵醒你。”

    丛喻舟调暗墙上的壁灯:“再睡会儿吧。”

    谢随艰难地支撑着(身shēn)子,坐起来,沉声问:“你们几个,考得怎么样?”

    “也还行吧,上本科了。”丛喻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行,少考一科都能上二本,你的英语成绩三模的时候多少来着,129吧,你要是去考了英语,这还不是国重点大学随你挑啊。”

    谢随垂了垂眸子,没有说话。

    他已经作出了选择,没有必要再去想如果,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没有如果...

    “这几天报志愿,咱们好好商量商量,看报什么学校比较稳妥。”

    “我不报。”

    丛喻舟诧异地看着他:“什么?”

    “当初我就说过,除了s大,我不会念别的学校。”

    “谢随,你别这样固执...”

    谢随抬起漆黑的眸子,神(情qíng)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他决定了的事,从不改变。

    丛喻舟换了个说法:“不念大学,你打算做什么呢?”

    “之前有车队请过我,我准备试试赛车这条路,挣点钱。”

    他颓然地冷笑一声:“现在老子这样子,除了钱,没别的指望了。”

    丛喻舟叹了声,又问:“那你真的要和小白分手?”

    “嗯。”

    “她这几天一直在医院照顾你,她对你真的好。”

    谢随颓然地扬了扬嘴角,还能不知道她对他好么,可是他又能怎么样,他能给她最好的报答就是…放她走。

    忍痛一时总比一辈子纠缠折磨要好。

    山长水阔,任何伤痛都会有痊愈的那一天。

    “她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谢随抬头看看丛喻舟,勉强地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谁。”

    丛喻舟望着谢随,眉宇间透着复杂的神(情qíng)。

    他压抑地说:“她跟了现在的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老子想都不敢想,只要一想到...”

    他会嗅到死亡的气息,来自他内心深处的...腐朽与死亡的气息。

    丛喻舟想到这两天的谢随,他很难想象,谢随居然会这样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换了任何一个年不过十九的少年,听到这样的消息,恐怕都会疯吧,更何况那人是谢随。

    可是并没有,他沉默隐忍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提及此事也丝毫没有任何(情qíng)绪的波澜,就像是对待普通疾病一样。

    他一夜之间仿若变了一个人,或者说,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

    直到现在,丛喻舟才明白,谢随一直忍着,压抑着不发疯。因为他一旦崩溃,寂白肯定哭,肯定比现在难过十倍百倍。

    他宁可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的一切,也不想让她难受。

    **

    八月下旬,谢随出院了,而寂白也收到来自s大的录取通知书。

    这段时间,她平静地接受了谢随的所有决定,包括放弃填报志愿,准备加入车队,在赛车这块搞点事(情qíng)。

    寂白都接受,因为她知道,谢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寂白愿意让他去试着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qíng)。

    但寂白唯一没有接受的...是谢随说要和她分手。

    谢随一而再地提出来,被寂白一而再地拒绝,只要他稍稍态度强硬一点,她就会哭。

    看到她哭,谢随会难受得恨不得杀了自己。

    后来,谢随索(性xìng)便不再见她了。

    六七月整整一个月,寂白都无法联系到谢随,而她又面临着填报志愿的事(情qíng),同时(奶nǎi)(奶nǎi)又让她到公司里来实习,她每天连轴转,忙得昏天黑地。

    忙碌似乎的确有帮助,可以让她暂时忘却伤痛。

    可是每每夜深人静的思念也会如浪潮般袭来。

    (奶nǎi)(奶nǎi)不忍见她意志消沉,于是遣她去郊外云水台看看样板房,回来写一份报告。

    水云台那边是郊区湖畔,环境清幽宁静,建的是高档别墅区,(奶nǎi)(奶nǎi)的本意也是接着工作的名义,让寂白过去散散心。

    水云台的负责经理带着寂白去看了样板房,介绍道:“北区还出于规划建设中,但是南区的环湖别墅一开盘便已经部建好出售,那边的环境很好,绿植覆盖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二小姐要去看看吗?”

    秦助理事先已经跟经理打过电话说明了(情qíng)况,不必要真的带她去看样板房,让她一个人到湖边走走,散散心。

    “湖畔边有俱乐部在开游艇party,都是年轻人,寂小姐也可以过去凑凑(热rè)闹。”

    寂白淡淡地应了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经理见她一个人走上了湖畔的石径小路,也没有再跟上去。

    微风和煦,湖面泛着宛如金色鱼鳞般的波光,视野无比开阔,寂白的心(情qíng)似乎也舒畅了不少。

    远处的确有人在开游艇party,能听见年轻男女的欢笑声。

    寂白不想过去凑(热rè)闹,她走下了湖畔的草坪小道,准备从桥下绕行,草坪小道似乎并未修缮妥当,看着是青青绿草,下面却掩着(挺tǐng)深的泥坑。

    寂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左边整个小腿都已经踩了进去,提起来的时候,带出了褐色的淤泥和草茎。

    心(情qíng)不好,做什么都倒霉。

    她穿的是高跟鞋配白裙子,现在可好了,左腿沾满了泥泞污垢,脏得不忍直视。

    寂白强忍着喉咙里的酸涩,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脸颊上也带了点淤泥,看起来狼狈不堪。

    好像世界都不要她了似的。

    寂白紧咬着下唇,起(身shēn)离开,恰是这时,温厚有力的手掌忽然拉住了她的小臂。

    寂白回头,看到了那个年轻男孩英俊的面容。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谢随着一件黑色夹克衫,(身shēn)姿(挺tǐng)拔,五官俊逸精致,狭长的桃花眼眨了眨,睫毛黑而浓密。

    他将原本微长的头发剪短了,现在成了青茬平头。

    这么多年了,他眉间的那道断疤始终没有消退,配着他的平头,看上去男人味儿更重了些。

    寂白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

    这段时间,她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哪怕有一秒的时间不想他,她便不会那么难受,她便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努力生活,努力试着想(奶nǎi)(奶nǎi)说的那样...长风万里,找到另一番广阔天地。

    可是再见到他的这一瞬,寂白苦苦支撑的天地骤然轰塌。

    她所有关于未来的梦里都有他,她怎么舍得下他...

    谢随视线下移,看见寂白左脚满是淤泥,他拉着她坐到旁边的横椅上,问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他声音平淡,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事(情qíng)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寂白垂着眸子,长而卷翘的睫毛覆住了眼睑,脏兮兮的小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微微地颤栗着。

    谢随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背,柔声道:“车队的朋友在游艇上玩,我带你过去洗一洗。”

    “不用。”她冷淡地说:“我跟你不太熟。”

    谢随已经将她沾满污泥的高跟鞋脱下来了:“你现在这样走不了路,过去洗洗。”

    寂白抬起头,愤愤地望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不要你管。”

    “真的不用我管?”谢随松开了她:“那你走吧。”

    他浅咖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qíng)绪,他对她便宛如普通朋友般寡淡。

    寂白心里涌起了酸涩,她一个劲儿地揉眼睛,想把眼睛里不小心渗出来的那点眼泪揉回去。

    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哭,这让她显得好像很卑微。

    她夺过自己的高跟鞋,鞋子沾着泥污,已经穿不了了。寂白只能光着脚丫子,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没走几步,她整个人仿佛失重了一般,被男孩拦腰一个公主抱,稳稳地抱了起来。

    不顾她的挣扎,谢随抱着她往游艇方向走去。

    寂白懵了几秒。

    “谢随,你...快放我下来。”

    “我带你去洗一下。”谢随面无表(情qíng),但语气相当固执。

    寂白在他怀里闹了起来,使劲儿挣扎:“放手!”

    谢随的手用力地箍着她的胁下,将她抱得更紧了:“别闹。”

    “谢随,分手是你说的,你现在管我做什么。”

    “分手了,但还认识,既然认识就不能不管。”

    他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

    “在我这里分手了就是陌生人,没有中间地带,如果我不喜欢你了,那我宁愿讨厌你。”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嗓音微颤:“现在我讨厌你了。”

    谢随的心瞬间失重,他抿着唇。一言未发,沉着脸将女孩抱上了游艇栈桥。

    游艇上的年轻男女看到谢随抱着一个陌生女孩走过来,纷纷停下笑闹,诧异地望着他。

    “卧槽...”

    “随哥居然抱女孩了,着什么(情qíng)况啊!”

    “谢随,这是...你女朋友?”

    ……

    在谢随正要说“不是”的时候,寂白揽住了他的脖子,将绯红的脸蛋埋进了他的颈窝里,闭上了眼睛。

    谢随抱着她,闷不吭声去了背面的甲板,将她放在椅子上,然后找来水管给她冲洗淤泥。

    寂白抬头看见桌上的水果、香槟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平淡地说:“你过得很好嘛。”

    谢随单膝跪在她(身shēn)边,脱下她另一只高跟鞋,柔声问:“你呢,过的好吗...”

    “不好。”

    她过得不好,很不好。

    谢随喉结滚了滚,良久,才柔声说:“小白,我们都要试着往前看...”

    “我所有期盼过、梦想过的未来,都是有你的未来。”

    寂白红着眼睛质问他:“谢随,你让我往哪儿看?”

    荒凉四野,无处逃遁。

    谢随不再吭声,他脱掉了她的裤袜,捧着她白皙柔滑的脚丫子放到水下,让清水冲走所有污泥。

    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地抚着她的小腿和脚踝,手背漫着青色的脉络。

    阳光下,他手上闪着水滴的光芒。

    寂白将脚丫子伸到他领口处,轻轻踢了踢,润湿了他的(胸xiōng)襟一片,他拿下了她的脚:“别闹。”

    她看着他,平静地说:“谢随,为什么要分手。”

    谢随用干净的毛巾擦干了她的脚,沉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分手。”

    她忽然攥住了他的皮带扣,将他拉近了自己,用报复一般的眼神望着他,咬牙切齿道:“谢随,你真的以为我在乎这个?”

    “我在乎。”谢随迎上她黑漆漆的瞳子:“我很在乎。”

    寂白闭上眼睛,吻住了他干燥的唇。

    谢随往后退了退,寂白按住他的后脑勺,((逼bī)bī)着他张开了嘴,迎接她的到来。

    她一点点温柔地润湿了他的唇,探入了他的口腔,(热rè)(情qíng)地(吮shǔn)吸着他柔软的舌。

    谢随被她撩拨得有了反应,渐渐反客为主,捧着她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滚烫的(身shēn)体紧紧地贴合这他。

    这漫长的一个月,所有的思念化成了他深(情qíng)而(热rè)烈的亲吻,他闭着眼睛,灵魂都在颤栗,那种快感已经远远超越了(身shēn)体所能感受到的快乐的极限。

    那一刻,他知道或许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她了。

    寂白被他吻得快要窒息了,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xiōng)膛,听着他心脏(热rè)烈地跳动着。

    “谢随,我真的好喜欢你。”

    谢随伸手环住了她,深深地呼吸着,嗅着她(身shēn)体久违的馨香,感觉世界都圆满了。

    他也好喜欢她,没命的喜欢,哪怕明天就是末(日rì),他紧紧拥抱着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作者有话说:

    随哥的病很快会治好滴!重要的话乘以三!!!